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八零三和李明利的事情拔出蘿蔔帶出泥, 牽連出一場歌手圈子裏抄襲頂替的年度好戲,結出瓜田半畝碩果累累,瞬間淹沒了高明鴻那口不怎麽好吃還老套的出軌捉奸瓜。
多少人被拉下水又有多少家房子塌了不多贅述, 倒是烏瑟借着這天上掉下來的熱搜推了一把手底下的年輕音樂劇演員們,缪斯會簽下來的演員長相和唱功都在水準線之上, 漲了一波粉的同時也給他們帶來了不少額外的綜藝出演機會。
先在觀衆面前混個臉熟, 靠着顏值和業務能力圈一波粉,再借此擴大音樂劇的受衆圈子, 最後賣票。
還有賣官攝藍光碟原聲帶專輯各種周邊衍生品等等等等。
在商言商, 烏瑟的小算盤噼裏啪啦打得精明。
作為首當其沖風口浪尖上乘風破浪的主角, 高明鴻也就被順勢壓榨掉了結束巡演後的短暫假期,被烏瑟一個電話塞進了某綜藝節目裏當飛行嘉賓,前期準備兩天拍攝三天加上飛機來回時間正好一周, 回來無縫銜接上他去年演的音樂劇《白領》的複排。
眼下他人還沒上飛機,班西就已經收到了他微信上一長串哀嚎,發過來一張日程表排得滿滿當當, 想跟班西約個火鍋的時間都擠不出。
他都訂好去出去玩的機票酒店景點門票了啊QAQ。
班西沒什麽同情心地揮手送別了高明鴻,趁着年輕又有機會努力工作不是壞事, 君不見高明鴻的親媽都沒插手, 還讓自家兒子好好表現她等着在電視上看節目,高明鴻背地裏跟班西吐槽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就是在外頭丢人現眼的話他就不用進家門了。
聽起來就很慘。
班西不得不跟安慰小孩子一樣安慰高明鴻錄完節目回來有大驚喜, 把人安安穩穩地哄上了飛機,扭頭懷裏揣着晚上準點造訪的黑貓,安逸地靠在床邊網上沖浪一番,又打開某視頻網站, 點開了大會員專享的電影《白領》。
高明鴻去年演的音樂劇就是改編自這部電影,大致是一個工薪階層人到中年追逐繪畫夢想最終成功舉辦個人畫展的勵志故事, 當年各類獎項拿了不少評分也很高,節奏舒緩色調柔和,很适合作為睡前的消遣。
悠揚的弦樂拉開了故事的序幕,黑貓停下了扒拉班西衣領的動作,換了個一個端莊揣着爪子的姿勢,坐在班西懷裏盯着屏幕——屏幕上發量稀薄的中年男人垂頭喪氣,畫面裏充斥着沮喪晦暗的情緒。
——你可以成為一個藝術家。
旁白緩緩說道。
——我成不了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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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演回答,又好像在自言自語。
他的房間裏堆滿了落着灰塵的畫,每一幅都筆觸優美堪稱佳作,但如果熟悉繪畫的人,就會發現每一幅都透着似曾相識的意味,與其說是創作,不如說是臨摹。
——一個藝術家必須知道自己是誰。
他摩挲着顏料在畫布上凹凸的痕跡,輕輕呢喃。
班西很喜歡這句臺詞。
“一個藝術家必須知道自己是誰……”他碰了碰懷裏繃着張小貓臉的黑貓,碰觸到的是溫熱毛絨的踏實觸感,“所以我才學不好藝術?”
這不是一個需要黑貓來回答的問題,班西仿佛也不過是看到了這裏有感而發,黑貓蹭蹭班西的指尖,伸出粉嫩的舌頭舔了舔,平和而溫軟地喵了一聲做回應。
“回答錯誤。”班西挑了挑眉梢,突然來了點興致,他架起黑貓的前爪,對他輕聲念道,“這時候你應該抱住我才對。”
他與黑貓那雙寫滿貓貓無辜的圓眼睛對視,濃郁的蜂蜜色甜得讓人心口溫軟,幾乎要融化其中。
“你要說,”班西像是個十足的好老師,手把手地教導着學生每一個解題步驟,“你要是,不管你是誰,我都深深地愛着你。在我身邊你不用擔憂也不用顧慮,只需要感受、享受我的唔——”
後半句話被炸了毛的貓貓堵在了班西嘴裏,用時律自己的嘴堵住。
驟然來這麽一出大變活人讓時律整個人的重量幾乎全部壓在了班西身上,把班西壓得坐不穩差點歪倒,全靠時律的手臂撐着才沒有從床上栽下去。
時律意識到自己掉馬了。
——班西念的都是他偷偷摸摸私底下補課看的戀愛劇的臺詞,并且是他摘抄下來以備不時之需的男主經典臺詞。
班西念的時候,他的語氣,他的表情,都告訴他班西早已洞悉黑貓就是時律的秘密。
同時時律還意識到自己已經在班西面前掉馬不知道多久了。
換個說法就是班西不知道默默看他裝貓看了多久,還佯裝不知故意拱火。
一時間的信息量太大使得他有點反應不過來自己是在尴尬還是在生氣,直到舌尖嘗到血味才猛地回神。
班西的嘴唇被他不小心咬破了,細小的傷口正一絲絲滲出鮮血。
