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38
意識到此刻他們兩人之間的暧昧距離後，溫琦回避掉對方的眼神，趕緊往後退去了兩步，拉開距離。
她今天才認識謝執言，還以為他是一個沉穩內斂的人，萬萬沒想到會突然做出如此出格的舉動，實在令人難以想象。
明明剛才在招待室內的時候，這人還因為她誤闖了他的工作室而臉色不妙，眼下的行為完全無法理解，難不成還是她誤會了？或是說，謝執言就是為了這事而對她做出警告？
溫琦暗暗啧了一聲，她怎麽能臉紅？臉皮着實太薄，這時就顯得氣勢羸弱，明明已經道了歉，還是理虧了幾分。
溫琦冷靜下來回望過去，謝執言已經直起身子，正靠在柱子上，探究的目光仍落在她身上。
“謝先生，你還有事嗎？”溫琦問道，他不是應該留在那邊，和季秋白他們繼續商讨嗎？
“你的記性不太好。”他說，聲音穩穩的，平淡得沒有起伏，聽不出是在陳述還是在感嘆。
“記性？”什麽意思？溫琦沒聽明白，是在暗指她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嗎？她微微蹙眉，反問，“謝先生有話可以直說。”
溫琦自從與這個世界裏的人扯上關系後，快要習慣他們的表達方式，總是不能直截了當，說點什麽一定是那麽意味深長，決不道破。賀祝維除外。
她實在不懂，卻也逐漸接受，甚至連自己說話也每每需要斟酌。在這樣的環境裏，潛移默化的影響在未知的時候，就已然發生。
“你忘了，我們見過面。”謝執言說，這次聲音竟輕柔了幾分。
溫琦愣住，突如其來的坦誠讓她流轉蜿蜒的心思瞬間被打破，更何況對方說的話帶出的信息更是令她一驚，一時半會無法消化。
她和謝執言曾經見過？
溫琦恍惚中有些驚嘆，雖然她在剛才見到謝執言的時候，就感覺有些熟悉，那種熟悉感并不來自于他本人，而是其他的。
像是曾經度過的漫長歲月中，僅僅某個時刻不經意間的匆匆一瞥，便在腦海中留下些許印象。而後在未來的某一時刻突然被打開，在紛亂記憶之中，留下的那片痕跡再次閃現，發出微亮的光。
此刻謝執言親口說出的“見過”，溫琦不知該如何理解，也不懂是從何而來，她的記憶在交替的兩個世界裏閃爍，卻仍是沒能在亂流中準确尋出。
溫琦張了張口，感到疑惑：“真的？我們在哪裏見過？”
謝執言點點頭，從鼻腔裏發出短促的一聲“嗯”，不是玩笑。
溫琦的心卻揪了起來，她好像一個在玩捉迷藏游戲的小女孩，自以為藏得很好，殊不知完全暴露在外，被對手完完全全看透。
謝執言知道什麽？還是他發現了什麽？
謝執言望着她，往她的方向走來，鞋底踏在地面，發出細微的沙沙摩擦聲，就像布着繭子的手指在她的心尖上摩挲。
他每走一步靠近她，都像是在接近真相，直到最後一步，就會把她的謊言拆穿。
溫琦被定身住一般，動彈不得，想要逃離，卻邁不出腳步，只知道看着對方，瞳孔裏倒映出他的身影，漸漸放大。
終于，謝執言來到她面前，停下腳步，叫她：“溫、小姐。”
溫琦擡着頭，緊緊地盯着他，雙手不自覺背到了身後，慢慢地握住了拳。
謝執言低下頭看她，她的表情透出堅毅，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不知為何，他想起那天撞到她，忽然就彎了嘴角，笑了一笑。
“現在我确定了。”謝執言說。
溫琦抿着嘴，嘴唇因為用力而發白，她後退一步：“确定什麽？”
謝執言拐過溫琦，順勢坐去旁邊的沙發，側過眼，說：“開始我還不能确認，但剛才你的樣子，讓我可以十分确定了。”他頓了下，好像在說謎語，“走路出神的這位小姐，你看來不僅是平時迷糊，記性也很迷糊。”
“诶？”溫琦跟随他轉過身去，聽到他的回答，當即愣住。
溫琦第一秒沒反應過來，等再仔細回想謝執言所說的話，才逐漸有了印象，她慢慢想了起來。
“你是上次在商場那個，那個我不小心撞到的人？”溫琦驚呼。
她回想起那是才來到這個世界不久，為了參加許家宴會，母上帶她去的貴賓室試衣，她躲出去喘氣的時候，确實在路上撞到了什麽人。
不過這件事早就被她忽視遺忘，丢入了記憶之中無人問津的地方，沒想到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久到她快要想不起來。
本以為只是再也普通不過的一次交集，卻沒想到時隔一段時間，還會再次相遇，溫琦簡直不敢相信。
“是。”謝執言肯定，“想起來了。”
