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為什麽要删掉我的戲份?”
齊晏看着眼前人心情尚好,執筆的手飛快劃過紙張留下潇灑隽永的大名,齊晏有些惡趣味地想:有個狂拽叼炸天的名字也不盡全是好,就好比現在,簽個文件都要比別人多好幾劃,一個文件顯不出來,可是一旦文件多了積疊成山那多出來的幾劃可真能把人逼瘋的。
也不知道他小時候被犯錯被老師罰抄名字一百遍時是什麽心情。
“那個角色太費心思,容易傷身。”
埋首于文件的人抽空擡頭看了他一眼,再低頭時文件上那剛寫到一半的晟字下半部分的成被生生拐成了安,自己這是想寫晏?!果然,一心兩用要不得啊!
“要照你這麽說,那些個奧斯卡影帝影後們都可以回家頤養天年了,因為容易早死。”
呵呵,按他這歪理所有電影人都可以滾蛋了,為了保命還拍個毛電影。
聽他這樣毫不給面子的吐槽,祁晟內心有種隐秘的快感,按了按發脹的額頭,不禁有些鄙視自己的不可理喻,怎麽會覺着炸毛的齊晏特別可愛,可愛到恨不得藏到衣服裏誰都不給看。
“過來。”
他朝着沙發上一臉嫌棄的人招手。
“你當招貓呢!”
齊晏看他那樣子惡寒的不得了,嫌棄地撇撇嘴把身子往沙發上靠了靠,無聊地拔弄着手上的表帶。
“可不是貓嘛!還是傲嬌的波斯貓。”
話音未落,身側的沙發塌陷,綿軟的身子瞬間僵直。
“你不過去,那我只好過來了。”
湊在他頸項的唇舌若有似無地劃過小巧精致的耳垂,薄荷的清涼混着柑橘的甜膩這樣的氣息簡直要命。
“你,你跟我說說這戲哪兒費心思了。”
齊晏想啊!總得給他個理由不是,他就不信了他一個門外漢會明白演戲的門道。
“我想想啊!”
擱在他頸窩的頭換了個方向,狠狠吸了口氣,然後擡頭看着他眼睛,認真的的一字一句道“方法表演的理論核心是“情緒記憶”這個概念。情緒記憶是一些深層次的記憶——恐懼,欲望,憂慮的——演員可以依賴這些記憶更好地和他們所表演的角色取得認同。一旦“調出”了自己的情緒記憶,演員可以利用這些記憶來真正經歷(而不僅僅是表演)角色的心理和情緒狀态。
當演員把自己的情緒調動起來和角色取得認同的時候,他自然流露的表現和舉動就更能讓觀衆信服其心理真實性。在實踐中,方法表演傾向于産生某些類型的表演。一旦調動“情緒記憶”并與角色完全取得了認同,演員會使用任何自然流露的話語,手勢,表情或動作。斯特拉斯伯格認為演員應該使用“情緒記憶”調動自身的情感,來表現一個角色。
而斯特拉·阿德勒強調的東西則稍有不同。她認為方法表演依賴的不應該是回憶,而是想象。“真實在我們的想象中。”她說,“剩下的都是虱子”。她的名言是“不要表演,做你自己。謝燚給你的那個角色就需要你用這種方法去演繹,但是這種方法很容易讓人思緒混亂進而入戲太深。自我意志力強的還好說,要是自我意志力不好,入戲太深難以出戲最後就只能做出傷害自己的事了。
你雖然有天份,可還是年輕,有些演了半輩子戲的演員都能因為入戲太深得了抑郁症最後挨不住自殺,更何況是你這種年輕的。你要真對演戲沒天份倒還好說,因為你可能壓根學不會這些,但偏偏你對這方有天生的靈敏,所以我只能讓謝燚删了你的戲份。齊晏……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幾率,我也絕對不會讓你去冒這個險。”
“你……”
齊晏只剩驚訝了,這人……竟然會懂表演?!
“我大學輔修過電影藝術鑒賞和影視藝術表演。”
許是看出他的好奇,祁晟如是解釋道。
“所以啊齊晏,千萬別用演戲的那套對付我。”
聽了他的話齊晏心驀然一沉,那些剛湧出來的念頭也只能壓一壓了。
齊晏發現,這祁晟是鐵了心要跟他耗到底。整整三天,他被祁晟帶到這別墅整整三天了,手機被沒收,沒有無線網,沒有電視,任何娛樂活動都沒有!只有24小時同一張看的他快吐的臉,齊晏覺着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瘋的。
“你都不上班嗎?”
齊晏已經快哭出來了,媽的他怎麽會惹上這種變态。
“我請了職業經理人。”
“心可真大!也不怕你的股份被稀釋最後被架空。”
“不會的,不是人人都想用一切去賭注定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
齊晏就好奇了,他這高人一等的自信哪兒來的!
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餓了嗎?”
拿起他手裏的書看了一眼“《論持久戰》?确實,□□的書是該好好看看,不過齊晏啊,你要知道,有時候敵人的持久力也是不容小觑的,要是哪天你要學那些革命先烈來個魚死網破,你放心,我絕對讓池裏的魚也瘋狂一把,總不能浪費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成語不是?”
“……哦!”
呵呵~呵呵~呵呵~
齊晏心裏一萬頭草泥馬撒丫子狂奔
他媽的,自己是上輩子掘了他家祖墳吧!
一定是這樣!
“我要吃抄手。”
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鬥争,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
“想吃什麽餡兒的?”
齊晏支着頭想了想,“青筍牛肉餡兒的吧!”
