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江明遠今天回家時遲了一個多小時,進門時一臉倦色,不過看到悠然他還是笑了笑。
飯桌上氣氛出奇的靜,每個人都在想心事似的,夏悠然嚼着米飯,她感覺到江明遠有事,不過作為一個外人,他們家裏人都沒有開口,她也不好多問什麽。
江程望了她一眼,說:“爸,你們公司若真要一刀切,你就提前退休好了,反正我上大學的錢已經夠了,真不夠的話,現在還可以申請助學貸款,等我工作以後再還,你跟媽都不用太辛苦。”
江程遠和程玉芬都放下了碗筷,程玉芬說:“哎,不用貸款,真的夠了,你爸好歹也幹了十幾年的部門經理,那點積蓄還是有的。”
江明遠說:“你媽沒騙你,其實也沒什麽,就是這些天底下人吵得厲害,上頭又給我們施加壓力,我心裏不太舒服。”
夏悠然有一陣沒來江家,對于他們這些對話有些雲裏霧裏,本來她不便多言,不過,他們既然沒有避諱她,她便也不置身事外,“江叔叔,出什麽事了?”
“我們公司要被收購,據說對方對我們現在的員工素質不太滿意,很可能要一刀切,到時我就要回家吃老本了。”江明遠說得挺輕松,不過夏悠然覺得他是不想讓大家擔心罷了,他五十都不到,這個年紀出去找工作不太可能,可閑置在家又說不過去,總是兩難境地。
“即使一刀切,也不能讓你們空手走人,幹了二三十年總要有個說法才行。”夏悠然說道。
“現在大家就是對這個說法有質疑啊,底下人讓我們這些中層幹部去跟上頭交涉,不能便宜了對方,上頭呢又讓我們去安撫好他們,到時候一切好說,說是不會虧待我們,可我擔心這事到最後,會落個裏外不是人。”
江明遠是個好人,宅心仁厚,外表俊雅,江程的相貌是承襲了他的,不過職場上一個人心地太好難免被人欺負,這也是他做了十多年部門經理卻始終沒有提上去的原因。
夏悠然點點頭,“雖說是這樣,不過您的為人大家都知道,不用太擔心。”
“悠然說得對。”程玉芬說道,“那好處咱不要他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工作沒了還有我呢,我那藥店的事可是能做到退休的,到時候我養你。”
江明遠忍俊不禁,“你呀,在孩子們面前也不怕笑話。”
程玉芬一臉寵溺看看江程又看看悠然,“自己的孩子怕什麽。”
夏悠然心裏微微動容。晚飯後,江明遠要開車送她,她拒絕了,“阿姨做菜太好吃了,我剛剛撐到了,正好走回去。”
程玉芬笑眯眯送她到門口,把一個裝保鮮盒的帆布袋遞給她,裏面是給她留的排骨,“那以後得常來,我最近都沒有和你一起逛過街了。”
“媽,她的腳才好。”江程說道。
“瞧我,老糊塗了,好了,你們走吧,江程,幫你姐拿着包。”
夏天的夜晚來得遲,他們到樓下時天邊尚有一絲亮光,外面暑氣稍退,華燈初上,夏悠然站住腳步,對江程說:“你還是回去吧,我随便走幾站,然後坐車回去。”
“不。”果斷地拒絕。
見她愣了下,他又說:“你現在連看到我都不願意了嗎?”
“不是這個意思。”她解釋道,“你爸爸心情不好,你回去陪他說說話。”
“他有我媽陪。”
她這下徹底愣住了,這句話從一個高她大半頭的男人嘴裏說出來怎麽聽都是有點孩子氣,一時哭笑不得,只得随他了。
所幸一路上江程沒有什麽出格的言論和舉動,把她送到家,他甚至都沒有進門就回去了。夏悠然便想,大概是之前在他家裏那段話奏效了吧,最好是這樣。
她心情放松了一天,第二天下班時她見到另一個瘟神——周濟揚。
相比在辦公室見到江程,在市政府的大樓跟前見到他的車,心裏的震撼更大,所以,當她從幾十級臺階上走下,然後被他的喇叭聲吸引過去,看到他坐在降下車窗玻璃的駕駛室裏朝她揮手時,她差點摔下臺階。
還好穿的平跟鞋,趔趄一下,站穩了,擡頭時那人已經站在她面前,下車速度倒是快,不過他不是來扶她,只是來看笑話的。
“見到我就那麽激動?”他好整以暇開口。
夏悠然不理會他的揶揄,淡淡問道:“你來做什麽?”
