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背叛之道

第23章

史萊德關閉了光路通訊儀，出站後，便看到了三輛低調的黑色空間車停在夜色中，如同與黑夜融為一體般的隐秘。車窗打開，裏頭露出了萊利精致的面孔。

“長官。”史萊德兩腳一靠，向萊利行了個簡化軍禮。

萊利點點頭：“想不到這麽快又見面了。”又對蘇漠說，“你好，邢漠醫生。”

“還是叫我蘇漠吧。”蘇漠說，“沒想到萊利少将年紀輕輕已經是軍中的大人物了。”語氣輕松自然，只字不提之前在弗城的事。

“沾了家父的光罷了。”萊利也回答得很随意，“先上車再說。”

史萊德和蘇漠一同坐上了萊利所在的那輛車，頭尾兩輛車将幾人所在的車子保護在當中，向着遠處駛去。

“聽說你決定将三枚禁果的事告訴我們？”

“是啊。”蘇漠看了史萊德一眼，“不過恐怕是你們不太想聽到的消息。”

史萊德在一旁看着蘇漠，很想要給他點支持卻又不敢造次，生怕造成反效果。

“說來聽聽吧。”

“在這兒？”

萊利看了看左右：“你們倆先到外面去。”兩個與史萊德一樣渾身着黑，面容冷峻的高大男人便離開了內車廂，站到了過道上。

“現在可以了嗎？”

蘇漠笑了笑，然後把身體往後一靠：“抱歉啊，可惜你的地位還不夠高。”

史萊德聽得一愣。他們是要來請萊利幫忙的，可蘇漠這樣無疑是在激怒萊利。他疑惑之前還說得好好的，為什麽人到了這裏，蘇漠的态度卻又變了。

“小漠！”史萊德壓低聲音。

“對不起長官，小……蘇醫生的意思是……”

萊利卻擺了擺手：“我明白了，胡阿克賽爾将軍會親自接待你。”

“少爺！”史萊德終于着急地喊出聲來，“在見将軍本人之前，我們有些話想先對您說。”

“你們？”萊利歪頭看着史萊德，嘴角挂着笑，眼神卻極冷，“史萊德，你該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吧？”

史萊德的臉色變了一下，多少還是有些尴尬：“當然沒有，我是異種人特殊處置部隊夜軍第三小組的史萊德·胡阿克賽爾，軍銜少校。”

“沒忘就好。”

“少爺，其實蘇漠手裏并沒有三枚……”

“我有。”

給了震驚的史萊德一個諷刺的笑容，蘇漠慢吞吞地說道：“你還真相信我說的話啊，別傻了！”

自此一路無話，空間車很快開到了達理之城的上等街區，随後駛入了一處僻靜的宅子，在一棟造型古典的建築前停了下來。胡阿克賽爾将軍的住所可以算是古跡了，充滿歲月雕琢痕跡的原始建材在夜色下讓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蘇漠下了車，目不斜視地跟着萊利進入內宅，史萊德則跟在兩人身後沉默不語。說沒有被蘇漠剛剛的話傷到是假的，但是在感情上受到傷害之後沒多久，史萊德便冷靜下來，開始考慮蘇漠的話。

假設蘇漠手裏并沒有三枚禁果卻謊稱有，那麽此時提出要見胡阿克賽爾将軍無異是自找麻煩，但這個麻煩多半是未來的，至少眼前蘇漠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畢竟史萊德并不能百分之百地保證說服萊利等人幫忙，所以蘇漠在這時候撒謊，确實可以将危機推後，但同時，因為欺騙軍方，他也将危機放大了，過後要脫身就會更難！史萊德想，蘇漠可能是對他太沒信心了，所以才會出此下策，但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現在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先配合蘇漠走下去，不管發生什麽，都努力保護那個人而已。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蘇漠的手裏的确有三枚禁果……不得不說，史萊德對這個可能感到迷茫甚至驚慌，至于為什麽驚慌，原因可能有很多，但又似乎完全沒有，史萊德自己也說不清楚。

短短一段路，很快就走到了。萊利停在門口，敲了敲厚實的木門：“将軍。”

胡阿克賽爾将軍的聲音從門後傳來：“請進。”

沒人注意到蘇漠在那瞬間握緊了拳頭，眼神也變得格外冷酷，因為他很快又恢複了平日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把手插在口袋裏，晃晃悠悠地進到普通人一輩子也沒有機會走進的地方。

“史萊德，你在門口等着就行了。”萊利攔住了想要跟進去的史萊德。

史萊德猶豫了一下，看向已經走到裏面的蘇漠，他不放心。

“抱歉，長官，蘇醫生他剛剛受到追殺又是長途跋涉來此，我想他需要有個熟悉的人陪在身邊。”他輕柔卻不容拒絕地撥開了萊利的手。

“你居然想抗命？”萊利不敢相信地看着這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男人，似乎無法理解他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改變如此之大。

“史萊德，你在門口等着。”蘇漠這時候卻突然甩出了一句話，頭也不回。

史萊德眼皮一跳，最後低下頭應了聲：“好。”跟着又補了句，“有什麽情況，随時叫我。”

“真令人感動！”萊利冷冰冰地說道，“砰”地關上了房門。望着緊閉的門，史萊德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書房的隔音效果做得很好，但現在什麽也聽不到則肯定是因為啓用了屏蔽罩，史萊德擔心着蘇漠，在門口筆直地站着，寸步不肯離開，就這樣一直到東方破曉，朝日完全升起來的時候，身後的門才重新打開。最先走出來的還是蘇漠，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但心情似乎還不錯，嘴裏叼着煙吊兒郎當地從裏頭踱出來，萊利跟在他的後頭，臉色比之前還要難看。

