第80章 囚七十九天
“……”
說來有趣, 前世的莺莺不滿欽容對她過分的親昵和占有, 有苦不知同誰說,于是就去找了姑母抱怨。這一世,莺莺又為了欽容去找姑母,然而抱怨的內容卻與前世完全相反。
顧曼如事先不知欽容受了傷, 所以她只當欽容最近太忙太累,誤以為莺莺是想讨欽容歡心。
她說莺莺平日太被動了,偶爾的主動定能帶給欽容意外的驚喜, 莺莺經過姑母的點撥想出一個‘仙女掉入浴池中’的驚喜, 這劇情還是她從話本子中看來的。
東宮的浴房很大,不知是因新婚還是旁的原因,總之浴房內至今都挂着層層紅帳。
莺莺最近看的一本話本子,講的是天上的仙女落入凡間的故事, 漂亮單純的仙女從天而降砸入了俊秀書生的浴桶裏, 仙女楚楚可憐滿身濕漉, 俊秀的書生一眼傾心,于是一場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發生了。
莺莺游蕩百年從未見過所謂的仙女, 但她沒有實體可以随風而飄,所以也勉強符合書中的‘仙女’人設。再者書中的劇情是仙女掉入浴桶, 那她大可以掉入浴池,那裏地方大,而且水裏鋪滿紅豔的花瓣, 遠比浴桶要來的大氣。
當莺莺把自己的想法講給曉黛時, 曉黛心情複雜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麽, 良久後她才憋出句:“娘娘以後還是少看些話本子吧。”
就算如此,但主子的命令不可違背,她只能聽話去幫莺莺打探消息,還不能把莺莺的消息透漏出去。
莺莺的運氣不錯,曉黛打聽後得知,欽容一早去了議事殿至今未回,所以她早早回寝房做了準備,當得知欽容回來要沐浴時,她換了身薄紗紅裙,先欽容一步去了浴房。
“娘娘要藏在哪兒?”曉黛見莺莺一直仰頭看着屋頂,不由想起話本子的情節。
生怕莺莺當真學書裏的情節藏在屋頂,所以她弱弱提醒道:“這東宮的房頂可比那窮書生的破房子結實多了,娘娘就算上去了也不見的能砸壞屋頂掉下來,估計還會被暗衛當成刺客先一步抓住。”
莺莺覺得在理,于是環視了圈周圍,“那怎麽辦,我藏哪兒好呢。”
這浴房雖大,但屋子裏擺的東西并不多。紅色紗帳輕薄.藏不住人,池側的暖榻雖能藏人但很容易被人發現,莺莺看着幾步之遠的鑲金雕花折頁屏風,那裏倒是能藏住她,只是少了‘從天而降’的驚喜感,那麽她來浴房的意義也就沒了。
“娘娘,殿下很快就要過來了。”曉黛朝門邊張望着。
莺莺擡頭又看了眼屋頂,最後利落爬上對應浴池的房梁,縮身躲在上面把披風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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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
曉黛将披衣撿起,跺了跺腳無奈喊了聲:“上面不安全啊。”
莺莺就只藏一會兒哪裏不安全,她不聽曉黛的勸告催促了幾聲:“你快走吧,千萬別讓三哥哥發現了。”
“可是……”曉黛沒來得及再勸,守在外面的翠兒就匆匆跑回來道:“曉黛咱們快走,殿下他過來了。”
曉黛無奈,只能跟着翠兒迅速閃了出去。
“……”
這次莺莺的行動做的很隐蔽,欽容事先是真的不知道。
正是因為他不知道莺莺藏在了這裏,才會允許右揚和左竹跟着進來,伴随着推門聲,欽容邁步進來道:“慶王爺如何了?”
右揚道:“那藥陛下今早就派人送去了,估計這會兒已經沒了聲息。”
“看來父皇比孤預料的還要急切。”微微勾起唇角,欽容撩開帳簾幾步走到浴池。
他背對着莺莺而站,并未發現房梁上藏了一個人。莺莺控制延緩呼吸,随着欽容的到來将自己縮的更隐蔽,她沒想到左竹和右揚也會跟着進來,好在他們沒靠太近站在了紅帳之外,莺莺用手捂住嘴巴,不由将呼吸放到更輕了。
單手解開衣扣,欽容捂嘴咳了幾聲,脫下外袍後他身上的白衫松垮,頭發垂落披在身後,露在衣領外的脖子線條精致。
随着他挂衣的動作,欽容領口大敞,漂亮的鎖骨也随之露出。莺莺眨了眨眼看的不太清楚,只看到欽容走到了暖榻旁。
大概是真的累了,他斜靠在榻上半阖眼睛,等右揚彙報完,欽容才點燃了一旁的小香爐,捏着銀勾漫不經心勾出香灰問道:“可去檢查過了?”
