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只來自于貓王國的貴族貓小姐,邂逅了來自異國的旅行畫家。
畫家筆下留下了教堂恢弘的落日,也留下了她的一顆芳心。
多麽标準的愛情故事開場。
“但我的父親只是個普通人,而且還是個狗派。”班西聳聳肩,“用他的話來說,貓見了我母親就跑的瞬間,是他們愛情的開始。”
那個連家裏出現一根貓毛都不能容忍的男人,面對一只貓撲進懷裏的熱情示愛當場倒地渾身起滿紅疹,由于嚴重的貓毛過敏在ICU裏住了一個禮拜。
站在那位貓小姐的立場上,班西理解那是何等的羞辱與打擊,足以讓她餘生都在社交圈裏受盡嘲笑。
“所以她詛咒了我的父親,詛咒他的孩子永遠不能拒絕貓,不論任何無理的請求。”
他父親當時還是個快樂又無知的普通人,對詛咒沒有任何抵抗力,甚至在班西出生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被詛咒過,對那只貓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貓毛糊了滿臉的瀕死體驗。
但詛咒的确在他的獨生子身上應驗了。
“第一次是我五歲的時候,因為貓的呼喚從三樓跳了下去,差點摔斷脖子。”
他們這發現了加諸于班西身上的神聖誓約,也發現這個誓約永遠無法解除。
“神聖誓約只能由施法人解除,但我出生的時候她就死了。”班西聳聳肩,“估計她也沒想到我父親的孩子會是個巫師。”
詛咒的時候頭腦發熱只顧着洩憤,誰能想到他父親最後會入贅到羅斯巴特家。詛咒一個家系悠久血統純正從出生就被驗證是天才的巫師,所需要的力量足以在班西出生瞬間抽幹她的生命力。
那時候班西尚且不知道詛咒事情的母親還去參加過她的葬禮,真情實感地為那只毛絨絨默哀了一會。
就算不能擁有,那也是一只貓啊。
當然在詛咒的事情暴露之後,他母親抵抗住羅斯巴特家的貓奴天性,強行把所有帶毛的生物拉進黑名單,在她過世之前班西的五百米內不允許出現任何帶毛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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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都不行。
而随着班西的母親過世,他成了這一代嫡系的獨苗苗和鐵板釘釘的下任族長,這個詛咒的危險性被無限放大。
再來一次從三樓掉下去,羅斯巴特這個流傳數百年的姓氏就可能就從此湮滅于歷史了。
“于是為了避免一些大家都不願意看到的意外,我做了點預防措施。”班西指指自己的眼睛,回歸正題,“我用眼睛作為代價,在神聖誓約上附加了一層詛咒。”
“凡以惡意與仇恨向我提出的請求,所有關聯者都會受到十倍于我的反噬。”
父母,子嗣,親族,朋友,乃至于交談超過三句話的陌生人,只要向班西提出一個會缺胳膊斷腿的惡毒請求,就能瞬間達成連帶自己在內的全滅結局。
班西承認自己其實真的有期待過。
可惜惜命的貓和惜命的人更多,尤其隐隐約約知道些內幕的貓王國上層,遠遠看見班西時那厭惡恐懼混雜的表情,就差給他表演個“不要靠近我啊!”。
班西防着他們搞事,他們更害怕班西釣魚執法搞死他們全家好嗎!
時律聽完班西講的故事,一言不發地端起水杯,就着空無一物的杯子喝了一口。
他對班西的做法沒有任何意見,利用詛咒扭轉局勢的操作聽起來相當爽,但是與此同時還有這麽一個疑惑萦繞着他心頭,讓他沒辦法立刻給班西鼓鼓掌稱贊一句幹得漂亮。
班西不能拒絕貓的請求,那他這樣長得跟貓找不出區別誰看了都說是貓但其實不是貓的……
算不算在內呢?
于是講完了故事準備接着研究鱗片的班西,一低頭就聽見時律清了清嗓子。
“?”
