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宴

第1章

“切，這種土包子也不知是怎麽進到常藤來的。”

“你可別這樣說，指不定人家媽長得漂亮讓校長很滿意呢！”

“啧啧～看你們這話說的，老鄧的品位也不至于差到這地步吧！”

“艹，也是夠了，每次看到那張死人臉都快陽痿了。”

“哈哈哈哈～你确定不是因為撸太多腎虛了。”

“靠，你們這嘴賤的啊，但是我喜歡哈哈哈哈！”

……

教室最後排的男生對周圍的冷嘲熱諷淫詞浪語置若罔聞，全部的心思都在桌上的試卷上。這次的數學考試比上次多失了兩分，可不是個好現象。

濕熱的夏風撩起那人汗濕的齊海，露出一雙銳利沉靜的眸子……

“兒子啊！就在常藤上一年就好，等爺爺身體好了我們就回美國。”

齊媽媽輕聲安撫着負氣炸毛的兒子，細心地替他把烤好的吐司塗上草莓醬。

“你們回來就好，幹嘛非得讓我也回來。”

餐桌上的齊晏越想越氣，剛湊到嘴邊的鮮奶又放下了。

“爺爺也會想你啊！你這孩子怎麽一點孝心都沒。”

齊爸爸聽了他的話，手裏的湯匙都快戳到他家兒子腦門上了。

“……”

“好了好了，趕快吃早餐，等下讓齊叔送你去學校。”

齊媽媽在中間做作起了和事佬。

父子倆都順着臺階下，安安生生吃起了早餐，柔和的晨光裏只剩偶爾碗碟碰撞的聲音……

“同學們，這是剛從美國回來的齊晏同學，以後就是我們高二（3）班的一份子了，讓我們掌聲歡迎齊同學。”

稀稀落落的掌聲，揣測，打量的目光，齊晏想，這種所謂的高級中學尖子班就是這樣帶着有色眼鏡，用金屬探測器般的眼光在最快速度裏從你的穿着氣質評定你的家庭地位，然後考慮一切可能的因素最後再決定要不要深交。很顯然，齊晏得分還不錯。

“齊同學，你就坐……”

班主任環視了一周發現教室成雙成對的，還真沒單出的空位。當下就有些尴尬。

“我坐最後一排就好。”

齊晏悠悠開口，态度淡然自若。班主任見他不擺架子想起齊太暗地裏的招呼覺着是不是有些嚴重了。這齊小少爺待人接物挺有分寸，态度也不驕不躁的。想來大家族養出來的人也差不到哪兒去。

“好。”

班主任松了口氣。

齊晏在班主任有些感激的目光中背着書包走到教室的最後一排。

唯一空着的座位旁是某個低頭安靜看書的男生。

清爽的校服洗的幹幹淨淨的，就是有些顯舊估計是洗了太多次吧！齊晏把書包放進抽屜，安靜打量着自己右手邊的男生。

不短不長的齊海遮住本來濃密挺翹的睫毛，只留一雙漆黑沉靜的眼眸，□□的鼻梁，尖尖的卻也線條流暢的下巴帶着點禁欲式的倨傲。視線移到那人放在書角蜷曲的手指，指腹飽滿指骨分明，指甲修剪的很短，每個棱角都用指甲鉗打磨的光滑，讓人打心底裏覺着舒服。

身上也沒有什麽刺鼻的汗味體臭，鼻腔裏萦繞的也是淡淡的香皂味，比那些惡心巴拉的廉價香水味好聞多了。

所以對這個新同桌，齊晏很是滿意。

你們很少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們。 直到我們在泥巴中相見，才會很快了解彼此。

——海涅

“所以呢？”

齊晏雙手環胸看着眼前唾液橫飛的男生，良好的家教也無法拯救他岌岌可危的耐心。發型2分，穿着2分，長相······0分。好了，game over !

