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背叛之道

第8章

異種人和異種人之間對陣，比的是身體素質、特殊能力，還有，動物基因！

如果說史萊德的基因是忠誠的守衛者，那麽對面這個異種人的基因就是天生的狩獵者，兩者之間存在着本質差別，但若要因此就認為史萊德會輸，那也是件武斷的事。動物基因如果在左右勝負機率中占了最大比重，那麽人們都會湧去下訂使用猛獸基因制造的異種人，但事實恰恰相反，在已有的異種人中，使用獅、虎、豹之類兇獸的異種人反而不占多數，這是因為擁有兇獸基因的異種人往往難以控制、服從性差，并且有很高幾率制造出失敗品和殘次品。相反，忠誠、可靠、機敏、能幹，具有許多優秀特質的犬類異種人成了最受歡迎的種類，一個優秀的犬類異種人，比如史萊德這樣的，身上既有最優秀的杜賓犬的基因，又從小接受嚴苛的訓練，加之多年出生入死，完全不是普通的兇獸異種人可比。

當然，這是在對手也是個普通異種人的情況，但對面這個顯然不是！

柔韌的身體、閃電般的速度、無堅不摧的利爪、出衆的彈跳能力，使得史萊德和這個異種人的搏鬥陷入膠着狀态。兩人都屬于近身快速格鬥的行家，拳對拳，爪對刀，兩條長腿在空中你來我往地劈、踹、踢、挑，震得四周空氣亂顫，塵屑飛舞，辦公文件飛了一天一地！

對方一爪撓來，史萊德側身後撤半步，同時擡腕格擋，黑色短刀與對方指爪相碰，他将刀刃微微一轉，卡在那鋼筋鐵骨般的兩根爪子間，往外一送，插進合金櫃門，一路劃去迸出一串火星。對方另一手緊跟着殺到，史萊德不推不拒，左手一擡，另一柄短刀出鞘，兩手同樣靈活，近身與之拆了數招。那人一腳蹬在合金櫃面上，“咚”地踩出一個癟坑，修長的身形借蹬力整個拔高，從側方一腳掃向史萊德的頭部，其勢勢大且沉、角度刁鑽！史萊德判斷不能硬接，矮身屈膝跪地下腰，“噌”地滑出一米，聽得身後金屬櫃子發出垂死的一聲呻吟，跳起身來，再攻向對方。

兩人你來我往，在狹小的室內上下翻飛，打得滿屋狼藉。史萊德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得罪了對方，以至于被個剛見面的人出手俱是殺招地咬着不放，但這時候顯然不可能喊停對方坐下來好好談，何況杜賓雖然是優秀的守衛犬，卻絕不是沒有野性，身為男人，他的自尊也不允許他輸。史萊德一面與之周旋，一面迅速在腦內構建對方各項數據模型，力氣、速度、精準度、彈跳力、習慣，以期找到破綻，制住對方。

兩人交鋒許久，竟然始終打成平手，彼此俱是互有損傷，史萊德被抓破了左臂，臉上劃破了道口子，對方也被他的刀鋒劃破了胸膛，手背上一道深深傷口。又一次雙拳撞擊之後，兩人均往後退出數步，冷面卻性情暴躁的男子似乎不耐煩了，他借着一個後躍騰出戰圈，利索地伸手往後一抓、一甩，一道勁風猛然就向史萊德兜頭劈來！

如果說豹子的天性殺戮力借助于速度、尖牙、利爪，屬于近身肉搏的爆發派，那麽現在這個人靠一根強勁柔韌的長鞭，改變自己的定位，也将兩人的差距拉大。男人揮舞的那根鞭子鞭身全黑，不知是什麽材質做成，曲曲柔韌，卻也堅硬無比，在他手中舞成了一條靈活的盤蛇，蛇嘴吐信，仿佛帶着“嘶嘶”的聲音。

史萊德微皺眉頭，尋得個空隙，壓低身形，飛身撲上，化被動為主動，搶近對方的身。黑鞭在空中劈頭抽來，他手腕相碰，兩柄短刀“咔嚓”一聲相接，再一抖手腕，長刀貼着鞭子回旋劃出一道曲線，順着鞭身削向對手執鞭的胳膊。對方見情勢不妙，長鞭在史萊德眼前幾公分收勢，鞭尾如同一尾靈蛇，一頓一旋，追向史萊德的兵器。

史萊德趁對方分神，蹂身而上，一拳搗向那人的小腹，誰知拳頭貼上皮肉，卻忽覺一空，那人看似結實柔韌的身體竟如同沒有骨頭一般，就在史萊德的眼前、從他掌握之中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卸去史萊德進攻的力量，快速回報以尖銳指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向史萊德左胸。史萊德大驚之下硬生生下腰後仰，兇獸的利爪沒掏到他的心，而是在他肩頭留下五道深淺不一的血痕。史萊德膝蓋發力，整個人翻過身去，就地後翻躍出，單手撐地，緊緊盯着對方，眉頭皺得更緊！他隐約覺得這個豹子基因的異種人和其他豹種族的異種人存在着很大不同，但一時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