“走了！”蘇漠拍了拍史萊德的肩膀。

“走？”史萊德愣住了，“去哪兒？”

“先陪我去個地方，然後吃個飯到處逛逛，我可是很多年沒上過達理之城了。”蘇漠口氣輕松得簡直好像是來旅游觀光的一樣。

史萊德疑惑地看向萊利：“少爺？”

萊利移開了目光，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再跟史萊德說話。

“史萊德。”

“将軍！”史萊德一聽到那個威嚴的聲音，馬上下意識地立正站好，“啪”地行了個标準軍禮，“請吩咐。”

胡阿克賽爾将軍點點頭：“從今天開始，你調任蘇漠醫生的貼身警衛，現在你跟着他去住所，你的行李回頭會有人收拾了送過來。”

“是，将軍。”史萊德有些詫異，但還是馬上應聲。

“有什麽缺的，通知我派去的人就可以。”

“是。”

還沒等史萊德反應過來，胡阿克賽爾将軍已經重新走回書桌邊，開始批閱大堆的公文。

“這是怎麽回事？”一直到坐上了車，史萊德還是沒弄明白，“你都跟他們說了什麽？”

蘇漠按下按鈕，空間車的某處牆壁便虛化為窗口，他單手撐着臉頰，看向外面：“沒說什麽大不了的，就說我有他們要的東西，但是要拿東西來換罷了。”

“你向将軍提條件？”史萊德問，“可是……可是我們并沒有三枚禁果啊，這要是拆穿了，後果不堪設想！”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呢？”蘇漠終于将眼神收回來，投注到史萊德身上，淡淡的眼神，令史萊德一時竟說不上任何一個字來。

史萊德屏住了呼吸：“三枚禁果真的在你手裏？”

蘇漠笑了笑：“也許吧。”

“也許？”

“可以說在，也可以說不在。”

車廂裏響起了提示音：“目的地已到達。”由于太過平穩的行駛過程，所以連停車的感覺都沒有的空間車需要設置提示語音來提示乘客們地點的轉移。正面車壁在之後虛化成門，史萊德滿腹狐疑地跟着蘇漠下了車。

“蘇漠，我能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嗎？”史萊德問道，然而蘇漠卻沒有給他回答。他看向蘇漠，蘇漠卻在凝神看向前方，他的臉上充滿了激動、憂傷、憤怒和追憶的表情。史萊德跟着擡眼看向前方，随後不由得震了一震。

朝陽斜斜地射過來，在早晨清冷的空氣裏，用淺金色的光芒勾勒出那頗有年月、飽經滄桑的建築物唯一殘留的焦黑輪廓，淺綠色的花朵盛開在廢墟之中輕輕搖曳，為此地帶來了唯一一點生氣，那是十三年前即被燒毀的杜宅！

“爸、媽、大家，我回來了！”蘇漠在心裏輕聲說道。

當天晚上，在達理之城某處的地下，一座小型核反應堆産生了裂變，生成的熱能融化了萬年不化的厚厚冰層的表面一層，使得尋找了許久的人們終于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找到了，終于找到了！

千辛萬苦跋涉的人們，不知犧牲了多少同伴，終于尋找到了自己真正的聖地、最後的故鄉，那一刻，每個人都忍不住跪倒在地，為了那在一路上流失了的許多人的鮮血和生命，為了那最原初的血脈澎湃、心髒搏動和呼吸頻率，他們争相要一睹那小小的窗景，哪怕現在他們還不能進入，他們深深叩拜，就如同膜拜神祗一樣！

十三年了，終于等到了這一天！唐銳顫抖着手指，向其他三人傳遞出了“開始”的訊息。

“歐陽醫生？”遙遠彼國的某個山村診所內，病人疑惑地喚了桌邊的醫生一聲。

“哦，不是什麽大病，我給你開些藥，帶回去服用，一周內就能好。”年輕醫生回過神來，笑吟吟地開好處方箋，将病人送出，然後他關閉了診所，打開了診所內室的門，順着階梯下到了地下室中，立定在一扇緊閉的大門前。

開始了！

所以從這一刻開始，他必須也要加緊自己這邊的步伐才行！年輕醫生深吸了口氣，伸出手，按下了密碼，實驗室的大門轟然打開。

在另一邊的另一處遙遠國度中，同樣有個男人驀然擡起頭來，似乎聽到了從遠山之外傳來的訊息。

“洛斯？”身旁的男人走過來，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怎麽了？”

開始了嗎？

他想着，十三年來隐姓埋名，有時候他真的忘了自己到底是誰，現在他有了一個深愛自己的愛人，過着穩定的生活，這則消息的到來，使得他不由陷入了迷惘，當別人在戰鬥的時候，他真的要坐視不理嗎？

“哦，沒什麽。”男人重又低下頭，擺起餐具，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開始了，呵。

“怎麽了？”史萊德問，“你好像很高興？”

坐在豪華觀光餐廳中的蘇漠笑了笑，拉了下袖子，将手表式的便攜式通訊儀遮掩好。

“是的，有點好事。”

“什麽好事，能告訴我嗎？”史萊德總覺得自己越來越不理解蘇漠了，這讓他感到很失望，并且挫敗，他覺得自己突然之間就追不上蘇漠的腳步了，但随即，他又愣住了，因為他忽然想到，或許，他從來就沒追上過蘇漠……

蘇漠只是笑，他舉起酒杯說：“Cheers！”

燈紅酒綠的達理之城，即将迎來一場真正的盛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