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
家裏是進小偷了嗎?
沈靈一面這麽想着,一面輕輕地走過去。廚房和客廳之間隔着一個推拉門,現在推拉門是開着的。
外面路燈的光從廚房那裏照了進來,所以沈靈看得清清楚楚。
站在那廚房裏的,是一個女人。
沈靈一時不知該怎麽辦。打電話報警還是不要驚動這個人?
就在她呆站在那裏的時候,那個人回過頭來。
深夜。許常思的家裏。
莫啞正獨自坐在客廳裏。外面,有一只貓蜷縮在墊子上,酣然入睡。
她倒幹淨了十一瓶的熱水,終覺無趣,溜達到小房間門口。許常思在小房間裏已經呆了足足有四個小時,吃晚飯的時候也沒出來過。她站在門口,想着要不要進去。
“你站在外面幹什麽?”
門裏面響起許常思的聲音。聽到這個聲音,莫啞的心裏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許常思以前說過這樣的話,說這話時很有威嚴,完全是家長教訓孩子的口吻。而現在,她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莫啞推開門,一眼便望見了擺在窗前的那張桌子。桌子上,一盞白玉做成的蓮花燈閃着瑩潤的光澤,引人注目。
很小的時候,莫啞曾抱着許常思的大腿,問她要那盞燈玩兒。她非得說那是寶蓮燈,讓許常思拿給她看看。
許常思揉着她的腦袋,盡量柔聲地道:“那是我用來續命用的東西。我要是沒了命,誰來養你啊?”
莫啞的視線接着落在了跪在墊子上的許常思身上。那人越發地瘦了,身形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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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常思對着那蓮花燈又拜了幾下後才站起來。莫啞站在一邊,默默地看着她。
許常思的眼仍盯着那蓮花燈。半晌過後,她道:“你是有話要和我說嗎?”
“我在想……要不要告訴沈靈那條圍巾的事。”
“她已經見過了三十歲的夏成。下一次,她大概會見到四十歲的,六十歲的夏成……”
“所以呢?她又沒有什麽損失,如果不想見,去睡覺就好了。”許常思轉過臉來看着她,平和地說着,“你在擔心什麽?”
莫啞低下頭沉默了一陣子,接着開口了:“她已經不覺得害怕了。她還告訴過我,她最近見不到三十歲的夏成,她很不安。如果……”
莫啞深吸了一口氣,擡起頭來看着許常思的眼睛:“如果她喜歡上了那個幻象,那個叫夏成的幻象。你說說看,她是喜歡上夏成了呢,還是只是喜歡晚上時會出現的那個人?”
莫啞的本意是想提醒許常思,沈靈可能會走偏了道兒,卻不知她的這句話如同芒刺,在許常思的心裏狠狠地紮了一下。
許常思閉上眼睛,最終淡淡地道:“随緣吧。”
深夜,在廚房裏,沈靈看到那站在廚房裏的人回過了頭。
房間裏不算是太暗。沈靈看得清清楚楚,那人長着和夏成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最重要的是,她比之前那個三十歲的夏成要年長一些。
或許可以說,這是四十歲或者四十多歲的夏成。
沈靈的第一反應是:夏成在三十多歲的時候沒有死。
那個夏成還和以前一樣,完全看不見沈靈。她回到客廳裏去,從包裏拿出個本子寫寫畫畫。沈靈擰開了客廳的臺燈,坐在一旁看着她。
這人看上去沉穩了許多。沈靈湊過頭去看她寫的字,只見那字跡幹淨利落。
沈靈就這麽坐在那裏看着夏成寫字。她倒是盼着夏成寫的是日記之類的東西,不過夏成寫的好像是和她的工作有關的,沈靈看不懂。
沈靈猜測着可能兩小時後夏成就會消失,果不其然的,淩晨四點鐘的時候,這個夏成也崩裂開來不見。沈靈望了眼桌子,發現那個本子也不見了。
她坐在沙發上,久久地沒有回過神來。
夏成早上起來的後看到的就是沈靈坐在沙發上,困得睜不開眼睛的樣子。她驚訝地問道:“你昨晚一夜沒睡?”
沈靈勉強地睜開眼睛看着夏成。恍然間她錯把夏成當成了晚上的那個,定了定神後才分辨清楚。
這次她沒開着電視,說是看電視看一晚上的話似乎糊弄不過去了。
最終沈靈說:“睡不着。”
夏成怎麽可能會相信這個理由。哪有睡不着的人坐在沙發上時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的?她思來想去,後來走到了沈靈身前。
沈靈看到二十歲的夏成低下臉來望着她,那雙眼睛明亮澄澈。夏成握住她的手,很是懇切地說道:“你這麽做很傷身體的。人都會有很難過的,想不開的事情,看開一點。”
換做別人說這話,沈靈可能覺得別人在給她炖“心靈雞湯”,虛僞假善,但是說這話的人是夏成。沈靈知道她的确遇到過很難過的事情,她是經歷過苦痛的人,并不是在瞎指揮。
看來夏成是以為她在想心事,所以才會一整晚地不睡。
沈靈沒有去辯解,她回握住那人的雙手,輕輕地點了點頭:“我知道。”
夏成因此而笑起來,露出兩瓣虎牙。
今天夏成的工作做得順利了很多。關鍵是上面派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過來幫她們。那個姑娘的氣場很強大,她往學生和家長中間一站,能震懾住那些家長,讓他們不得不停在那裏聽她講話。
夏成跑去在一旁觀摩學習,而莫啞對此并不感興趣,主動留在攤子上守着。過了會兒後有個女人走了過來,說想給她的孩子登記一下,讓她下周聽公開課。
莫啞讓那人填寫了基本信息,那女人刷刷兩下給寫好了。她把本子拿過來看了兩眼,然後猛地擡了眼。
“岳?”她問道,“您孩子姓岳?”
“啊,對,岳。”
莫啞看了看那家庭住址,繼續說道:“西郊那邊……那個,阿姨,其實這個岳應該是月亮的月吧。”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女人又開始講她們那邊要拆遷了的事,莫啞卻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