但時律沒有半點要松口的意思,反而就着姿勢輾轉加深了這個親吻。
昏黃的燈光裏時律的眼睛一瞬閃過了明亮的赤金色,瞳孔豎起像是某種兇狠的野獸,咬牙切齒要把爪下的獵物拆吃入腹,而他的獵物毫無抵抗,眉眼彎彎的露出得逞的狡黠意味。
班西是故意的。
好整以暇,游刃有餘,放下了香餌等着他上鈎。
時律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如此判斷,這讓他愈發感到煩躁,忍不住在班西的頸側咬了個牙印。
“那句話不對。”他開口才發覺自己嗓子啞的厲害,“我知道你是誰。”
某種沖動讓他的下一句話說得氣勢洶洶又虛張聲勢,他強迫自己去看着班西的眼睛,以及忽視自己快燒起來的臉頰和耳朵。
他抄下來的那麽多情話沒有一句在這裏适用,他有滿腔滾燙直白如火焰的情緒,将他腦袋裏一切花裏胡哨的語句焚燒殆盡。
剪去修辭,燒掉韻腳,删除了滿屏的百轉千回,于是只剩下了——
“我愛你。”
所以你是我愛的那一個。
皮囊,靈魂,滾燙灼熱的心。
我知道你是誰,我給予你停泊的錨點。
“我愛你。”
時律很認真很認真地看着班西的眼睛,又一次說道。
……
班西僵住了。
因為靠得太近,因為緊緊把班西摟在懷裏,所以時律清晰地感受到了班西突然的僵硬。
班西本來懶洋洋地笑着想調侃兩句,但他醞釀着的俏皮話被時律給半截攔住說不下去。像是一團流淌自如的水突然就變成了一塊木頭,嘴角扯到一半從指尖到心口微微發顫地,僵在那裏做不出反應。
這不是班西的計劃,這不在他的預期範圍之內。
班西在小小地吸氣,呼出來時又艱難不已,時律看到紅色從他的脖頸蔓延到耳根,少有血色的臉色沾染上醉酒般的酡紅,漂亮得讓他目眩神迷。
失序,慌亂,無措。
一剎那他在班西的眼睛裏讀到了自己從來沒有讀到過的情緒,柔軟得像是要變成水從濕漉漉的眼睛裏洶湧淌出來。時律形容不出班西此時的表情,他想到丢了小魚幹的貓,找不到骨頭的奶狗,或者失親的雛鳥,還正嗷嗷待哺着。
但這些又都不是那麽的合适,那是一種更惹人憐愛,讓人心口泛起酸軟疼痛的表情。
班西的呼吸在顫抖,他看着時律的眼睛,想從中找出半分虛情假意的證據。
他擅長這個,不管對他訴說愛意的人多麽情真意切,甚至灌了愛情魔藥信以為真地對他癡迷到瘋狂,他也能輕易讀出所有隐藏起來的貪婪算計。
他本來應該很擅長這個的。
不然早八百年他就該被巫師議會吞得連骨頭都不剩。
“……”
班西閉上了眼睛。
他只在時律眼睛裏看到了自己。
這太過了。
或是貪戀這具好看的皮囊,或是被他一時的假象蒙騙,此時時刻時律所表露出的愛意毫無作僞,坦蕩直白地倒映着他的模樣。
你情我願互有好感的戲碼不應該是這樣的發展,雙方各自留下底牌才不會全盤皆輸。
班西的指尖發麻,像賭徒要把最後一個籌碼放上賭桌,猶疑踟蹰孤注一擲。
他伸手捂住了時律的眼睛。
“親我。”
青年的聲音在時律的耳邊低低嘆息,他咬着時律的脖頸,不讓他看到自己此時的表情。
不是班西。
不是班西·羅斯巴特。
只是“我”。
……
……
班西醒來的時候真的認真思考了三秒他這算不算被吃完了就扔。
當然他很快就回想起來昨晚其實并無事發生,時律克制得讓他再次懷疑是不是某方面不行,這應該算是吃都沒吃就被扔了才對。
他又花了點時間來回憶自己昨天稀裏糊塗有沒有對時律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然後滿意地發現自己的嘴巴一如既往地牢靠,沒有因為一記直球就全線失守。
奧吉莉亞難得安靜,沒有冒出來嘲笑他的失态。班西隐約覺得昨晚可能奧吉莉亞在自己情緒控制不住天平不穩的時候出來過又被塞了回去,但此時鵝不在他也無處考證。
一直到時律把自己收拾妥當拎着早飯來敲班西的門,班西都還在思考自己昨天晚上到底是中了什麽邪。
“我愛你”三個字他又不是第一次聽到。各國語言版本的他更加熟悉,怎麽會反應激烈到連自己都收不了場的地步,後續反應簡直讓他清醒過來沒眼看。
聽到敲門聲,班西套了件衣服打開門,看到時律的臉他下意識就想關門,但在此之前他就控制住了自己這麽點小沖動,熟練地挂上一貫的營業微笑把人迎進門,早安吻碰一下沒有半分異常。
班西吸着豆漿盯着時律看,要不是場景時機都不對,他都想拉着時律情景重現一遍了。
這事情就很邪門。
作者有話要說:
時律:坦坦蕩蕩,我就是要和你談戀愛
班西:這怎麽不按我的劇本走啊……
對付天然渣老司機,拐彎抹角永遠都沒有直球好用w
藝術家那一段對話來自美劇《White Collar》,小白領真的特別好看,大家吃我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