“好,你乖乖呆着,等下就好。”
祁晟摸摸他後頸,起身往廚房走。
齊晏看着他的後背,緊繃的身子瞬間松弛下來。
這樣下去不行,視線移到牆上的挂鐘上,還有三個小時,三個小時過後那封郵件便會送到Alice的郵箱,那日他來找祁晟前便寫好的郵件,設置好發送日期,三日後,他當時搞不懂祁晟的動作所以給了自己足夠的時間,若他祁晟無異心那他當日便可回,那封郵件也可以取消,若三日後他還未歸那封郵件便可發送到Alice郵箱,這幾日Alice定是被祁晟的人糊弄他的行蹤,Alice就算起疑也礙于不是自己地盤無可奈何,等到她看到郵件後一定會按自己說的辦。
齊晏想,離了齊家他連自己的安危都無法保證,所以……放棄吧!這是他的命,他生下來就盡享富貴榮華,這些也是他應該付出的代價,夢想是什麽?夢想有時候就是虛無缥缈的自我編織的美夢,而且說實話,演戲也不算他的夢想,他只是被那個家困得太久急需發洩自己的不滿,演戲便成了最直接最有效的途徑,因為對他們這些世家大族來說,演員=戲子=任人亵玩上不了臺面。
他不過是找到了一種直接有效可以讓他家族顏面掃地的方式,然後給它取了個華麗神聖的名字……夢想。
好了,現在可以game over了。
三小時~
三小時後一切都可以恢複原樣,三小時後他和祁晟永遠都是常藤的轉校生齊晏和常藤的特優生祁同學……
在祁晟看來,他的人生可以分為倆個階段,18歲之前和18歲之後。18歲之前他的人生目标只是努力學習找個薪水不錯的工作讓他和他媽媽不必在魚龍混雜的筒子樓裏畏手畏腳,低着頭做人。可是,直到那日他看到面上禮貌周到實則冷漠疏離的齊晏挂着慵懶的笑意如陽春三月絲絲入扣的陽光,陡然射進他的人生,那一刻他聽見了花開的聲音。
那段時間他看似心無旁鹜實則早已神色恍惚,像生長在陰暗角落裏無人問津的野草偷偷窺探着縫隙裏那一抹藍天。
他對齊晏有種無法言說的癡迷,癡迷他身上清冷的氣質,幹淨的眉眼,甚至連一個不耐的皺眉都讓他如數家珍。
他曾想做個獨自舔舐自己傷口的野獸,那些個見不得人的感情他寧願埋在心底爛掉發黴也不願曝曬在陽光下,可他低估了齊晏對他的吸引力,從他鬼使神差的從垃圾桶裏撿起他扔掉的髒球服的那一刻起,祁晟就知道自己完蛋了。他中了一種叫齊晏的毒而且還是病入膏肓回天乏力。
于是,年少時簡單的歲月安好的願望漸漸因為那個人而演變成了功成名就,榮耀加身。那個人太過冷情,懷柔政策不管用的,他渾身長滿了刺,堅硬銳利,只有铠甲加身才不會在接觸時被刺傷。而且,對齊晏這種人只能是馴服,苦苦哀求可憐兮兮對他來說都沒用。
祁晟花了7年的時間丢掉自尊,放棄善良讓自己站到如今的位置為的就是把那個人豢養起來。他部下天羅地網也不過是想抓一只不聽話的鳥兒,可是因為自己的不忍心鳥兒又再一次飛走了。祁晟覺着,自己真是愚蠢透頂了。對齊晏,心軟是最不應該留的東西。
低頭看了看手上那精致美麗的糕點盒子,一抹淡笑爬上嘴角,手下微微用力,金字塔般的包裝盒變形,粉色的奶油溢滿指縫,剎時間,糕點甜膩的香味盈滿整個房間……
“Alice,這次多謝你了。”
看着飛機外棉絮般厚重的雲層齊晏轉頭對一旁的Alice道謝。
“幸好你沒事,要不然我哪還有臉去見夫人。”
Alice如釋重負,還好一切都不遲。
“別擔心,我心裏有數。”
齊晏拿起桌上的咖啡輕啜了口,微微顫抖的指尖還是洩露了他的緊張,不敢想要是系統抽風,要是Alice沒收到郵件,要是祁晟沒應自己的要求出門買蛋糕,要是Alice找的人不能快速解決別墅周圍的保镖,要是她訂的航班延誤,要是……有太多他想都不願想的可是,不過還好,還好一切順利。結果是他出來了不是?所以過程什麽的都是浮雲。
“這次回美國你準備……”
“不矯情了,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東西我又何必裝清高去逃避,這次回去我會好好回公司待着。”
“夫人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這些年是我任性了。”
齊晏想了想,何必呢!多少人豔羨的人生他又何必再端着,沒意思。按部就班多好!
“你和祁先生……”
Alice看'他精致的側臉有些欲言又止
“你也說了,是祁先生,所以,就只是祁先生,媽媽年紀大了,我不想她擔心。”
端在手裏的杯子放下,齊晏右手食指扶着杯沿一遍遍畫圈,粉嫩的指尖被袅袅熱氣熏的幾近透明。
Alice身子端正輕生應道“我明白您的意思。”
聽了她的回答齊晏偏頭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子裏是少見的欣賞。
“謝謝。”
他輕聲道謝。
不管Alice面上如何驚訝,斷點的視線又放在了窗外繁厚的雲層上,心有多大天空就有多高,鳥兒注定是屬于天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