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混賬!”
伴随着巨大的拍桌子聲音的怒喝聲将楚音吓了一跳, 她擡起頭,不可置信的看着像來疼愛她的爹爹:
“爹——?”
安平侯一手指着她氣得直發抖:“孽女!孽女!”
楚音瞪大了眼睛,不服氣地道:“爹!女兒做錯了什麽?!!”
“做錯了什麽?”安平侯氣得胸膛急速地起伏着, 指着她說不出話來。
楚音下意識往後退了退,朝着上首的位子望去, 就見向來疼愛她的母親卻是不看她,只默默的喝着茶, 她心下一涼, 又看向阿兄, 卻對上一雙冰冷的眸子。
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就聽楚霄聲音冷凝地問道:“你到底說了些什麽?”
楚音眼神亂晃,怯怯道::“沒、沒說什麽。”
“沒說什麽?”楚霄氣笑了:“沒說什麽會惹得沈國公府親自上門告狀?”他猛地一揮袖袍,案桌上的茶杯“啪”的落地,摔得七零八散,有幾片碎片還飛到楚音地腳下,惹得她連連後退,驚恐的看着楚霄。
“到現在你還不肯說實話?!”楚霄厲聲喝道。
楚音看着腳底下的瓷杯碎片, 眼眶頓時就紅了,擡起頭沖着楚霄歇斯底裏的大吼道:“我說什麽了?我說那鐘聞月就是個狐媚子!勾引了王爺不成還要勾引你!她就是一個狐貍精!一個禍害!”
“啪——”
場面一時寂靜無比,楚音捂着臉看着安平侯,只覺得這一巴掌比方才李大姑娘命人扇的幾十巴掌還疼。
她怎麽都沒想到, 她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爹爹不安慰她就算了,竟還扇了她一巴掌!
憑什麽?她不就說了兩句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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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一直坐着沉默不語的侯夫人此時也坐不住了, 她猛地站起來走到楚音面前,把她護在身後,怒視着安平侯,道:“侯爺這是做什麽?阿音便是做錯了事也已經受過教訓了,侯爺何苦如此?”
“你給我閉嘴!”安平侯猛地喝道,他指了指侯夫人,又指了指楚霄楚音二人,冷聲道:“慈母多敗兒!你自己看看兩個孩子被你養成什麽樣了?一個整日只知道吃喝玩樂,行事放蕩!一個口無禁忌,半分大家閨秀的樣子也無!瞧瞧承毅侯府和忠勇侯府的姑娘公子,那個像他們這般?”
侯夫人怔愣地看着對她一向客氣有禮的丈夫,有些不敢相信這是自己丈夫的真實面目。
她冷笑道:“孩子不好都是我的錯!侯爺又何時教養過他們?整日裏只知道鑽營媚上,又何嘗管過阿霄和阿音的事?”
侯爺氣急:“我鑽營媚上?我要是不鑽營媚上哪來的你侯夫人的好日子?真當你這麽些年的榮華富貴是大水沖來的不成?!”
他揮袖轉身離去,還道:“當年若不是你善妒成性,我的兒子又怎麽好好的夭折?若是他還活着,怎麽也比這麽個不成器的混賬強!”
侯夫人臉色煞白,腳下一個不穩,癱坐在後面的椅子上。她喃喃道:“他知道了?他怎麽會知道?”
“娘?!”楚音這時也顧不得自己的委屈,忙湊近侯夫人的身邊,焦急地問道:“娘你怎麽了,您沒事吧?”
侯夫人沒看楚音,忽地癫狂大笑道:“是!是我把他弄死的又如何?就算你再不甘心,他也已經死了!你這輩子只會有阿霄一個兒子!”
楚音被她這副癫狂的樣子吓得往後退了兩步,目光中皆是驚懼。
一旁的楚霄見着自己向來高貴優雅的母親這般模樣,忽地感覺好笑,為他前世糊塗的一生。
他以為的溫和端莊的母親是個瘋婆子,手上還有人命;他以為的高大威嚴的父親是個鑽營媚上辱罵妻兒的人;他以為的乖巧懂事的妹妹卻當衆說出那麽一番話。
那他的妻子呢?他以為的有母親疼寵、妹妹尊敬的妻子,在這侯府中過的又是什麽日子?