“啊？！”

男生被他不痛不癢的反問驚到了，這不符合劇情啊！不是應該恍然大悟後接着一臉嫌棄地吐槽那個土包子的種種嗎那現在這态度是什麽怎麽回事？

“要是說完了麻煩你騰個地兒，我還要看書。”

齊晏已經懶得看他了，低垂着眼，面上已是一派乏味可陳的不耐。

“······”

男生尴尬地撓撓頭，在淡黃的實木桌上留下幾片雪白的頭皮屑，齊晏見了，幾不可聞地皺了皺眉頭，起身把剛翻看的書放回書架，嫌惡的從褲兜裏掏出濕巾擦了擦手，團成團的廢紙被他扔進了門口的垃圾桶！

他有輕微的潔癖，好吧，在他自己看來是輕微的，平日裏也是比較反感別人的碰觸，那位同學指甲裏藏的污垢看得齊晏想吐，他真的很讨厭男生留長指甲，特別是尾指，娘不說，關鍵是不衛生啊，指甲裏好多細菌啊。

想想剛才那男生的尾指，齊晏嫌惡的搓了把胳膊，拐到衛生間洗了好幾遍手。

嘩嘩的水流聲讓齊晏暫時忘記剛才的不快，擡頭，鏡子裏那張蒼白嘲弄的臉在無人窺探的時候完全釋放了本性。

兜裏手機震動，齊晏在擦幹手手拿出來看了下，幾條推銷短信，撇撇嘴，将手機又重新揣回兜裏，鎖屏的時候無意中瞟見桌面日期，原來，來這學校已經快一個禮拜了。

可他爺爺的病情還是沒什麽起色，老人家年紀大了就這樣，大病纏身小病不斷，有錢的好好養着，沒錢的能拖一天是一天，哪怕有天中了風在床上毫無知覺意識地癱着也要用點滴維持着呼吸器上那一點起伏。這樣毫無尊嚴地活着，連生理排洩都需要護工或家人親手幫忙，到底有什麽意思。這樣活着是自己活着還是活給別人看的，說實話，齊晏真的不懂。

老的人還想再活五百年，年輕的卻只覺着日子無聊難熬，不知滿足是人的天性。

呵呵，鏡子裏的人也朝他嘲弄一笑，那笑容像極了剛才那位同學在提及某位同學時不善的笑容，與其叫笑容還不如說表情來的實在。人類的面部表情之豐富讓齊晏嘆為觀止。

嘲弄配着一句不屑的土包子，那畫面感，那憤恨，齊晏輕笑

土包子？

呵，還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就他那顏值還好意思叫別人土包，真是應了那句話，醜人多作怪，這人醜啊，就應該多讀書。起碼能在氣質上騙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否則就他那顏值，也只剩猥瑣了。

“喂，土包，你中午就吃這些啊！啧啧，胡蘿蔔，青菜，你媽不會以為家裏養了只兔子吧！兔子宰了還能有幾兩肉呢，你看看你，哎呀！看我這記性，你家裏窮，吃不起食堂，沒關系，兄弟我善良，給，剛在食堂打的糖醋排骨。”

齊晏剛進教室就看見班裏那一群不學無術的二世祖圍在自己課桌周圍，聲音刺耳的不得了，可被圍在中間的人卻并未有什麽不耐，仍舊儀态良好地默默吃着便當盒裏單調簡樸的飯菜。

一雙筷子夾着一塊色香味俱全的糖醋排骨往那人飯盒裏放。齊晏饒有興味地雙手環胸靠在身旁的課桌上想看看那人是什麽反應。

啧啧，好無趣。

看那人面無表情的移開飯盒，躲過伸過來的筷子然後蓋好蓋子放回抽屜，動作熟練到好像排練了上百遍，齊晏打了個哈欠，像是看了一場乏味可陳的電影，整個人已經無聊到吐槽的欲望都沒，只是用纖長白皙的食指按了按發脹的鬓角。旁邊的那些人見沒有達到自己的期望也都有些失望地散了。

見自己位置旁的人鳥獸狀散盡，齊小少爺才踩着不急不緩的步子慢悠悠地晃到自己的位置。

他的同桌已經在學習了呢!一天到晚都如機器般自律真的不會乏味嗎？

“喂，那個祁·····”

祁什麽來着，自己這個同桌的名字也是有夠拗口的。

“祁晟，我的名字是祁晟。”

一貫面無表情的人突然認真起來真的讓人很不習慣。

“好吧，祁同學，你一貫都這麽·······呃，溫和嗎？”

齊晏挑了一個比較好聽的形容詞。

“我以為你會覺着軟弱更貼切一點。”

面前的人凝視着他眼中有些促狹。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齊晏聳聳肩，一臉誠實。

“無所謂。”