溫琦上前一步坐到一旁，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這位男人，她以為謝執言話中的意思是她到此之前發生的事，讓她心驚膽戰一陣，好在只是虛驚一場。
溫琦放松下，若是這樣，她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不過會再次遇見曾有過一面之緣的人，确實是太巧合了。
“我想起來了，沒想到謝先生竟然還記得這麽小的事，倒是我給忘了。”溫琦應和着呵呵笑一聲，緩解剛才莫名其妙的緊張局勢，“上回也是我太過魯莽才撞了你。這麽看來，謝先生與我真是有緣，今天大概就是我的反省日吧，我向你再次鄭重表示歉意。之前的事，都是我的無心之失，希望你別放心上。”
謝執言投去一道視線，略略瞥過幾眼收回，眼皮下垂，不知在想什麽，沉默了一會，才開口說：“我沒在意。”
“？”溫琦瞥過去，以為聽錯了，難道剛才在室內他的古怪反應是她理解錯了，她忍不住再問一遍，“真的？”
“真的。”謝執言看過去，看到溫琦臉上分明寫着不相信，只好再說，“只是小事，我沒必要為此生氣。”
原來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溫琦想，她撓撓後腦勺，對謝執言一笑，“那是我誤會了，我還以為你心中會有芥蒂。”
“不過，我确實不喜歡有人去我的工作室，會打擾到工作。”謝執言說，說完注意到溫琦臉上的笑意一滞，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是指你，我的意思是工作上……”
溫琦看到謝執言與剛才完全不一樣的态度，仿佛是兩個人，忽然覺得有趣，握拳輕輕錘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道：“我明白。工作的時候嘛，誰都一樣，不希望有人打擾。理解理解。”
謝執言被錘得微微一怔，轉眼看過去只見對方笑得更燦爛了，神色複雜。過了一會，才說：“既然如此，那麽之前的事就到此為止。溫小姐，你也不用再感到抱歉。”
“好。”溫琦眼見事情如此順利解決，自然樂得很快應道。
“那溫小姐自便，我先回去。”謝執言站起來。
溫琦想起他們應該還要繼續商議光華園的事，跟着站起來，點點頭送他：“嗯。謝先生慢走，之後若有什麽事，可以找我幫忙。”雖然兩人算是兩清了，但溫琦畢竟錯在先，留個人情也算理所當然。
謝執言回望她一眼，随後利落轉身，朝招待室走去，消失在拐彎走廊中。
謝執言走後一段時間，溫琦獨自坐在大廳裏小憩，腦海中不經意回想到與他接觸的一幕幕，反複的場景重現中，忽然意識到好像有什麽被她忽略了。
謝執言怎麽會突然出來找她？是因為認出了她，所以才來确認他們之前是否見過面？只是這麽簡單嗎？
溫琦一旦多想，就又陷入死胡同中。她最近愈發草木皆兵，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她沒有忘記，越是這樣，她的所有行動，越像是被推着前進，她無法忽視系統在背後帶來的影響。
看似巧合的事，真的只是巧合嗎？
溫琦不相信，背靠到沙發墊上，仰着頭閉上眼睛仔細整理所有的人物關系，腦袋裏是亂糟糟的一團，看似無解，但又好像逐漸明朗，快要找到其中的關鍵。
忽然，口袋裏發出震動。
溫琦直起身，睜開眼睛解鎖手機，來了一條新短信。
短信內容在手機界面上方完全足以顯示，上面寫着短短兩個字——知道。
這是什麽意思？
溫琦看了兩秒，想起什麽，連忙打開短信編輯界面，她不久前編輯的短信，果然顯示着“已發送成功”。
溫琦拍了拍腦門，她先前還在猶豫要不要發送，一定是因為謝執言的出現，讓她慌了手腳，這才不小心按下。這下連思考都不需要了。
面前熟悉的大廳仿佛時光倒退去到了那天晚上，就在幾步遠外，許盛就站在那裏，毫不掩飾地望着她。
回到當下，很顯然溫琦收到的信息，就是發送過去的問題的回答。回答在意料之中。
溫琦沒有疑義，實際上，她真正想問的并不是這個，而是想知道的更多。
Wendy既然知道許盛，那麽又知道許盛的什麽事呢？
溫琦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子，一手揉起太陽穴，她是時候主動出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