他迷迷糊糊的想起來,剛成婚不久,鐘聞月似乎的确對自己提起過楚音對她有意見,但楚音在自己面前素來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樣,楚霄也只當是鐘聞月自己的錯覺,還訓斥了她兩句。現在看來,僅僅只同鐘聞月見過一次面的楚音就如此出言辱罵她,前世的楚音,是真的喜歡她嗎?
楚霄突然有些茫然。他上一輩子,得到了什麽,又失去了什麽呢?
“娘!娘!”楚音哭着喚着癫瘋大笑的母親,一邊看着楚霄大喊道:“阿兄,你快來看看娘啊!快去讓人請個大夫啊!”
楚霄看了她一眼,沒搭理她,只默默地起身,往外走去,臨到門前,他又停止腳步,在楚音希冀的眼神中平淡無波道:“安平侯府同淮南王妃沒有任何關系,日後,不要再讓我從你嘴裏聽到侮辱淮南王妃的話。”
他話落,轉身就離開了,唯餘一臉僵硬的楚音站在原地,看了看侯夫人,又看了看一邊垂手不語的侍女們,鼻子一酸,猛地哭了出來。
憑什麽啊!
·
鐘聞月離開後又發生了什麽,她自是不知曉。安陽的馬車經過淮南王府就将她放了下來,另一匹馬車上的蘭衣也是同時下來。
幾人剛一進王府大門,就見管家在那笑眯眯地等着,見着她,忙小趨上前道:“王爺就料到了王妃快回來了,特命奴才在這兒等着呢!”
鐘聞月心裏一暖,問道:“王爺呢?”
“家中來了兩位公子,王爺正在書房待客呢!”管家不遠不近的跟在鐘聞月身後,說道。
“王妃可要去書房看看?”管家又問道。
“不了。”鐘聞月笑了笑,拒絕道。
他們男人之間商議事情,她一個女人家,總歸是不好出面的。
書房在前院,鐘聞月和顧卿流休息的正院則在後院,途中難免經過書房。
路過書房的時候,鐘聞月随意往那邊一瞥,卻見原本緊閉的書房門此時忽然打開,然後一個颀長的身影自房內而出,輕阖上門後,轉身就離開。只是在那一轉身間露出來的容顏,卻是讓鐘聞月一愣。
蕭十安?
他怎麽會在這兒?
鐘聞月眉頭不自覺的皺了皺,一旁的管家見了,疑惑的問道:“王妃?”
鐘聞月回過神,輕聲道:“沒什麽。”
管家雖心下疑惑卻也識趣的沒說什麽。
鐘聞月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想着剛才看到的人。
——蕭十安,衛輕窈自幼便定下的未婚夫!
鐘聞月對衛家的情況了解不多,往日同衛輕窈在一起的時候也不敢多問什麽,生怕戳到了她的痛處。但蕭十安之事,她還是知道的。
衛輕窈的母親何氏原也是一大家之女,同當時的衛侍郎也算是門當戶對的,但是後來家中犯了事,雖說未禍及性命,但是整個何家卻也快速地衰落了下去。而此時的衛侍郎正是春風得意備受重用的時候,何家為了保住這一門姻親,哪怕知道自家庶女勾引了姐夫還害得自家嫡女早産,卻也沒責怪什麽,甚至是默許了小何氏的行為,只因當時何氏本身就不受衛侍郎的喜愛,再加上母家失勢,她在衛家更是謹小慎微。
衛家為了不失去那麽一個前途光明的女婿,對于衛侍郎在嫡女死後不到一年就求娶庶女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很是高興的準備了聘禮,讓那小何氏風光嫁進了侍郎府。
那小何氏甫一進門還沒半年就為衛侍郎誕下了一名女嬰,兩年後,又順利生下了一位男嬰,此時的衛輕窈,在衛家是真真沒有半點容身之地了。
至于這同蕭十安的婚事,也是衛夫人還在時同自己的手帕交姐妹定下來的。那蕭家雖說已經衰落不複當初的輝煌,但于衛輕窈而言卻也是難得的一份好婚事了,再加上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也算知根知底,鐘聞月本以為他們兩個成婚是必然的事,卻沒想到那小何氏竟歹毒至此,連這麽一份小小的幸福都破壞,硬生生逼的衛輕窈嫁給了旁人!
