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了馬車,便見四處車水馬龍,一片繁榮之景。
除卻一些游玩的公子小姐外,剩下的一些平民百姓多是在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面上帶着滿足的笑,一片祥和之态。
當今聖上登基雖不過三載,但将大齊治理的政治清明,百姓和樂。瞧着,已頗有明君之德。
鐘聞月正四處看着這許久未見過的景象,周雲茴卻是耐不住性子,拉着鐘聞月便急急忙忙地往高臺出走,邊道:“快些快些!今兒游玩湖後咱們便去江岸酒樓,聽聞那裏有新釀的桃花酒,味道甚是不錯,我早早地便包好了雅間,咱們今日玩個痛快!”
周雲茴興致沖沖,可鐘聞月卻是聽出了不對,她站住身子,眯着眼看她,道:“你是不是早就定好了游船?”
要是沒事先定好,哪來的膽子邀請那些姑娘?
周雲茴有些心虛,嘿嘿笑道:“都一樣,都一樣!”
鐘聞月無奈的瞥了她一眼,道:“我還能不來不成?”
至于大清早地便去叫她?
待到了船上,便見一群姑娘在那歡聲笑語,一個個嬌妍美豔,活潑動人,看得鐘聞月那顆老了的心都年輕不少。
畢竟是領頭人,見着周雲茴來了,姑娘們一個個上前打招呼,只是落在鐘聞月身上的眼光都有些疑惑。
“這位姑娘瞧着眼生啊,雲茴妹妹難道不給我們介紹一下?”淺藍衣裙的劉家姑娘掩唇輕笑,打量着鐘聞月的目光卻帶着幾分不屑。
——只當她是哪個小家小戶出來的,不知怎地攀上了周雲茴這個高枝兒,也沒放在心上。
“是呀,這位姑娘倒是真真沒見過呢。”另一黃衣姑娘笑道。
周雲茴如何不知道她們打的什麽主意,只笑笑道:“這是鐘聞月,鐘伯父的女兒。”
四周頓時有一瞬間的寂靜,落在鐘聞月身上的目光更是複雜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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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聞月何人不知?不說別的,就她當初和蘇念和争第一美人的事也算是讓她家喻戶曉了。
想到這件事另一個正主也來了此處,衆女臉上的目光更是複雜。
尤其是方才那個劉家姑娘,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最終讪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鐘大人的千金,怪不得如此風姿出衆。”
她的父親是鐘大人的下屬,她是萬萬不可得罪這鐘聞月的。
鐘聞月笑笑,倒也沒跟一個小姑娘計較,這種程度的刁難比起當初她在京城受到的要輕多了。
劉家姑娘松了一口氣,正暗暗放心時,卻聽她身邊的楊家姑娘笑着道:“當真是雲茴姐姐厲害,我們次次請聞月妹妹次次請不到,雲茴姐姐就這麽一請,便請到了。”
她面容倒是單純無害,可說的話卻讓周雲茴黑了臉。
這話的意思不就是鐘大人是她父親的副職所以連着鐘聞月都要讨好她嘛?
她冷笑一聲,道:“聞月自是不同的,便是我要請她還得親自登門拜訪。”她斜睨着楊姑娘,道:“鐘府我尋常也沒少去,怎麽就沒見到過楊姑娘呢?”
楊姑娘臉色頓時有些難看,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周圍又是一瞬間的寂靜,索性有人來解圍,只聽一道柔柔的聲音道:
“都是自家姐妹,何苦鬧成這樣?”
楊姑娘感激地看着那人,道:“念和姐姐說的是,是我說錯話了。”
鐘聞月轉頭,便見一白衣偏偏的少女姍姍而至,臉上挂着溫柔的笑,面容精致,神色柔和,端的是聖潔無雙。
倒是不愧這第一美人之稱。
只可惜這美人美在皮,而不在骨。
鐘聞月暗暗感嘆。
蘇念和上前一步,看着鐘聞月,笑得柔和,道:“聞月妹妹想來是不常參與這些場合,難免……”
“姑娘慎言,”蘇念和話還沒說完就被鐘聞月打斷了:“我娘親只生了我與幼弟,倒是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姐姐。”
蘇念和的笑一時僵在臉上,周圍看着的姑娘見狀,只心道這二人之間的恩怨果然深厚。
關鍵時刻周雲茴發了話,不輕不重地笑道:“好了好了,難得的好日子,可莫辜負了,忘了今日的正事兒。”
“外面的桃花可好着呢,我先去瞧瞧了。”
話落,她便拉着鐘聞月向船尾走去,擺明了一副要護着她地姿态。
聽着今日的主人公都發了話,姑娘們也不好賴着不走,紛紛四散開來,一時歡聲笑語倒是不斷。只留下楊姑娘在蘇念和身旁,憤憤道:“這鐘聞月也太嚣張了,不過是一個同知之女,哪能跟念和你比?”
楊姑娘本意是拍馬屁,沒想到讓蘇念和的臉色更加難看。看着面前這個蠢貨,蘇念和長長的指甲掐進手心裏,可又不能随意發火壞了自己的形象,只随意敷衍了兩句:“鐘姑娘只是不喜這些宴會罷了,日後不要再胡言亂語了!”