班西看看一臉認真的時律,有很多的小問號。
“幫我倒杯水。”時律這句話說得字正腔圓,活像在跟班西說還錢。
班西看看時律手裏端着沒有半點放下意思的水杯,也摸不透他這句話表達的情感,只能字面意義上的站起身去給他接了杯水回來,又順便端了盤零食給他當下午茶,無語地看着時律被順毛了般露出微笑。
他覺得自己差不多要放棄揣摩這位的心思了,上一秒和顏悅色下一秒風雨欲來再下一秒又莫名其妙被哄好了什麽的,他複盤了自己跟時律見面到現在的全過程,也沒總結出什麽規律。
總之就很喜怒無常,猜也猜不到。
“對了,”時律喝完班西給他倒的水,吃着班西帶來的零食,嘴裏嘎吱嘎吱暫時放棄自己算不算貓的糾結,“明天我有個朋友想過來看看,是管理中心那邊後勤部門的。”
他說的朋友就是他前兩天為了搞定火車事件打電話敘舊的朋友。時律醒來後記憶不全,對那位自稱鐘雙明的朋友沒有任何太多印象,但鐘雙明對他非常熱情,熱情到時律一度懷疑對方不是自己的朋友,而是自己的親爹(bu)。
這位爹接到時律主動打來的電話激動得疑似當場掉毛,伴随着背景音裏“主任!主任你的毛!”的驚叫,二話不說答應把這事給平下去。
“本來就不是什麽大事。”電話那頭鐘雙明用力擤了下鼻子,“文件材料都是全的,理由也合情合理,就那幾個老不死的還活在天朝上國老想着給外國友人找麻煩,揍一頓就老實了。”
說到底他們這些妖怪的世界,還是誰拳頭大誰有理。
雖然鐘雙明名義上的職位是管理中心的辦公室主任,管着整個管理中心所有工作人員吃喝拉撒的後勤部門總管,眉清目秀笑起來還有酒窩,看上去又軟又甜戰鬥力不足五。
第二天班西就收到了交上去的文件審批合格,正式給火車登記備案事件告一段落。
而鐘雙明這麽出力氣幫忙,時律也不好意思拒絕對方想登門拜訪試圖進一步修複友誼的請求,好感度更是往上竄了又竄。
他醒來後光是應付這個陌生的世界都精疲力盡,現在想想有個熟悉他過去的朋友,也不是壞事。
只是跟班西提起有朋友要來時,面對班西自然地準備茶水零食幫他招待客人的反應,時律又情不自禁繃緊了臉。
外面還在乒乒哐哐的裝修,從他選中的次卧開始裝起,工程順利的話他明晚就能睡上鋪了六位數純羊毛地毯的奢華卧室,還有個專門的房間給他放價格逼近七位數的古董香爐。
香爐是班西讓供應商添上的,鬼知道班西是從哪裏聽說的華國妖怪喜歡吃香火,他對着羊毛地毯的報價走了個神的功夫就莫名多了個超大香爐。
還是走特殊渠道從某個百年道觀淘換下來的老物件,能把三十一袋的普通線香燒出妖怪吃不起的味道。
雖說吧,香火供奉時律的确能享用,也的确對他有好處,但他一天生天養的異獸,不招財不轉運也不庇佑家族的,給他燒香不胡鬧呢麽。
看着班西大筆一揮花錢如流水,人高馬大反對無效的“嬌嬌”,再次被自己的包養腦洞雷得打了個哆嗦。
再這樣下去,他真的要得金屋藏嬌PTSD了。
時律覺得這樣不行,他冥思苦想了整夜,決定向自己目前唯一的準朋友詢問意見。
……
“我也覺得這樣不行。”屁股還沒坐熱就被拉着一通傾訴,鐘雙明聽得搖頭, “你知道你這叫什麽嗎?”
他坐在時律即将擁有的巨大香爐旁邊,絲毫不懼怕時律此刻的陰沉臉色,一身正氣逼逼得整個房子都能聽見,“你這就是秀!”
聲音之大,讓自覺避嫌去樓上辦公的班西都探出頭看了一眼情況。
鐘雙明笑嘻嘻地擡頭跟班西揮揮手打招呼,轉頭又是痛心疾首,“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朋友!香火可是救命的!”
他知道時律記憶不全,就不跟時律回憶那些做夢被人供奉的苦日子了,但有班西這樣人傻錢多的金主爸爸一定要把握住,他們這些妖怪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要靠着香火吊命的。
對此深有體會的鐘雙明語重心長地給時律分析,“當時派你過來也是不得已,你對外國的情況不熟插不上手,我看班先生又不是帶過新人的樣子,什麽事情他都自己幹了也難怪你想多,就是找不到妖生意義給閑的。”
妖怪都有這麽個無所事事沒有妖生目标的迷茫期,尤其時律還沒什麽記憶跟剛開靈智那會似的,一閑下來可不就得思考“我是誰”“我要幹什麽”“我活着有什麽意義”了。
看着時律寫作陰沉刻薄讀作窘迫求助的表情,鐘雙明接着給他出主意,“這樣,一來啊,我給你多找點外來妖怪的資料你看看,再多學習學習電腦技術,他們這些外國巫師都有點科技過敏,到時候你給人做個表修個圖的不也幫忙了;二來啊,先從力所能及的做起。人家金屋藏嬌還給金主爸爸帶來快樂呢,你不得給人家表示表示?就算變成原形給人撸個毛減壓也是好的,他們現代人就吃這套。”
多少人見天地嚎着我一定會有貓,要他的原形跟時律一樣毛絨絨,他早就不想努力了。
時律陷入了掙紮的沉默。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但鐘雙明的每句話聽起來居然都很有道理,想到班西說起貓貓充滿渴望的眼神和那個不能拒絕貓的神聖誓約,原形貓裏貓氣的時律竟對自己刻意隐瞞原形讓班西沒有貓撸的行為産生了罪惡感。
不不不,他不能被人三言兩語就說動,事情不是這樣的。
時律心裏冷靜地辯駁,他也不是什麽都不幹,房子裝修他每天都是認認真真盯着,班西扣在海關的大批物資也是他跑前跑後給弄出來的,怎麽就不事生産找不到妖生意義了?
果然別人的意見只能參考,他要自己好好想想。
金主爸爸這亂七八糟的不行。
……
月黑風高之夜,回家還在加班查閱《特殊生物檔案-鱗甲類冊》的班西,聽見窗戶“砰砰”響了兩下。
他一擡頭,就看見一只黑貓端坐在窗外,月色下琥珀色眼睛如蜂蜜酒,甜得醉人。
看着一臉驚喜走過來開窗的班西,黑貓的眼神劇烈波動,仿佛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張開嘴沖着班西叫了一聲。
“喵。”
作者有話要說:
時律:論金屋藏嬌的職業道德【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