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貓躍下了窗臺,踩着飄窗爬上椅子,最終坐在了班西的書桌上。
書房沒有什麽看上去更适合的位置,櫃子上擺滿了各種精巧且用途不明的器具讓他無處落腳,蹲在地上又高低差過大,仰着頭都看不見班西的臉。
黑貓矜持地調整姿勢坐好,用毛尾巴圈住前爪,端莊地看着班西有點慌亂地拆零食。
那副姿态一點也不像在外面餐風露宿讨生活的野貓,仿佛哪家養尊處優的貓主子,零食到遞到嘴邊才會屈尊纡貴地多看一眼。
班西拆了本來給火車準備的貓餅幹和牛肉條,放在黑貓面前任其選擇。
一邊是添加了高級貓薄荷的酥脆小餅幹,一邊是嚼勁十足肉香滿滿的混合肉條,羅斯巴特家的秘制小零食自有其獨到之處,再挑剔的貓貓吃了都說好,嫌棄羅斯巴特的同時又忍不住回味無窮念念不忘。
黑貓嗅了嗅班西遞過來的零食,完全不需要做什麽被迫營業的心理準備,大口大口吃得真香那都不是演的。
本來準備好賣力營業一番的黑貓,倒是自己先吃了個肚皮滾圓,吃得爪爪上都是肉條的香氣。直到舔着爪爪回味的時候他才回過神,記起自己不是來混吃混喝的。
這怎麽一個走神,就先吃起來了呢。
黑貓竭力矜持地放下爪子,若無其事地腳趾抓地好像自己一點也不尴尬,坐姿尤其标準。
“不吃了嗎?”班西手裏新拆的小魚幹還剩了大半袋,推過去的小魚幹又被黑貓推回來,一張貓臉上寫滿不食嗟來之食的嚴肅高冷。
班西只好有點失落地把小魚幹封好放回去,即使有零食誘惑,他也基本沒有成功勾引過小貓咪,而唯二投喂過的黑貓和火車,都是吃完抹抹嘴跑得不見蹤影。
一般我們管這個叫渣。
但貓貓的渣能叫渣嗎,你還不是只能原諒他。
為了挽留下吃完就跑的黑貓,班西又掏出了一袋木天蓼,“要不要再來點這個?用貓薄荷熏過,味道很好的。”
小小的木天蓼樹枝既能磨牙又能清潔牙齒,添加獨特貓薄荷成分,絕對令貓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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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西凝視着黑貓,黑貓凝視着班西手裏的木天蓼,又雙叒沒能抵抗住這奇妙香氣的誘惑,忘卻了自己正經營業的目的。
不是他沒出息,是真香。
黑貓抱着木天蓼咬啊咬,慢慢從端正的坐姿變成了更加舒适慵懶的趴姿,尾巴尖左右晃着像在給喉嚨裏的小呼嚕打拍子,不經意掃過班西的手腕。
毛絨絨的,欲說還休的,叫人心裏癢癢。
班西認認真真看着自己二十多年人生裏第一只靠近并(被)摸到的貓,像守財奴看自己倉庫裏的黃金——滿眼都是亮閃閃的光,又小心翼翼怕被人偷走。
磕木天蓼裏有點上頭的黑貓呼嚕呼嚕,仗着班西不知道他的原形還當天狗是狗而自己只是個普通小野貓,大大方方翹起尾巴側過身子,展示出自己細密軟滑的誘惑毛肚皮。
貓貓有三寶,肉墊肚皮毛球球。即使是閱貓無數的老司機都無法抵抗其中任意一種的殺傷力,更不要提班西這般只隔着屏幕幻想過的新手。
班西低下頭,捂住了自己的臉。
于是一只天狗還要學貓叫的羞恥度又減少了十個百分點,黑貓暈暈乎乎想着鐘雙明說得真他娘的有道理,人家金屋藏嬌還給金主爸爸帶來快樂,他更應該有點職業素養,不辜負那六位數的羊毛地毯和七位數的古董香爐。