剛才的那下本不應該落空，這個豹種人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對勁？

大敵當前，史萊德其實只能勉力分出一點心思去思考，但越是形勢緊迫，他的腦子卻越是轉動得飛快。剛才那種程度的扭曲絕對不是豹子更不可能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他到底是誰？和蘇漠是什麽關系？為什麽要對他動手？那句話又是什麽意思？

“雜碎，你還有臉回來？”難道他長得像誰，而這個人和那個誰有仇？

“住手！”在兩人面色俱是陰晴不定，琢磨下一步怎麽打的時候，有人氣急敗壞地大聲喊停。

史萊德和那個男人正是同時出招之時，兩人聽到聲音不約而同愣了一下，短刀格開鞭子，長鞭卻餘勢未減，一個擺蕩，“啪”地一聲，抽爛了蘇漠所站地方旁邊的門框和牆，濺起了一天碎木屑和磚屑，巨大的沖擊力甚至帶起了一股穿堂風，将那些已經飛得到處都是的紙張又再吹起來一次，飄飄蕩蕩地落下如同天女散花。

史萊德的眼皮跳了一下。

蘇漠抓下一張飄在腦袋上的紙，揉着太陽穴，面黑口黑地看着自己毫無意外被砸了的辦公室，看着滿地亂七八糟打爛了的家具文件，他伸手抹了把臉，一臉的木屑、磚屑，他氣得腦仁都疼了！

“誰允許你們在我辦公室打架的！”他先是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豹子男，落到史萊德身上的目光卻轉而一變。那不是憤怒，史萊德被那眼神看得心頭一驚，那是一種無奈的、帶着點嘲諷意味的神情，被那樣看着，史萊德甚至覺得蘇漠似乎已經掌握了自己來到他身邊的目的。

“咳咳。”豹子男收起鞭子，黑色的長鞭在他手腕一帶之下猛然回轉，像是有自覺意識一般纏繞回他的腕上，很快消失不見，似乎沒入了身體之中。史萊德眼睛一亮，他想到了那個不對勁之處！那是一個、一個……串種人？

想清楚了一個問題後，更多的問題湧現？串種人？這個人的身體裏有至少兩種的動物基因？怎麽做到的？

軍方不是沒有串種的異種人存在，但是光是摻雜一種動物基因改良人類胚胎已經有不少風險，那麽多年的努力下來，仍然只能達到63%的成功率，串種人的成功率更是低至33%，而且其中一半以上表現為一種顯性基因壓迫另一種隐性基因，換言之，就算有兩種基因，也只能發揮其中一種基因的優勢，還可能因為不純而導致顯性基因也表現糟糕。所以，設想雖好，事實上很少有異種人能夠擁有複數種類的基因優勢并将之運用自如，在史萊德呆的特殊部隊裏，這樣的異種人只有區區三個，而且統統用于執行很高檔次的任務。而且，或許是因為串了多種基因的緣故，這樣的異種人也比普通異種人的壽命更短，倘若普通異種人的壽命在30~35歲之間，那麽串種人很多都活不過25歲，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兵強則滅”。

為什麽這裏會有這樣一個人，而且他看起來很好地掌握了豹與蛇兩種截然不同的基因。是誰培養了他？

“小漠，你怎麽來了？”男子戒備地看了史萊德一眼，快步走到蘇漠身邊，擋在他身前，“你先等等，我收拾了這個雜碎就來找你。”

蘇漠嘆了口氣：“銳哥，你又把我辦公室拆了，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男子狂霸酷拽冷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絲裂痕，輕聲道：“不好意思，等下我會賠的……”他亮出利爪，竟然又要向史萊德攻去。

“你給我等一下！”蘇漠硬生生抓住對方。

“小漠？”豹子男不解地回頭看他。

蘇漠搖搖頭，壓低聲音：“回頭我向你解釋。”

他看向史萊德：“史萊德，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為什麽人在這裏？你不是替我做飯去了嗎？”

被稱呼為“銳哥”的男子顯然吃了一驚，訝異地來回看着兩人，皺起眉頭：“史萊德？他不是……不可能！”

“一個月前預約的看診必須處理掉，HERO醫生今天有事不能來，所以我過來幫瑪麗的忙，免得影響診所的聲譽。”史萊德早就準備好了說辭，而且這的确是現實。當然，是現實的一部分，預約可以再推，沒有他，瑪麗護士也能處理一些預約，“剛剛我碰到了這位先生，他似乎對我有些誤會……他，好像覺得我長得像以前他認識的某個仇人。”史萊德試探着提問。豹子男眉毛一凜，渾身散發冷氣。