蘇念和臉色難看,她本不是什麽大度寬和的人,方才鐘聞月那般打她的臉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但想想今日來此的目的,她看着船尾處談笑風生的兩人,咬咬牙,還是跟了上去。只留下楊姑娘一人在原地,臉上火辣辣的疼。
周雲茴與鐘聞月聊得正開心,眼睛一轉,便見着蘇念和慢慢走來,眉頭頓時就是一皺,嘟囔道:“她來做什麽?”
鐘聞月笑笑,沒說什麽,心裏卻是隐隐明白蘇念和想做什麽。
蘇念和向來高傲,自己方才才打了她的臉,此刻又找上門來,只能說必有所圖。
至于圖的是什麽,鐘聞月稍稍動動腦子就明白。
安平侯夫人來青陽府,負責接待的便是蘇家。而蘇念和又想來眼高于于頂自命不凡,總渴望着嫁入真正的豪族世家,現下碰上楚霄這麽一個滿足她條件的,又怎麽可能輕易放過?
畢竟即使是前世楚霄跟在她後面跑的那段時間蘇念和都不忘見縫插針的湊到他跟前,日後若不是他二人真正定下了婚約,蘇念和又不屑于去給人做小妾,哪能那麽輕易的放棄?
但現在,她跟楚霄之間什麽都沒有,侯夫人也沒有在青陽府諸位夫人面前表達過對她的好感,蘇念和又怎會放棄這個在她眼裏絕好的姻緣?
可惜楚霄當是對她沒意思,否則,她也不會光憑着侯夫人和世子來了一趟鐘家便想來尋鐘聞月的幫助。
果然,蘇念和臉上挂着輕輕柔柔的笑,蓮步輕移,走到鐘聞钰身邊,柔聲問道:“鐘姑娘,我可能在此處坐下?”
周雲茴撇了撇嘴,沒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鐘聞月道:“當然可以。”
周雲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鐘聞月面上淡然,隐在桌案下的手卻安撫性地拍了拍周雲茴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周雲茴冷靜下來,卻還是不想看蘇念和,索性轉過頭去,掀起窗簾,看江岸兩旁的桃花。
外面如此好看,作甚去看那張讨人厭的臉。
蘇念和只裝作沒看見鐘聞月的動作,施施然的坐下笑意盈盈道:“早就聽聞鐘姑娘的大名,不曾想今日能再次見到,真是有緣。”
周雲茴輕嗤一聲,低聲道:“托你的福,可不是大名鼎鼎?”
蘇念和笑容一僵,卻仍是道:“一直想與鐘姑娘結識一番,只是可惜一直沒有機會。”她低下頭,看着鐘聞月一直端着茶啜飲着,心下一喜,道:“鐘姑娘喜歡喝茶?”
鐘聞月淡淡笑了笑,道:“還好。”
蘇念和親切道:“鐘姑娘若是喜歡茶,我家中正好有一些上等的龍井,不妨拿與鐘姑娘嘗嘗?”
鐘聞月眼睛一亮,卻作苦惱狀,道:“聽聞蘇大人愛茶如命,我若奪人所好,怕是不好吧?”
蘇念和心下對她這幅小家子氣十分鄙夷,面上卻善解人意道:“無妨,父親向來以茶會友,若是知道鐘姑娘也愛茶,定然也是十分歡喜。”
鐘聞月猶豫半晌,還是點點頭,道:“如此,便多謝蘇姑娘了。”
蘇念和臉上帶着滿意的笑,慢慢起身,道:“既如此,便不叨擾鐘姑娘了,江岸桃花開得正盛,還是莫要辜負了這等好春光才是。”
鐘聞月點點頭,面上一副感激之色。
待蘇念和身影消失不見,周雲茴才忍不住轉過身,狐疑地看着她,問道:“你在打什麽壞主意呢?”
鐘聞月眨眨眼,無辜道:“什麽壞主意?蘇姑娘人美心善,知我愛茶,便特特來送我茶,不是極好的嗎?”
周雲茴翻了個白眼,道:“行了,在我面前你還裝模作樣?我可不信你沒看出來蘇念和不懷好意!”
鐘聞月淺笑:“不懷好意又如何?總之是她有求于我。”
“有求于你?”周雲茴不可置信,“她蘇家在這青陽府地頭蛇一般的存在,還能有求與別人的時候?”
鐘聞月輕抿了一口茶:“總歸是有求得到的地方的。”
周雲茴沉思半天,忽然腦中靈光一閃,道:“京城來的那兩位?”
鐘聞月欣慰地笑笑:“你倒也不笨。”
周雲茴擔憂地問道:“那萬一她所求的你做不到怎麽辦?”
鐘聞月倒是不在意:“既然求了,便是必定能做到的。即使做不到,”她狡黠的眨了眨眼:“我不答應便是。”
“今日可是她主動送上門來送禮的,什麽都沒說,便是我不辦,她又能如何?”