“接你下班。”某人坦然答道。
他此時就站在她一個臺階下面,仍是比她高半個頭,仗着身高優勢,他低頭俯視她,将她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此時大樓裏還有人陸陸續續出來,夏悠然不想和他站在這裏“秀恩愛”,她往旁邊邁了一步,想繼續往下走。他竟然也往那邊移動了一步,她又往另一邊走,他也往另一邊走,高高的個子依然擋在她面前。她終于氣憤了,擡起頭瞪他,他卻摸摸鼻子,無辜地望着她,好像不知道做錯什麽。
她正要大喝一聲你到底想怎樣,他卻适時側開身體,給她讓了路。
夏悠然此時只想盡快在他跟前遁跡,跟他這種人多呆一秒都不知道會怎樣,她快走幾步拾階而下,他卻突然在身後大聲說道:“陪我一起吃頓飯吧。”
吃你個大頭鬼!她在心中腹诽,本不想理會,他的聲音卻越來越近了,“作為女朋友不是該陪男朋友吃頓飯?”
夏悠然幾乎立刻擡頭看周圍,果然旁邊有人在看他們,那些人裏有幾個是熟人,他們還朝她笑。夏悠然囧得想鑽地洞,不過這是不可能的,她只能加快腳步離開。收回目光時,她竟然一腳踏空了,雖然已是最後一個臺階,摔成殘廢什麽的不太可能,不過扭一下在所難免,運氣好的話,曲一下腿站穩了,運氣不好的話,可能會雙膝跪地。
夏悠然的運氣,不好也不壞,她被及時趕到的人攔腰抱住了。驚魂未定之時,她發現自己伏在他胸前,腦袋還在嗡嗡作響。
某人胸器襲人。
“走那麽快做什麽,後面又沒有鬼?”
夏悠然想說,你可不就是那鬼,不過,眼下這樣跟他貼在一起,感覺怎麽都很怪異。他身上有一種檀香混合消毒藥水的味道,她并不喜歡醫院裏的味道,總覺得太過蒼涼寡淡,不過他身上的因為中和了檀香味,使得兩種味道都淡淡的并不濃郁。她竟不覺得讨厭,反而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種感覺在他第一次抱起她的時候她便體會過,只是不知道這熟悉感來自何處。大概是源自某個人吧——她想。
夏悠然推開他,站到了路面上,“你到底想怎樣?”
想怎麽樣?
這句話可真熟悉,周濟揚扯了下嘴角,輕輕地啧了一聲,“你真沒良心,我剛剛救你一命,你就這麽對我?”
夏悠然頓時眼前一黑,她就要氣死了。這個莫名其妙的人,每次見面就拿良心說事,說得她好像抛夫棄子,不負責任的女人一樣。
“要不是你在後面胡說八道,我會要你救?”他還好意思說。
“我哪胡說了?那天晚上是你自己親口承認的,江程可以作證。”
他真是……佛主都要七竅生煙了,夏悠然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偏偏這時旁邊經過兩個人其他科室的大姐,笑眯眯地對她說:“小夏啊,小兩口鬧矛盾說開了就好,可不要太較真傷了和氣,你看你男朋友多在乎你啊。”
夏悠然當即愣在那裏無言以對,周濟揚借機走到她身邊,手一順搭上她的肩膀,“可不是,回去随你怎麽鬧,在外面好歹給我一點面子。”他以及其暧昧的姿勢和語氣說完這些話,然後朝熱心的大姐笑了笑。
大姐終于滿意地點點頭走了。
周濟揚猛地收回手,側臉看時,她果然是一臉愠怒,他知道她這會兒一定氣壞了。“我不那麽說,她也不放心離開是不是?好了,別生氣了,大不了下次我跟她解釋清楚。”見她不說話,又問,“要不,我現在追上去?”
夏悠然跟自己說,跟他生氣是跟自己過不去,他永遠會有下一句讓你跳腳的話在那裏等着你,她呼了口氣,輕聲問道:“說吧,到底想要我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