“那是他搞錯了。”蘇漠斜眼看了豹子男一眼，豹子男冷哼一聲，抱着手臂，沒有動作。蘇漠松口氣，指着滿地的紙張：“好了，誤會解除，這你們倆誰弄的，現在就負責給我理好，不理好別想下班。”

“小漠……”

蘇漠沒好氣地瞪了那男子一眼，用大拇指指指門框：“這個我親眼所見，麻煩銳哥你幫我修好。多久沒見了，一來又敗我的家當！”他像是恨恨地說着話，但是看着對方的神情卻是柔和、親切、懷念的，史萊德能夠輕易地感受到蘇漠和這個人之間的聯系，他們的關系很好、很深，這絕不是那些做愛的時候可以裸裎相對，完事了就把對方踢下床的松散的聯系，史萊德能夠感受到蘇漠和這個高挑的豹子男之間有着十分緊密的、牢不可破的關系！

這個人到底是誰！

史萊德牢牢盯住對方，男子感覺到了，回過頭來，給了史萊德一個蔑視的表情，随後伸手搭上蘇漠的肩膀，用力一拉，竟然親熱地給了他一個深深的擁抱！史萊德的眼皮又跳了一下。

“小漠，我們好久不見了！”男子的臉上終于綻開了一個笑，這個笑容完全化解了他臉上的冷漠、冷峻、冷酷，就像是一個最威嚴的兄長在見到自家小弟時才會展露的柔情，輕松随和溫柔。

蘇漠苦笑着任由對方将他擁在懷中，撫摸頭發，過了一會才輕輕推開他：“好了，這會攀交情可沒用，不收拾完就別來見我。”說完，他又用食指一指史萊德，“你也是，收拾完了過來給我仔細解釋，這個月的工錢別想領了！”

史萊德也不知怎麽想得，下意識地兩腳跟一靠：“是。”完了，自己也覺得很遜。

蘇漠一走，房間裏的氣氛又變糟糕了。

史萊德一聲不響地彎下腰，将滿地的紙張一一撿起。他剛才都已經翻過一遍，所以還記得這些散落的紙張，哪些和哪些是一堆的，哪些和哪些是另一堆的。他收拾，那個銳哥卻一動不動，看着他收拾。史萊德撿到最後一張紙，剛好就掉在對方的腳下，被他踩住了一半。

“勞煩，擡一下腳。”史萊德冷淡地說，心裏對這個男人也十分的不爽。

那個叫銳哥的倒也沒故意找茬，讓開半步，看史萊德在他跟前彎腰撿起那張紙，看了看，然後放進某堆紙張的某個位置。

“這些資料你都看過了？”

史萊德微微一驚，擡起頭來：“什麽？”

“你怎麽知道哪些資料是一起的，哪些又是另一份？”那人用玩味的眼神看着史萊德，唇邊帶着一抹食肉動物的冷冷笑意。

史萊德直起腰來：“現在作介紹或許有些晚，我叫史萊德，是蘇漠醫生的管家和助理。”他伸出手，當然沒抱希望對方會來跟他握手。對方果然沒有伸手，只是仔細打量着他的手掌。

“槍繭、刀繭，你很擅長玩兵器吧。”

“以前做過保镖。護院、保镖，異種人的出路無外乎如此。”史萊德看了看自己的手。

“還可以當兵。”

“你說雇傭兵嗎？”史萊德對這人也不僞裝客氣，連“您”都不用。

的确，對外，異種人是不能入伍的，人類用一種明顯的階級差，人為在普通人類與異種人之間深挖壕溝，對異種人只馭使、利用，不視作同伴，所以異種人入伍多半是走得雇傭兵的路子，不算正規軍，生死毫無保障，地位更是低下。史萊德能夠得到今天的地位，一則源于他的能力，二則源于他所侍奉的家庭。

“我不喜歡殺戮。”

“哼。”男人冷笑，“我叫唐銳。”

“幸會。”史萊德愣了一愣，方才反應過來。

“因為我平時也會幫醫生處理一些診所事務，所以這些資料一部分看過，其他一些，雖然沒看過，但有标注頁碼和文件名字，分類不是難事。”

唐銳笑了笑，其中仍然帶有輕蔑，對史萊德的敵意毫不加掩飾。

“我看你能玩出什麽花樣！”

“抱歉，我不懂你的意思。”史萊德做出不解的表情。

“倒還真會裝！”唐銳冷冷一笑，“那就麻煩你了，史……史萊德是吧，門框也交給你了，收拾完把門關一下。”說完，他就大搖大擺地走開了，一副大爺的樣子。史萊德望着那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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