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節
淵一眼,他用道貌岸然形容陸遷,顯然已知曉他是什麽人。
他帶着她的指腹又移向左胸的位置,指着那道被她用簪子戳出的疤痕說:“這個就不用我多說了,出自夫人之手。”
指腹下滑過的地方,斑駁如溝壑,很難想象在他身上曾發生過什麽,他将她的手掌攤開,按到自己的胸膛那些斑駁的刀痕上面,“這些和今日這道新傷一樣,都來自戰場。”
沈青蘿不可置信地仰頭看着他,寧延之調查過他,其中并沒有提及有關戰場的事。瞧見她眼中的疑惑,他的眼中泛起一陣苦澀,“若是不了解蕭衍,我又怎會冒險僞裝成他?”
似是怕她不信,他繼續道:“我曾無數次陪他上過戰場。”
“可是蕭衍的手下沒有蘇淵這個人。”若是有,當初陸遷和寧延之也不會對他一無所知。
“我何時說過是他的手下?”蘇淵搖搖頭。
“那是?”
“兄弟,或幕僚?他出征的幾次,我都同他一起。”
難怪他會如此肆無忌憚地假冒他,他必定是與蕭衍非常親近的,才會知道與蕭衍有關的一切,能堅持一年不露出破綻。
據寧延之所說,蘇淵二十歲以謝青天的身份來到寧安城,如今他二十五歲,那麽認識蕭衍,定是在這五年間發生的事。
他這一生,還真是跌宕起伏。
“為何這麽看着我?”
意識到自己的失神,沈青蘿低下頭,順道将擱在他胸膛上的手收回,她不知道方才是什麽樣的眼神,憐憫?仇恨?亦或是其他,但有一件事很清楚,她不該對他産生除怨恨之外的其他感情。
正在她神游之際,蘇淵倏地将她拽起來,環抱在胸前,這一下來的迅猛,她忽然貼近他,撞到他腹部的傷口,只聽他嘶地一聲,似是在忍痛。
“你有毛病?”她後退半步與他隔開一小段距離,低頭瞧他的傷口,果然,傷口殷紅一片,血跡已經滲了出來。
誰料對面人不怒反笑,這證實了她的猜測,他的确有毛病,且病得不輕。
“你在擔心我。”他眼中含笑,低頭靠近些,氣息落在她的臉上。
沈青蘿被他這句話吓到,她怎麽可能會擔心他,“你錯了,我巴不得你死。”
蘇淵搖搖頭,絲毫不在意她說的話,“口是心非,我能感覺得到。”
他伸手摸向她的腹部,被她側身躲開,他上前一步,單手将她攏在懷裏,另一只手掌貼了上去,湊到她耳邊道:“我現在覺得,我們越來越像一家人,有你,有我,還有我們的孩子。”
“我和你只能是仇人。”沈青蘿反駁道。他害死了沈青蘿的父母,占據她的身體,剝奪她的自由,每一點,她都無法原諒他。
“我服軟,從此刻開始抛棄仇人的身份,上一輩的恩怨就此了斷,我們做彼此的家人可以嗎?”沈青蘿竟然從他的話中聽出祈求的意味,他的聲音是那樣軟弱,是之前從未見到過的。
她天性是個善良的人,受不了別人軟弱的一面,差一點,她就答應下來,可是想到沈青蘿的父親和母親,想到他曾撕裂般地折磨她,想到他弄瞎了沈青松的雙眼,她便再無法同情他。
她伸手觸碰到他的傷口,在那上面狠狠地戳了一下,蘇淵吃痛松開她。
“這便是我的答案,你能忘得掉,我忘不掉。蘇淵,是你說的,我們是宿敵,只要我還活着,我們就是仇人。”
至死方休。
暗中試探
不過一大早,帳篷外傳來整兵列隊的聲音,沈青蘿被吵醒,方才坐起身子,瞧見蘇淵正穿着一身铠甲掀了帳篷簾子走進來。
“你這是?”不過昨晚,他的傷口才剛剛包紮,眼下卻一副即将出發的陣仗。
“上陣殺敵。”蘇淵的話中還帶着一股士氣,轉瞬已到了床榻旁。
他步履飛快,絲毫不像是受傷的模樣,若不是昨天親眼所見,她也不會相信眼前這個人身上還帶着傷。
“你的傷還沒好。”
蘇淵在她身側坐下,一手撫上她的臉頰,“你在擔心我。”
聽他這麽說,她才意識到剛剛的話裏的确帶着擔憂的意思,可是不應該這樣,她怎麽可能會擔憂他?
蘇淵見她沉默不語,忍不住輕捏了一下她的臉頰,“放心吧,這點小傷不在話下,正因為我受傷,眼下敵軍松懈,才能殺他個措手不及。”
沈青蘿微一側頭,避開他的手,“可這和偷襲有什麽區別?”
