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章·柒伍
羅可若是沒了呢,
那些日子的所有人都在考慮這個問題。
鈴铛在想,穆天齊在想,遠在山莊的其他人也在想。那些一直看不慣羅可的人,不知道會不會慶幸一下,沒準他們也擔心,萬一救活了呢。連翼也在想,他只知道師父出去治病了,沒人敢告訴他真實情況。常澤他們也在想,羅可若是沒了,山莊會垮下去一半吧。
鈴铛也在想,如果那幾日的歡愉之中她稍微留心一下,也許現在的情況就不會那麽糟糕。
栾昇也在想,他不會想到自己第一次來這裏是因為自己,第二次來竟是如此情況。羅可待他不薄,從最初救他,後來幫他融入山莊,仿佛他與穆天齊的點點滴滴裏總會有羅可的身影。他很難想象,這個可以輕而易舉打倒自己的人類,就這麽沒了。
栾昇不敢再亂想,穆天齊好像就要撐不下去,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撐不住睡下了呓語中也都是羅可。撐不住的人呢不能再多了,栾昇不想他身邊的人都出事。
栾昇就看着眼前這個人一點一點憔悴着。
“羅可若是——”穆天齊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與他說這句話了。
“不會的。”栾昇的回答一如既往。
“嗯…”穆天齊呆滞的點頭,“我剛出生沒多久,我娘就沒了。七歲的時候我哥被人害死了。十四歲的時候,父親被人害死了。我今年二十四,我最好的兄弟可能也要走了。我不知道下一個回是誰,我希望是我,我更希望現在躺那兒的人就是我。”穆天齊聲音抖的厲害,栾昇沒來由的惱怒,“夠了。”
穆天齊聽出了他的怒氣,似乎也有些驚醒。
“抱歉…”
栾昇看不得他這副樣子,卻又出于本能的,無法對他發作什麽。
說教?栾昇不會。
動手?栾昇不敢。
自己狠得牙癢癢,還拿他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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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天齊似乎也需要一個發洩口,“出來陪我過兩招吧。”穆天齊再征詢栾昇的同意,倒也正合了栾昇心意。
這個提議是穆天齊提的,可心不在焉的也是他。
栾昇提刀沖過來的時候,穆天齊的心都沒在這兒,好在栾昇收手快,不然一個沒好,又得倒一個。
栾昇心裏來了火氣,直接扔了刀,一拳杵在他胸口,穆天齊當然沒躲開,就那麽堪堪受了。栾昇似乎從那一拳獲得了無盡的膽量,接下來幾下都像着穆天齊身上招呼上去。
他用的力道大,卻并未帶內力在裏面。
穆天齊稍微躲一躲,但多數還是砸在了他身上。
到最後,也不知道是誰在發洩了。
穆天齊站樁一般的,由着栾昇打在自己身上,好像疼了就能舒服些,他舒服些,自己也舒服些。
栾昇別扭起來,幾個穆天齊也拉不回來的。見他又從地上取了刀回來,抵着穆天齊,“出手。”
穆天齊知道栾昇不會真捅過來,但還是吃了他這句威脅,自己也抽了刀出來。擡手把栾昇的刀撥拉到了一邊。
這次栾昇出手時,穆天齊總算給了反應,閃身避開他的攻擊,反手握刀向着栾昇劈去。
很快兩個人就纏鬥到了一起。
但對于穆天齊,這無非就是忘了眼前這人是誰後,出于本能的一種反應。
叮叮當當的聲音,回響在這個不大的院子裏。
穆天齊突然一個扭頭,看向院牆之上的人影,手上的動作卻先于他所看到的直接甩了個暗镖過去。
常簫?