左竹接話:“屬下親自過去看的,不會出錯。”
慶王爺死了,被武成帝暗地送去的一杯毒.酒毒死了,而外面收到的消息将是慶王爺自覺無顏面對先祖,所以是自殺身亡。
真相是什麽不重要,反正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他們想要的目的達到就夠了,不會有人在意一個罪人究竟是如何而死。
莺莺在房梁上蹲的腿都麻了,見下方的右揚和左竹并未有離開的意思,小心翼翼挪到了下位置。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欽容從榻上站起來道:“既然他死了,那他手下的殘餘爪牙也該剪去指甲了。”
“右揚,你去一趟裘府,就說孤有事找他。”
“是。”
“左竹,你派人潛入南音國的朝廷,孤倒要看看南音皇室到底是誰這麽大胃口,竟想吞并北域。”
後面的話莺莺沒怎麽聽,只是在聽到欽容提起南音國時多聽了一耳朵。看模樣左竹和右揚是要離開了,莺莺打起精神,看到欽容把手落在了腰間,似要繼續脫衣服。
“殿下。”正當欽容要脫下薄衫時,右揚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站在門邊,似剛剛想起什麽事情;“顧大人之事……娘娘那邊該如何交代?”
顧大人?!是她爹爹還是哥哥?出什麽是了嗎?
莺莺聽右揚提到了自己的名字,率先想到的就是這些。
欽容動作頓住,垂下眸微微思索,他淡聲道:“聖意已決,想來顧淩霄出征西北的消息這會兒已經傳去了鳳坤宮,莺莺那邊也是瞞不住的。”
“她若問起,就如實答罷。”
也只能如此了。
右揚正要領命,忽然察覺浴房內另一個人的氣息,左竹與右揚對視一眼也發現了不對勁兒,二人迅速掀開帳簾朝池上攻去,右揚大喊了一聲道:“是誰在那兒!”
‘顧淩霄出征西北’幾個字讓莺莺徹底呆住,以至于她沒能藏住自己的氣息,。
被忽然攻來的劍光刺到眼睛,莺莺慌張之餘連忙躲開,只是她忘了此時自己還藏在房梁上,所以歪身躲劍時身子後仰,沒了支撐直接朝下栽去。
“砰——”紅色的裙擺飄蕩,伴随着莺莺墜入水中的聲音,池水蕩起層層漣漪花瓣堆疊,濺起的水花撲到欽容腳邊。
右揚持劍落在地面時神情有些驚愕,他望着水面沒再繼續追殺,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剛剛近距離那一眼,他恍惚覺得那女刺客像極了太子妃。
左竹沒看清莺莺的面容,他只看到墜下的女子紅裙飄飄皮膚很白,聽驚呼好似有些耳熟。
“殿下小心。”持着劍護在欽容身前,左竹見右揚站在池邊不動了,他看着池水之上波動劇烈的漣漪,想要上前查看。
“都給孤背過身去。”欽容忽然語調泛冷說了一句。
他邁步往池邊走,與此同時池邊水花晃動的激烈冒出張小臉,右揚和左竹接着命令同時轉身,在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時他們還閉上了眼睛,耳邊是嘩啦啦的水聲和咳嗽聲。
“咳咳咳——”莺莺險些被嗆死。
池水冒着熱氣,她從水裏爬起來時小臉漲紅,渾身濕漉漉紅裙黏濕。
書中仙女落入水中的楚楚可憐和身姿優美她沒做到,她只知自己掉落時大腦空白,口鼻都嗆入了水,莺莺吐出口中的花瓣揉着眼睛,裙擺在水面鋪開,她揉了揉眼睛看到欽容正站在池岸看着她。
“咳,三哥哥……”莺莺頭發上的水滴到下巴上,喊人的聲音低低很是無助。
背身而對的右揚和左竹一聽到這聲稱呼就慌了,正不知該如何應對,欽容就出聲命令道:“先出去。”
兩人迅速離場,伴随着房門被扣阖的聲音莺莺飄在池水裏往岸邊走。
為了‘勾.引’欽容,她特意只穿了這身薄紗紅裙,行走間白皙的雙腿若隐若現。莺莺落水的地方距離池岸有些遠,她在欽容的注視下走了許久才靠近,這場面與書中描寫的耳紅心跳不同,莺莺只覺得羞恥。
欽容在莺莺靠近時将人連頭兜住,直接将人從水裏撈起打橫抱出。
“莺莺怎麽在這兒?”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莺莺被欽容用寬大的披衣包裹。
聽着欽容波瀾不驚的聲音,若不是着披衣裏發悶莺莺還真不出來了,探出半個腦袋,她靠在欽容懷中小聲道:“莺莺……是想給三哥哥一個驚喜的。”
欽容将莺莺放到了暖榻上,找出幹淨的絨布幫她擦了擦臉,他傾身注視着她問:“驚喜?”