黑貓在心裏清清嗓子,舔舔嘴巴哼了兩聲試音,對着班西來了一嗓子又甜又軟的“喵~喵~”——波浪號能具象化的那種又甜又軟。
“……”班西發出了仿佛不堪重負的嘆息聲,黑貓看見他耳根紅了。
黑貓砸吧砸吧啃得差不多的木天蓼,自覺已經進行了充足的營業,君不見班西渾身上下洋溢着被毛絨絨擊倒的粉紅泡泡,那樣子比他還上頭。
黑貓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小得意地翹起尾巴,最後沖着班西“喵嗚”了一聲,腳步輕快地跳下桌子,又跳上窗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只留下班西神情恍惚地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在做夢,臉頰微紅眼神迷離的樣子讓窗戶外頭跳進來的奧吉莉亞長長的“噫——”了一聲。
她跳到班西膝蓋上,母雞抱窩的标準姿勢一蹲,以女性敏銳的第六感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她這多少女巫投懷送抱都沒點反應的小主人大孫子,這是情窦初開還是她出去溜達一圈的功夫就被人煮成熟飯了?游移迷離的小眼神往她身上一瞟她都有點臉紅心跳,感受到一絲渣女那吃了就跑的刺激。
也是她死得太早,沒來得及享受作為羅斯巴特家大小姐的瑪麗蘇人生,不然哪用得着在這想象吃了就跑的刺激。
“你想得太多了,小姐(Lady)。”班西被奧吉莉亞長長的“噫——”拉回現實,無奈地伸手撿掉奧吉莉亞黑羽毛上的白色絨羽,“你是不是去欺負白白和羽羽了?這可不是淑女的修養。”
樓組長老鄭把班西拖到了他們樓住戶的微信群裏,班西不怎麽發言但經常會看,作為語言閱讀練習和對這塊土地居民的熟悉度提升素材。
這兩天群裏的讨論重點除了小區大張旗鼓地滅鼠,就是他們淮鹄新村的吉祥物白白和羽羽不知怎麽的禿了好幾撮毛,垂頭喪氣看着就可憐。
奧吉莉亞昂首挺胸嘎嘎兩嗓子,展開翅膀展示自己的戰利品——一根強行揪下來的白色飛羽,末端還有被人工修剪過的痕跡。
她就欺負!
傳說故事裏幹不過奧傑塔那勞什子真愛,她還不能欺負兩只卿卿我我個沒完的公天鵝了?!
奧吉莉亞叫得超大聲,完美把班西停留在吸貓中的思路轉換到熟悉的育兒模式。
“不行。”班西伸手捏住奧吉莉亞的嘴,“我知道你讨厭白天鵝,但它們只是白天鵝,你不能對它們洩憤。”
奧吉莉亞流露出不忿的神情,拍着翅膀抗議。
“說了不行就是不行。”班西另一只手抱住奧吉莉亞的翅膀,堅持鍛煉的好處就是他能壓制住自己永遠十六歲的守護靈,讓她不得不聽自己講道理。
班西也不喜歡白天鵝,沒有哪個羅斯巴特會喜歡白天鵝,但是跟小區裏的吉祥物較真未免有些丢人,趁着半夜去薅人家羽毛更加丢人。
羅斯巴特家丢不起這個人。班西絞盡腦汁忽悠奧吉莉亞打敗敵人不如統治敵人,要将對白天鵝的敵意轉化為統治力,讓白天鵝在黑天鵝的領導下齊跳天鵝湖,才能體現羅斯巴特家的強大。
前後邏輯不是很通順,不過套路一圈一圈的總能把奧吉莉亞忽悠住。
黑天鵝被忽悠得雄赳赳氣昂昂,态度一轉誓要讓兩只白天鵝成為她的小弟。
解決了小區白天鵝神秘掉毛事件,班西對着窗外,嘗試再找回一點吸貓時候的快樂。