坐在牆上的人,一個偏頭就躲了過去。
“大晚上吵什麽吵,我媳婦睡覺呢。”常簫語氣不悅。
栾昇想了想,把刀收回了鞘。
常簫手裏拿着酒壇子,擡起來看了看穆天齊,
“喝嗎。”
“不喝。”穆天齊冷言拒絕。
“借酒消愁啊。”常簫笑。
“愁更愁。”穆天齊沒再去看他,對着栾昇說道,“進屋吧。”
常簫從高處看着這兩個人,“啧。”對與他來講,生死已經是看淡的事情,不過想想也沒什麽不解的,清弦要是出點什麽事,常簫估計也和穆天齊也沒什麽兩樣。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常簫盯着他們。
穆天齊猛的轉過頭看他。
“你們有靈菡吧,一命換一命,足夠了。”常簫聲音清冷,夜色下竟透着幾分無情。
穆天齊是否有反應他不知道,可栾昇那時卻是怕了,可他沒說話,沒有求穆天齊留下韻辰。
“不換,韻辰…也是條命,做不到。”穆天齊說的是實話,不過放別人那裏,一般也沒人會信。
不換,不僅因為韻辰也是命,而且這樣做,栾昇會不開心的。
穆天齊不想再久留,自己就準備先進屋了。
“行了,他死不了。”常簫又大聲朝他說道。
穆天齊腳步停了下,“拜托了。”
常簫歪歪頭,依然坐在牆上,喝完那半壇酒,長嘆了一口氣。
真麻煩。
随後一個後仰,從牆上翻了下去。
本是計劃再過兩日的,最後常簫第二天早上就來到羅可屋裏。
“用我嗎。”清弦問道。
“不用。”常簫給了足以讓他安心的笑容。“一會兒就好。”
視線随即轉向旁邊的鈴铛,
“你也出去。”
“我不走。”鈴铛始終沒看他,視線一直在羅可身上,
她好怕一旦把眼神挪走,她就再也看不到他了。她不敢出去,她怕自己沒有勇氣再邁進來。
常簫踱步到她身前,扯着嘴角笑得古怪。
鈴铛見他走過來,本能得向後褪去。
常簫卻一把按在她肩頭,湊近了問他,“床上的,是你何人。”
“我丈夫。”鈴铛穩了穩心神,答得不卑不亢。
“嗯…這樣啊,別擔心,沒事的。”常簫聲音溫和,鈴铛竟真的有些安心,但下一刻,她感覺到耳畔處常簫吹了一口氣。
再之後——
“你又做什麽。”清弦從從他懷裏接過睡過去的小兔子。
“你看她都累成什麽樣了,讓她睡會兒吧。等她醒了…是生是死也大概有個定數了。”
常簫推着他後背,把他推出屋去,“你也歇着去吧,沒事的。”說完就阖上了門,絲毫不理會外面聚集的那群人。
屋裏就剩了他與程然,
“你準備好沒。”程然問他。
“不應該我問你嗎。”常簫笑得輕松。
“別裝。”程然直接戳破他。
常簫深吸一口氣,神色肅穆下來,還是問道,“準備好了嗎。”
程然點頭。
擡手将封住羅可命脈的數根針拔了出來。
真氣順着那已經糾纏在一起經脈橫沖直撞起來,只是轉瞬的時間,羅可身子頓時變得燙得駭人。
“常簫!”
常簫坐在床邊把羅可拉了起來,不顧真氣渡不渡得過去,強行将其沖開。
就再那一瞬,程然又用針重新封住了羅可。
程然探到他脈上,果然已經不再跳動。
常簫也搖了搖頭,“不太理想。”
這才是常簫一直在擔心的事情,這個法子賭的太大,常簫要在渡給他大量真氣的時候,沖斷他的經脈,那些糾纏在一起的經脈,自然也就解開了。可不确定性太大了,誰都不能保證那一下是過了還是不夠。
“不夠?”
程然問。
常簫點頭。
“還能再來一次嗎。”
“可以是可以,但…接起來可能會太麻煩。已經沖開的那部分,可能會收到損傷。”
程然想了想,“沒事,之後的事情我來負責就好。”
常簫聽他的,又把內力聚集在他體內,盡可能準确的找到位置,盡可能準确的使用力道。
果然這一下,羅可給了他反應,喉嚨中噴出大量鮮血來。
“你是又碰了他哪兒了。”
“好像是胃。”常簫眨了眨眼睛,“離得有點近。”
常簫用真氣繞了一個小周天,将已經斷開的經脈用自己的能力強行連在了一起,保證他現在能活着。
“可以了。”
程然心安下來,但還是叮囑他,“你可檢查好了。”
“我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你的事情了。”常簫自己也踏實了些,沒犯什麽大錯。
“只有半個月,半個月內必須全都接回去。”
“我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