莺莺被欽容困在暖榻一角,手腳被包裹住縮成小小一團。她睫毛濕漉漉顫着,望着欽容近在咫尺的這張臉說不出更多解釋。她總不能說,她是故意來勾搭他的吧?
若不是得知了顧淩霄出征的事,莺莺此刻早就勾着欽容的脖子把人吻住了。只是現下她實在沒了那個心情,只是着急詢問着:“三哥哥剛剛在同右揚說什麽,西北不是派去了兩名将軍嗎?怎麽現在又要我哥哥過去。”
欽容也沒再追問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幫莺莺擦幹淨小臉又動手去摘她發上的花飾。欽容把人攬在懷中梳理着頭發,一一解釋道:“慶王爺對平沙和昊紋透漏了太多機密,如今我方連連敗退,先前赴往西北的兩位将軍一死一傷,急需增派人手。”
這一世的西北之戰雖發生的比前世早了,但好似沒什麽改變。這一戰依舊是打的激烈,将軍士兵死傷無數,戰争斷斷續續數年,直到欽容禦駕親征才徹底扭轉戰局。
難道這一世欽容也要上戰場嗎?
莺莺想起前世的事情心情低落,如今欽容還未去,倒是她哥哥先去了戰場。莺莺想起系統同她說的精魂碎片,只要那個東西還在顧淩霄身上,那麽他去了戰場将會是最危險的那個。
“三哥哥,就不能不讓哥哥去嗎?”莺莺不是不信任顧淩霄的能力,是怕精魂碎片在關鍵時候激發‘作用’,不僅不會保護顧淩霄反而還是給他致命一擊。
欽容知道莺莺的擔心,于是他輕聲安慰着:“沒了慶王爺,就不會再有人向平沙傳遞消息。先前我不讓你哥哥去西北防的就是慶王爺,如今他死了,西北的戰局很快就會扭轉。”
這看似是場雙小國與大國之間的對抗,實則暗中還有強勢的南音國推波助瀾。欽容沒有騙莺莺,切斷了慶王爺與南音這條線,平和和昊紋就算再團結都不足為懼。
莺莺還是不放心,“我不想讓哥哥去西北。”
前世西北死傷之慘烈莺莺忘不了,那滿城飄白的皇城每隔幾家就有人在燒紙,百姓哭嚎數十具蓋着白布的棺材被人從皇城推回來,裏面裝的全是戰死沙場的将軍。
莺莺并不知前世這場戰局全因慶王爺而起,也不知這一世有了慶王爺死亡能不能提前終止戰局,她只知道她這一世絕對要護好哥哥,她紅着眼眶去拉欽容的手,軟聲求他:“三哥哥想想辦法好不好,西北實在太危險了。”
欽容搖了搖頭,“聖旨已下,何況這件事是你哥哥主動應下,三哥哥也沒有辦法。”
這事的确是顧淩霄主動應下,他身為一名武将保家衛國是職責所在,若不是先前有慶王爺從中作梗,他恐怕早已去了西北。
“……”
因顧淩霄即将出征的事,莺莺徹底沒了任何心思。
等欽容将她抱回寝宮後,她又得知顧淩霄将于明早出發,如此匆忙都不夠她與哥哥告別,莺莺擔心顧淩霄的安全,所以當日趕往清光寺為哥哥祈福求了平安符。
欽容抽不開身,他不願放莺莺出去又無法親自陪同,最後只能讓她以太子妃的身份光明正大去了清光寺,派右揚和左竹随身護送,馬車兩側還護了宮裏的鐵騎精銳。
欽容的決定是對的,因為在莺莺出宮的路上,的确是遇到了兩撥刺客。
不知是刺客太不成器還是鐵騎精銳太過厲害,總之這兩撥刺客都沒翻出多大的浪花就被收拾幹淨了。護在莺莺馬車右側的左竹哼了聲,輕蔑道:“他們恐怕還不知主子早就死了吧,有這個時間折騰,還不如老老實實想想如何求一條生路。”
右揚點頭回應:“的确太傻。”
招手換來兩名暗衛去追蹤刺客的底細,他啧了聲道:“殿下本來就要剪他們指甲,有此一鬧,報給殿下恐怕他們就連手都保不住咯。”
二人邊說邊認真查看着四周,因浴房的事,他們同莺莺認了錯後,這一會兒也不敢同她搭話。
莺莺一心牽挂着顧淩霄,這一路心緒不定也沒空好奇別的。去了清光寺後頭一回沒去尋靜山師傅,莺莺祈福求完平安符後見天色已晚,急匆匆就往皇城趕。