祁晟搖搖頭，沒一點動怒的跡象，反倒是繼續看自己桌上攤開的書。

“這書真這麽吸引人？！”

齊晏單手撐桌，半個身子都湊到祁晟的身側，大幅度的動作撩起襯衫，露出姣好白嫩的側腰，壓低的身子可以清楚地看清那人精致的鎖骨和流暢的的肩頸線。少年呼出的熱氣帶着點甜甜的草莓起司味，貓爪似的撓在祁晟沉寂的心頭，一點點，一下下，挑逗似的若有似無，癢癢的不難受，也絕稱不上享受。

“也是服了你了，把數學課本看出偵探小說的饒有興味全校也就一個祁晟了吧！”

耳邊灼熱的熱氣消失了，帶着調侃意味不痛不癢的抱怨傳進祁晟耳中，沒人發現燥熱的午後一向不動聲色沉靜淡定的男生偷偷彎了唇，他身旁的人也只是在聊勝于無的寒暄中枕着胳膊進入了夢鄉。一切好像都沒變，又好像偷偷變了什麽······

6月15號，才回來了兩個星期，什麽時候一年才能過去啊！

齊晏趴在欄杆上有些垂頭喪氣。昨晚Eara還問他要什麽時候回美國，他也想的，可是護照什麽的都在他媽那兒他就是想偷偷溜走也不可能，這都什麽事兒啊。

“學長，我，我是高一（3）班的肖曉，我喜歡你，請跟我交往吧！”

齊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頭都快垂進胸口的女生有些無奈的嘆氣，怎麽自己舒緩心情時都能來個添堵的，這學校是不是和自己八字不合啊!

“學妹是和朋友玩游戲輸了嗎？沒關系，下次選真心話就好，朋友哪會真忍心看你出醜也就是吓吓你，好了，馬上上課了，別遲到了！”

三言兩語讓一場精心策劃的告白變成了女生游戲間無傷大雅的玩笑，也讓一群看好戲的失望而歸，良好的家教告訴他即使是拒絕別人也不能傷了面子。

這樣多好，他不會有困擾，告白的女生也不會被嘲笑，皆大歡喜happy ending ，誰不愛呢！

“等下要去體育館嗎？”

齊晏看着桌前認真演算的某人有些頭痛地扶額，這人就不會煩嗎？一天到晚對着課本眼睛竟然沒近視也算個是奇跡了。

“不了。”

頭都不擡，心無旁骛的樣子看的齊晏有些煩躁。

“你，算了······”

齊晏搖搖頭，拿出手機刷了幾個頁面心底煩的不得了，愈發覺着這破學校百般不合自己意。

一個陌生的環境，沒有熟悉的人在身邊，即使再孤僻的人，剛開始的時候也是難以适應的。

國內的教育方式和國外有很大差別，老師授課方式也不一樣，更別說教學內容了，完全兩個概念。這裏不是他熟悉的美國高中，他聽不大懂老師講的課，所以老師上課時他都在座位上看些從家裏帶的外文書，也倒清閑。

至于考試，家裏跟學校打過招呼，班主任也知道他一年後就要回美國并不會參加高考，所以對他這種既不會拖低上線率又能給學校帶來可觀投資的學生，老師們自然是當祖宗供着，班級裏的同學對他也都或多或少的避着，日子還算好過。

只是有些無聊，因為這偌大的學校他根本沒有朋友，連個打籃球夥伴都沒。

所以，扒扒撿撿，真能說上話的也就一個祁晟了，可偏偏這家夥整日埋頭苦讀，他......

齊晏搖頭一臉苦笑。

這日放學，司機王叔來接他，說是他爸有個飯局讓他也去。

齊晏想了想，反正自己回去也沒什麽事兒就讓齊叔給他送到了酒店。

到酒店一看才知是他爸一同學帶着家人回國定居了，這人的孩子也去了，年紀跟他一般大，一行人坐在那聊，得知那孩子将要轉去常藤，倆大人一拍即合讓那孩子轉到齊晏他班說是好照應。齊晏見那孩子一口漢語說的磕磕絆絆的，難怪要一班好照應。不過也好，自己也當多個玩伴了。

Frank，這名字可真夠古典的。齊晏對那孩子笑了笑，人也回他一個憨厚老實的笑臉。看來自己接下來的日子不會無聊了。齊晏搖了搖杯中的紅酒，有些期待未來的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 又作死開新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