那蕭十安也是個深情的,衛輕窈死後硬是一生未娶,直至後來官居一品,仍是孤家寡人一輩子。
鐘聞月同蕭十安原本往來不多,直到衛輕窈死了之後,因着她算是衛輕窈生前唯一的好友,蕭十安對處境不好的她有頗多照拂。
只是沒想到,重活一世,這蕭十安竟與自家夫君扯上了關系。
鐘聞月心思百轉千回,最後回歸到一聲嘆息,罷了,各人緣法,只希望這一回,衛輕窈同蕭十安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回到正院之後,還沒坐穩,就見顧卿流回來了,只見他一臉笑容,一手背在身後,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
鐘聞月好奇地看着他身後,一邊問道:“什麽東西呀?”
“夫人猜猜?”顧卿流笑道。
鐘聞月眼珠輕轉,看着他那副難掩得意的面容,苦思冥想了許久,才裝作苦惱道:“我猜不出來呀,夫君就行行好,告訴我是什麽東西吧!”她撒嬌道。
顧卿流被這一聲夫君哄得樂得找不着北,當即将手伸出到鐘聞月面前,只見是一個小小的黑漆盒子,瞧着倒是普通的很。
鐘聞月心中好奇,就見顧卿流擡手,慢慢打開了那個盒子,露出了裏面那晶瑩剔透卻又樸素無華的玉簪。
晶瑩剔透在那玉鐘聞月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好玉,至于樸素無華……
鐘聞月看着那根玉簪,一時有些沉默不語。
那根玉簪也只是一根玉簪,上面再沒有其他別的花紋,就連路邊攤上随便買的一文錢一個的木簪都比這要精細許多。
她擡頭,卻見顧卿流笑道:“我自己親手制的,好不好看?”
鐘聞月先是一怔,而後再看着那根玉簪,心下當時就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好看。”她笑道。
大道至簡,樸素無華才是最美。
顧卿流臉上滿是驕傲,他擁着鐘聞月走進室內,将她按在銅鏡前,将那枚玉簪取出來,慢慢插在她的發間,而後埋首在鐘聞月頸窩處,看着鏡中的美人,得意道:“我的娘子,果然是最好看的!”
鐘聞月也是輕笑,覺着那根樸素無華的玉簪比她妝奁中所有的簪子都要漂亮!
她摸着顧卿流環在她腰間的手,手指動了動就想與他十指相扣,卻忽然覺着手感不對。她皺了皺眉,猛地将那只手碰到面前,就見那修長的五指上有着許多的傷痕。
她一時陷入了沉默
顧卿流卻是毫不在意的抽回手,若無其事地笑道:“無事,一些小傷,過個兩日便好了!”
鐘聞月細細的摩挲着他的大掌,垂眸道:“怎麽今日忽然想起來要給我做簪子了?”
明明臨走前還一副怒氣騰騰的樣子。
顧卿流輕嗅她耳邊的鬓發,低聲道:“今晨你那反應,冀北說是吃醋了,要我好好哄哄你,還說姑娘家都喜歡首飾什麽的。你沒回來之前我就一直待在玉匠鋪裏,打磨了好長時間呢!”
“現在不生氣了吧?”他問道。
鐘聞月聽着他的話,忽覺眼眶有些濕潤。
“傻瓜!”她低聲道,聲音卻不自覺地帶上了些顫音。
顧卿流似是沒察覺到,他緊緊地擁着她,在她耳邊說着甜言蜜語道:“你是我的王妃,我哪能讓你為了一個外人受委屈?”
作者有話要說: 劇透一下:本章內容以後會有個大反轉哦~小可愛們不妨猜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