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江程沒過多久就和父母一起回到了主桌,客人到齊,宴席正式開始。這一桌坐的都是江家至親,江程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姑姑,阿姨,這些人悠然以前都見過,所以吃飯的時候她并未覺得拘謹,他們跟她說話她也應對自如。
如果說有什麽讓她感到不自在的話,便是坐在她左邊的江程。他上來的時候就挨着她坐下了,她最愛吃的那道糯米排骨上來的時候,他夾了一塊放在她碗裏,同時還說:“這是我專程為你點的。”
如果在以前,他說這話做這些事悠然不會感到意外,江家的人甚至在這一刻都沒有表現出意外的神色,在他們眼裏,江程這只是感恩的表現,沒什麽不妥。他們是因為不知情,而悠然卻不能裝糊塗,她知道,現在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
“江程,我自己來。”她對他說。
江程似乎故意跟她擡杠一樣,“你跟我還客氣什麽。”說完熟視無睹地又給她夾了一塊。
夏悠然過了很久都沒有動筷子,這時,周濟揚伸筷子過來把她碗裏的排骨夾到了自己碗裏,他面帶笑容地對江程說:“你還不知道吧,你姐現在已經不喜歡吃排骨了,她喜歡吃牛肉,這點倒是跟我一樣。”
江程立刻反問:“是這樣嗎,悠然姐?”
夏悠然自然感受到了他兩人之間的暗湧,她回答說:“沒錯。”
江程笑了,“你讓我覺得突然,也很意外,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口味是可以說變就變的。”
“這也沒什麽不好,人都會變的,一層不變才是最悲哀。”
江程嘴裏輕嗤一聲,卻是沒有再說話。
過了會,江明遠夫婦帶江程去給客人敬酒,他一離開夏悠然感覺到身邊的空氣都變得流暢起來,周濟揚順勢就靠了過來,“你要不要開溜?我可以留下來替你善後。”
“你說什麽呢?”她皺着眉頭,就算江程讓她感受到不自在,但也沒有到要落荒而逃的地步,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周濟揚立刻笑起來,“我是擔心你一氣之下走人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我跟他們又不熟,我得多尴尬。”
“我不會走的。”
“那我就放心了,來吃塊牛肉吧,其實牛肉也很好吃。”
沒一會兒,江明遠一家三口回到桌上,江程開始挨個敬這一桌上的人,從長輩開始,最後就是周濟揚和悠然兩人了。此時的江程已經微醺,他本不勝酒量,加上心情不好,頗有幾分借酒澆愁的意味。他先敬了周濟揚,對他說的只是感謝他在醫院對他爸的照顧,沒提別的。喝完後他接着敬悠然,大家都以為這樣的場合裏他會跟她說點什麽,結果他卻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看的時間比他喝酒的時間都要長,最後他擡手一飲而盡。
大家紛紛誇江程酒量見長,說什麽到底是大男人了,跟以前不可同日而語。江程端起身前的酒瓶把杯子蓄滿,江程的姑姑笑着說:“是該跟你悠然姐多喝幾杯,今天可是雙喜臨門。”
桌上立刻有人附和,作為江家的人,他們自然明白這雙喜臨門指的是什麽,這個他們家虧欠着的姑娘如今終于走出情感的陰霾,誰不為她感到高興?同時他們多年的愧疚也得到了撫慰。
江程就在大家滿是欣慰的表情裏再次舉起了酒杯,跟第一杯不一樣,這回他說話了,只說了一句,然後就讓在座所有人的臉都變了顏色。四下頓時一片死寂,每個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和夏悠然的方向,卻偏偏沒有一個人說話,連其他桌的客人都感受到這邊怪異的氣氛,紛紛朝這邊看過來。
江明遠的臉上尴尬又氣憤,程玉芬也是張着嘴說不出話來,這孩子他是喝醉了嗎?他竟然說:這一杯我敬陸大哥。
江程臉上帶笑,“你們幹嘛這麽看着我?我的命是陸大哥救的,我敬他一杯有什麽錯,你們誰都可以忘記他,但是我不可以!”
“你給我坐下!”江明遠喝道。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了,他姑姑說:“這孩子喝多了,悠然,周醫生,你們吃菜吃菜哈……”
夏悠然轉過頭看周濟揚,“我去一下洗手間。”
“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我很快就回來。”看着他不太放心的眼神,她在起身前又多加了一句,“我不走,你在這裏等我。”
有這句話,周濟揚就放心了,他松開手,在她離席後還跟其他人解釋她沒事去洗手間而已。
幾分鐘後,江程也站了起來,臉上也是氣鼓鼓的模樣,江明遠看着今天嚴重反常的兒子就氣不打一處來,說話的口氣明顯是質問的,“你去哪兒?”
江程把筷子重重的往桌上一丢,“去衛生間不行啊!”