真的貓貓比他對着視頻雲吸貓快樂不知道多少倍,毛尾巴蹭了他一下他都能回味許久,更別提他晃花了他眼睛的迷人毛肚皮。
班西又開始想象自己有貓的那天指日可待,甚至做夢了一下同時投喂火車和黑貓的時刻。
這次奧吉莉亞都懶得嘲諷他是在想Peach,邁着鴨子步在桌上蹦跶,啄了啄班西剛才還在研究的鱗片碎塊。
貓什麽貓,想想你的工作。
“我沒想別的。”班西幹咳,重新翻開自己看到一半的特殊生物圖冊。這本圖冊上記載了各式各樣特殊生物的形态及身體各部分的圖例或照片,個別的還包含了歷任擁有者的死法,以顯示附着詛咒的特性。
很多特殊生物本身擁有着很強的神秘性,廣義上包括神靈都可以被歸類為特殊生物的一種。例如這塊土地上的神靈,強大的神秘甚至讓班西只是直視其存在便被燒毀了眼睛。
而非自然死亡會使得這種神秘性完全釋放,以強力詛咒的形式表現于外。
同樣也是由于這種外化的強大神秘,有許多人甘願冒着生命危險追逐其存在,包括班西家裏都有一些先輩通過各種渠道入手的珍藏,比如獨角獸的角,未孵化的雞蛇胚胎等等,那些東西被分別封存在一道道禁锢之下,既是炫耀家族力量的珍藏,也是危急情況下跟敵人同歸于盡的最終手段。
班西根據記憶複原了鱗片碎塊原本的樣子,斑斓瑩潤的光澤是綠松石的顏色,半透明薄薄的幾片,質地并不十分堅硬但是很有韌性。
他試着從鱗片的形狀去推測這種生物的形态——體型并不是很大,身體應該更像是蛇或者蜥蜴的形态,并不耐火說明更親近水澤河流之類的栖息地,從詛咒來看擁有着強大的威嚴和生命創造相關的神秘性。
emmmm……
班西第一時間聯想到了華國最有名的特殊生物龍,但最近的兩千年裏世間已經不存在真正的龍或者龍的遺骸了。
不論是西方的龍還是東方的龍,都早在華國所謂的“洪荒”到西方描述為“大洪水”的災變之間離開了現世,陸續前往另一個更高的層面,之後的時代所出現的只是其亞種,并随着神秘衰退逐漸向更加低級的方向繁衍。
班西記得華國這邊描述為“龍生九子,九子不成龍”。
而在工業革命之後,神秘的衰退速度幾何倍提升,使得龍殘留下的遺骸再也無法維持原本的形态,無論是埋藏于地下或者被人珍藏,都降格為了礦脈寶石或者其他的一些資源。
班西推測這些鱗片有可能屬于某種形态類似于龍的亞龍身上的鱗片,血脈與真正的龍相近并且有着極強的本土加成,應該曾經就栖息在這塊土地或者附近區域,所以班西在描繪地圖時才會感知不到鱗片的存在,還需要土地的提示才注意到異常。
就像是完美融入了這塊土地軀殼的一部分,只有土地能發現其存在。
班西思忖着要不要進行更加大型的土地儀式來溝通神靈——這類似于給土地做體檢,主動建立通道獲取更加明晰的信息反饋。雖然他是個外來巫師,他作為巫師的職業道德也要保證自己所效勞的土地健康狀況良好,杜絕一切可能的隐患。
不過這個就需要跟管理中心好好協商了,大型土地儀式會宏觀地對能量平衡造成影響,他一個人搞很容易搞出事情,需要從長計議。
班西咬着筆杆認真思考着後續安排。夜色漸深,十二點過後,放在桌上的日歷把自己從九月翻到了十月,夏日的暑氣漸漸消退,秋天快要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班西:毛肚皮下死,做鬼也風流【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