蘇淵輕嘆一聲,低眸瞧着她,“偷襲又如何?這裏是戰場,只管你死我活,無論君子與小人行徑,這麽多年來,敵方偷雞摸狗的事做的不少,我這頂多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窺見她眼中的倔強,他繼續道:“這裏不是朝堂,是無數人抛頭顱灑熱血的地方。”
沈青蘿明白,卻不想懂他。
蘇淵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或許這不是蕭衍所用的方式,卻是我蘇淵的行徑,這場仗我只要贏。”
說罷,他栖身上前捧住她的雙頰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個吻,又摸向她平坦的腹部,叮囑道:“等我回來。”
随即給她一個擁抱,方才起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不稍片刻,外面便想起整齊的步伐,那聲音漸行漸遠。沈青蘿堪堪回神,望着帳篷門口,心緒複雜。
小竹端了盆水進來,瞧見沈青蘿正朝着頭看,便走過去問:“姑娘起來梳洗吧?”
沈青蘿收回目光,起身下榻,在穿衣裳的時候不禁摸向自己的小腹,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個東西忽然出現的緣故還是其他,她的情緒會輕而易舉受蘇淵影響,現在看來,他好像成了為蘇淵辯駁的紐帶,萬萬留不得。
“姑娘?”小竹将洗幹淨的帕子遞過來,見沈青蘿遲遲未接,不由地提醒道。
她回神,接過帕子在臉上擦了一把,方遞回去,小竹結果後扶她在椅子上坐下,為她梳妝。
沈青蘿透過鏡子,瞧着小竹問:“小竹,你跟着你家公子多久了?”
小竹手中的動作停頓,思索片刻道:“兩年多吧。”
“可曾聽他提起過蕭衍?”
“只偶爾見過幾次。”
“在西樓?”
“不,在公子自己的府邸,蕭将軍潔身自好,不愛去那裏。”
沈青蘿不自覺地點點頭,這一點陸遷也曾提過,以前的蕭衍和夫人很恩愛,連一名侍妾都沒有,大概正因如此,蘇淵怕被發現什麽破綻,才會找個借口把蕭衍的夫人休了。陸遷還說,蘇淵給了那位夫人一大筆銀子,想來也是估計蕭衍的情面,不願她過得不好。
“姑娘放心,公子盡管是這西樓的主子,卻從沒碰過那裏的任何一個姑娘,除了你。”小竹似是怕她誤會什麽,刻意補充道。
沈青蘿動了動嘴角,卻什麽都沒能說出口。她才不在乎蘇淵有幾個女人,或喜歡誰,相反,她還怕他對她上心。她不能像他殺她父母那樣去殺了他,便打算找機會逃離他的桎梏,可若他當真對她上了心,逃離他便沒那麽容易了。
不過太陽落山,帳篷外又傳來一陣喧嚣聲,號角吹響,沈青蘿依稀記得是凱旋的號角。
“定是公子凱旋歸來。”小竹心思雀躍,跑出帳篷外去迎接。
沈青蘿則未動,一來這裏是邊關,軍中又都是男人,蘇淵怕她出事便派了兩個守衛在帳篷門口守着,禁止她随意外出;二來她有孕在身,也懶得動,興致不高,外面黃沙漫天氣候幹燥,不如帳內來的舒适。
外面腳步匆匆,蘇淵掀了帳篷風塵仆仆地進來,他臉上雖帶着凱旋而歸的興致,面色卻發白,果然,才脫掉那身沉重的盔甲,他便體力不支地要倒下去,沈青蘿就站在不遠處,忙三兩步上前扶住他,他相當重,半個身子的重量壓到她肩上。
“松開我,當心孩子。”他的意識還是清醒的,可她并沒有照他的話去做,強撐着他在榻上躺下。
他的衣衫已經血跡斑斑,腹部的傷口應該又撕裂了,沈青蘿對着帳篷外面喊道:“小竹,叫大夫。”
話音剛落,小竹便帶着大夫過來了,她雖然年紀不大,人卻相當機靈,蘇淵剛回來便已發現異常,趕忙過去請大夫。
大夫匆忙行至榻前為蘇淵處理傷口,沈青蘿卻洗了條帕子為他擦臉,他臉上盡是塵土,帕子洗了三四次方才擦淨,除去塵土後,他的面色已是慘白,甚至額頭都開始發燙。
“大夫,他怎麽樣?”
“傷口裂開了,有感染的跡象,已重新上了藥,再為将軍開兩幅湯藥調養幾日,這幾日切莫動武。”大夫一一叮囑道。
沈青蘿點頭應下,吩咐小竹跟着大夫去取藥,瞧見他腹部重新包好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