江明遠眼看又要發作,程玉芬按住他,“他可能是想去跟悠然道歉了,你別這麽……”
“你知道什麽?”江明遠低吼道。程玉芬是粗神經,很多事情沒有多想,而江明遠卻是個細致的人,早在之前他就已經感覺到兒子不對勁了,不過當時他想,悠然是個好女孩,若真如他想的那樣他們也不是不能接受,這個時代姐弟戀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他不是那種不開通的父親。所以他選擇了忽略,順其自然,同時還期待着會有驚喜。
後來他住院,周濟揚出現,他意識到了兒子的失意,他本來想跟兒子好好談談,不過他又想,學校就要開學了,也許換了那個紀律嚴肅的環境,每天訓練累個半死,哪還有心思想其他,他絕沒有想到兒子會借酒裝瘋,當衆給人難堪。
然而此刻他也不好多說什麽。周濟揚知不知道悠然以前的事,對她和江程之間的事又知道多少,這些問題都是敏感的,作為局外人,不能也不應該提起。
江明遠心情複雜地看了周濟揚一眼,對方卻回複他一個釋然的表情,他這時的心才稍稍定了下來。
夏悠然上完衛生間後,站在外面的洗手臺上洗手。水嘩嘩地從指縫流過,她望着鏡子裏自己安靜的面容,有那麽一點的不确定。或許連她自己也想不到,頭一次在那麽多人面前被提到陸航的名字,她沒有要流淚的沖動。說她久病成醫也好,說她薄情寡義也罷,在剛剛那一刻她确實沒有傷心難過,她落荒而逃只是為了躲避一場猝不及防的尴尬,對象不是現場熟知她故事的江家人,而是周濟揚。
在跟他交往後,她其實有想過,在合适的情境下把自己過去告訴他,事無不可對人言,除非自己問心有愧。她和陸航之間沒有背叛,沒有伎倆,也沒有誰對不起誰,所以她不介意說出自己心裏的故事。另外,她還有預感,周濟揚聽到他們的故事後也一定不會介懷,前提是她在合适的時間合适的地點合适的情境下親自跟他說,而絕非在大庭廣衆之下通過別人的嘴說出來,這其中的意義和産生的結果都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不可以離開太久,否則太沒有責任心,于是她關掉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一擡眼,對上鏡子裏身後那個人的視線。她轉身,從他身邊經過,“你今天讓我很失望。”
江程兩步上前擋在她面前,“我才是很失望的那個,你不是很愛陸大哥嗎?你曾經為他哭得死去活來,曾經為他連命也不要,可是現在呢,你連一滴眼淚也沒有為他掉。”
夏悠然擡起清明的雙眼,“你很希望看到我哭?”
江程表情一頓。
“如果你所謂的喜歡就是讓你喜歡的人哭,讓她痛不欲生,讓她死去活來,那麽這樣的喜歡沒有一個女孩子願意接受。江程,我說你小你還不高興,但是今天我可以告訴你,你所謂的愛和喜歡都太幼稚太狹隘,無論是陸航還是周濟揚,你任何一個都比不上。”
江程被她的最後一段話刺激得雙眼發紅,他捏住她的肩膀把她抵到了旁邊的牆上,“我承認我比不上陸大哥,像他那樣奮不顧身去救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可是如果那個人是你,我也會像他一樣奮不顧身跳下去。你說我自私,我狹隘,我這三年努力讀書,努力考軍校,努力讓自己更接近你心目中最完美的形象,我都是為了誰?我根本就不喜歡當兵!”
“有人逼你了嗎?”夏悠然此時心裏比平時更加清明,今晚的這些話大概彼此早就在心裏說了無數遍,以至于對白起來都是這麽果斷而連貫。
“我早就跟你說過,你沒必要踩着他的腳步走,你不是他!”
“難道周濟揚就是了啊?他做過什麽,他到底為你做過什麽?我們相處了三年多,為何在你心裏我連他都比不上?”
夏悠然喘了口氣,“感情不存在優勝劣汰,江程,我跟你不合适,你別這麽執着。”她到底是軟了語氣,畢竟是她一直當弟弟看待的人,不希望他淪陷得更深。
“你都沒試過怎麽知道不合适?這個世上除了陸大哥,沒有人會比我對你更好,悠然,不要據我以千裏之外,我才是離你最近的人。”他說完,雙手上移捧住她的臉,帶着一絲惶恐一絲急切地,把唇印了上去。
夏悠然臉一偏,他的嘴唇堪堪擦過她的唇角。她拼了命的掙紮推拒,而江程仿佛着了魔,任她拳打腳踢,低聲哀求都完全不理會,他本來就喝了酒,加上用了蠻力,悠然雖奮力抵抗卻也不是他的對手。
她難受地閉上了眼睛,臉被他的手捏着,雙手被他的另一只手按在頭頂,他嘴唇生澀地在她抿緊的唇上摩擦探索,這一幕是這麽的荒謬不堪……她和江程終于走到了這麽不堪的地步。
她痛心疾首。
作者有話要說: 周醫生該冒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