為了顯示誠心,莺莺就算再急切也是步行上的山門,派右揚去同靜山師傅打了個招呼,她揉了揉腿又步行下山,半路上遇到行色匆匆的裘安安。
“見過娘娘。”裘安安也是步行上山,因走的太快氣喘籲籲,說話都不穩當。
不等莺莺詢問她怎麽會過來,裘安安就先一步解釋:“裘郁最近身子又變差了,我是特意來為他祈福的。”
見裘安安神色躲閃,莺莺留給她面子沒再多問。想了想,莺莺臨走時主動說了句;“我哥哥明早卯時就要出發,你……若是無事可以一起來送送。”
有關自家哥哥的感情之事,莺莺做不了主也不會插手,只能盡可能為他們創造機會。
裘安安愣了愣,這次她沒有再直接拒絕,而是點了點頭應下了。
聖旨催的太急,莺莺知哥哥今晚會很忙,所以聽話的沒去打擾。
在去清光寺的路上她反複叫着系統的名字,然而系統仍舊一聲不吭,就好似徹底消失不見。回宮之後,莺莺趁着無人又試探着去叫系統,幾次呼喊沒能把系統叫出來,倒是招來了欽容。
“莺莺在喊什麽?”欽容進內室時,莺莺正背對着他坐在窗邊逗兩只小貓。
聽到欽容的聲音莺莺回了神,她幾句岔開話題從懷中掏出平安符,塞到欽容手中道:“這是給三哥哥求的。”
欽容微怔,低眸摩擦着掌心小巧的平安符,他勾着唇道:“莺莺不是去給你哥哥求平安符了嗎?”
莺莺不解回他:“可這也不耽誤給三哥哥求呀。”
最開始去清光寺,莺莺記得自己給許多人祈了福,唯獨撇下了欽容。那時她還排斥想要遠離着他,沒想到時間就這麽一晃而過,眨眼間他們二人就成婚在一起了,莺莺忽然又想起自己在清光寺後山許的心願,心想這‘靈水’也不怎麽靈。
不過還好不靈,不然她可就要錯過她的三哥哥了。
想起前世欽容最後也要去西北,莺莺擔心欽容的安危,于是也給欽容求了一張。
欽容将平安符貼身放好,眉眼因莺莺的關心變為柔和,他将莺莺從地上抱起放到榻上,本想吻一吻她的額頭,卻忽然她額頭泛紅有些發腫。
“怎麽回事?”欽容擡指輕觸了一下。
莺莺後仰身體,随意找着借口道:“不小心撞到了。”
她是不會告訴欽容,她為了讓佛祖看到她的誠心,跪拜時磕了太多的頭沒控制好力道。
欽容看穿後只是笑了笑沒有拆穿她,溫和的吻沿着她額上的紅腫疼惜吻過。摟着人躺在榻上,他拉好錦被輕拍莺莺的後背:“快睡罷,明日三哥哥會叫你起來。”
莺莺睜着眼眸毫無睡意,她雖然接受了現實但并不代表放了心,輕輕往欽容懷中蹭時她聞到一股淡淡的藥香,苦澀的味道被掩蓋在雅香下,極難讓人察覺。
莺莺也是貼的欽容太過相近,才會聞到這一絲絲藥氣。抿唇望向欽容的領口,莺莺發現他寝衣穿的板板正正就連鎖骨都沒露出來,結合這幾日種種的不對勁兒,莺莺忽然問:“三哥哥,你的傷好了嗎?”
她自崖下出來後昏睡了幾日,無論是曉黛還是禦醫,給她的回複都是‘太子殿下安好’。
這幾日欽容太過于忙,忙到莺莺很少能見到他也無法查看他的傷勢,偶爾的幾次想去掀他衣襟時,也被欽容輕巧轉移話題。
欽容摟着莺莺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聞言他拍在莺莺背上的手一停,平和随意道:“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莺莺‘哦’了聲也沒再多問,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呼吸綿長好似睡着了。
欽容摟着她也很快閉上了眼,等到房間只剩彼此交纏的呼吸聲,莺莺睫毛顫了兩下睜開眼睛,她眸中一派清明,等了片刻才小心翼翼擡手去掀欽容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