周雲茴先是一愣,而後撫掌大笑:“妙啊,妙!”她眼睛亮晶晶的,趴到鐘聞月肩膀上,摸了把她的臉蛋,嘿嘿笑道:“小美人兒,你說你腦子怎麽就有那麽多鬼主意呢?”
鐘聞月一巴掌把她的手拍掉,無奈道:“什麽鬼主意……”
周雲茴倒是十分高興:“我呀,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蘇念和發現你什麽都辦不到、她送的東西都打水漂了的時候了!”
鐘聞月笑笑,對周雲茴倒是格外寬容。
許是重生了一回後,鐘聞月對身邊任何人都格外的珍惜。尤其是像周雲茴這樣年紀的孩子。
——鐘聞钰除外。
游船駛得很慢,船夫也是一個經驗老到的,船在水面上穩穩當當的行着,沒有什麽大的波動,足以叫船上的客人好好欣賞這一年一度的江岸賞花的時光。
青陽府位處南方,建築也好人文也罷,多呈現出江南水鄉的特點;而燕京城位處北方,人文風氣也更豪爽大氣一些,與江南截然不同。
前世,鐘聞月嫁入安平侯府,便一直留在京城,哪怕是三日回門的時候也因兩地距離甚遠而未能見過父母一面,此後的十幾年裏更是沒機會回青陽府看看。
江岸兩旁桃花開的絢爛,一顆又一顆茂密的桃花樹生于江的兩側,有些開得早些的花瓣此時已經過了花期,便随着溫柔的春風,自樹上紛紛落下,飄落到江中,卻不顯凋零的悲傷,反而讓人覺着花瓣順着江水是流向新的地方,然後生根發芽,開始新的一生。
鐘聞月幼年時最喜歡的事便是穿上男裝扮作自己的弟弟,然後趁人不注意,偷偷摸摸采下些花瓣,歡天喜地的跑回家中,獻寶似的把花瓣拿出來,讓娘親給她做最拿手的桃花糕。
但其實,青陽府最不缺的就是漫山遍野的桃花,一些調皮的孩子去摘桃花,大人們便是看見了也不會說什麽,只因她是女子,多多少少有些出格,沒少被父親母親訓。
也因着這漫山遍野的桃花,青陽府最普遍的小吃便是桃花糕,幾乎每家每家的姑娘都會做桃花糕——就像十戶人家中,總有一戶人家有個姑娘叫桃花一樣。姑娘當了娘之後,再把那做桃花糕的手藝傳給自己的女兒,女兒再傳給孫女兒,就這麽一代一代傳下去,好像在傳傳家寶。
鐘聞月倒是掌握了秦氏做桃花糕的那手好手藝,可惜,卻沒人能吃到,也沒人能将這門手藝傳下去。
一艘較小的游船緩緩從鐘聞月所乘的游船旁經過,鐘聞月一看,只見幾個年輕的姑娘在船首打打鬧鬧,期間還有一片桃花從樹上垂落,飄飄蕩蕩,最終落在了其中一個姑娘身上。
倒是襯得人比花嬌。
游船內,不論之前關系好壞,此時姑娘們都已放下成見,對着外面的桃花言笑晏晏,笑得開懷。就連一向清高的蘇念和臉上的笑意都多了幾分真實感。
熱鬧的很。
鐘聞月一手枕在窗沿上,腦袋枕在胳膊上,歪着頭,滿足地看着那一艘游船慢慢駛過,而後,又見另一艘游船慢慢追了上來。
這一艘游船比之前那一艘大一些,體型與鐘聞月所乘的這一艘差不多。
随着船頭慢慢出現,之後就是船身,鐘聞月驚訝的發現,這艘船外在竟然比她所在的這一艘豪華些。
——倒不是別的,只是周大人向來寵愛女兒,周夫人的娘家又是財大氣粗的,每月女兒的例銀都不會少,周雲茴又是個張揚的,這回竟然沒租到最豪華的游船,着實讓鐘聞月有些驚詫。
鐘聞月這艘船上多是女眷,船夫不敢駛得太快,轉眼間,便見那艘船的船身已經越了過去,船尾慢慢出現。
鐘聞月有些好奇,不知道這艘船上的又是哪家的姑娘?
船尾慢慢現出原形,鐘聞月忽然耳尖的聽到一道道爽朗的笑聲,聽起來,像是男子的聲音。
鐘聞月先是一愣,下意識地擡起頭便想回到船內,畢竟大齊風氣雖說比較開明,但也沒未婚那男女在外獨自見面的道理。
可就在那一瞬間,鐘聞月忽然對上了一雙眼睛,一雙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眼睛。
熟悉的是那雙眼睛如同黑色寶石,光彩炫目,眼睛形狀也很完美,與她記憶深處那雙眼睛像極了。
可陌生的是,在她的印象裏,那雙眼睛從沒有煥發過如此明亮的光。
男子也看見了鐘聞月,先是一愣,而後下意識的向她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
頗有些風流不羁。
就在鐘聞月怔愣間,她身形猛地一晃,差點沒坐穩,而後便聽一聲大叫聲——
“撞船啦!”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存稿丢了兩次,氣死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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