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露臺上的交談似乎持續了很?久, 久到?她眼前的紅酒杯空了又空。
她收回視線,試圖認真去聽身邊人的交談。
忽地提起她還沒找到?适合在演唱會上表演的曲目,對面的溫綸直接接過話說?:“其實不一定?非要唱自己的歌, 方老板現在什麽版權買不起?盡管開口就是。”
方修然手裏?端着紅酒杯,微微一偏頭, 眼色沾染醉意朦胧。
大抵喝了酒的人都這樣,他?湊近,額頭抵在她的太?陽穴,溫聲細語, 姿勢暧昧。
她想擡手推他?的臉, 卻因為?酒精作用渾身發軟,隔着夜色看過去, 像她托着方修然下巴, 作勢要吻。
眼前人淺笑?, 聲音低沉,“想唱什麽?嗯?”
心中的那個答案還未說?出口, 一個沉緩的聲音喊出了她的名字。
“安語。”
樓澤玉站在露臺入口,室內燈光只照亮他?半張臉,那雙眼眸沉沉如墨, 似乎将?他?的情緒隐藏得很?好。
隔着桌面濃郁的紅玫瑰與他?對望,她忽地笑?起來向周圍人介紹:“我?哥,樓澤玉。”
話說?完, 她收回視線, 任由溫綸幾人同樓澤玉打?招呼, 而她卻伸手捧着方修然的臉, 湊近他?耳邊說?:“Never be me。”
她想到?了要唱什麽歌。
兩人全然不顧黑着臉站在對面的樓澤玉,只管親昵靠在一起咬耳朵。
這首歌是她當初在YouTube上翻唱的第一首歌, 來自她鐘愛的歌手Miley Cyrus。
“If you’re looking for someone to be all that you need,that’ll never be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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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尋找一生摯愛,那個人必然不會是我?。)
這就是她和樓澤玉關系最真實的寫照。
昏暗光線裏?,樓澤玉的身影籠罩過來,喝得半醉的方修然拍拍她肩膀,她卻伸手抱住方修然手臂不肯放手。
不想面對他?的質問,也不想知道他?和高映寒的任何消息,逃避可恥,但有用。
她今天穿了一條抹茶綠的真絲吊帶裙,因為?胸前蕩領沾染紅酒的顏色,讓人忍不住将?視線放在那雪白之處。
她抱着方修然,上半身緊貼着他?的手臂,樓澤玉因此情形太?陽穴突突跳個不停,卻也強忍住生氣,沉聲道:“起來,跟我?回家。”
桌邊幾個男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驟然體溫升高,連帶着頭腦也發熱。
“我?不。”
憑什麽他?說?什麽自己就要聽什麽?
在娛樂圈混跡多年,身邊幾個男人都是慣會看眼色的主,心知肚明娛樂圈生存法則,得罪誰都可以,別得罪與藝人資源休戚相關的“金主爸爸”。
更何況兩人是兄妹,哥哥要妹妹回家,他?們斷然沒人能說?一個“不”字。
溫綸朝方修然使了個眼色,方修然拍着她的細腰小聲勸說?:“你不是明天要見林阿姨嗎?別喝太?多耽誤正事,先跟你哥回去吧。”
“是,等演唱會結束我?們有的是機會喝酒。”溫綸在一旁幫腔道。
情勢如此,她不情不願起了身,以為?自己喝的不多,沒想到?才剛站起來腦袋就開始晃。
下意識想要伸手抓住點什麽,樓澤玉的手臂繞過細腰,微微用力一帶,安語被迫與他?貼近。
她不滿推開,倔強道:“我?自己能走?。”
好不容易撐着牆邊走?出酒廊,剛出電梯又因為?地面花紋突然改變猛地趔趄一下。
樓澤玉上前扶她,安語意圖掙脫不成,反被樓澤玉抵在牆邊。
“你究竟在跟我?鬧什麽?”
他?壓抑着自己的聲音,低沉聲線讓這一句質問無端染上些別樣情緒。
他?的氣息太?近,熟悉的味道勾起心潮翻湧,她盯着他?的眼睛問:“誰跟你鬧了?”
擡手理順她淩亂的發,樓澤玉盡力控制着自己的語氣,溫柔問她:“還清醒嗎?”
通道裏?光線不足,眼前人的臉有些模糊,好像有些畫面從記憶深處鑽出來,一幕幕在眼前閃回,不斷震撼着她。
世界開始緩慢旋轉,好像又有霓虹在眼前絢爛,他?的眼睛閃爍如晨星,雙唇熾熱如夏日夢境,她曾親吻過這雙唇嗎?怎會如此熟悉?
反應遲緩,思考的能力也跟着下降,她的走?神讓樓澤玉沒了耐心,他?開口問:“我?是誰?”
腦海裏?好像是有應激反應,差點脫口而出一個離譜的答案。好在理智尚存些許,她推開他?,回答:“樓澤玉。”
抗拒的動作刺痛樓澤玉的眼睛,他?再一次貼近,依稀嗅到?她身上不屬于自己的雪柚香氣,心上的不滿愈發強烈。
推開自己,然後緊抱着別的男人?她怎麽敢?
他?的視線緊盯着那雙紅潤的唇,指尖覆上唇瓣,還未擦去唇角殘留酒漬,被困在懷抱裏?的人竟張口咬住他?的手指。
是懲罰,也是不滿,發洩,卻也收斂力道。
微涼指尖戳中柔軟的舌,微弱電流自右手遍布全身,一肚子話卡在喉嚨說?不出口,只能由着任性的人發洩不滿。
翻湧着憤懑情緒的一雙眼睛逐漸歸于平靜,她終于松口,也推開他?,“別來管我?。”
邁步要走?,腰上一重,樓澤玉将?她打?橫抱起來,毫不顧忌她的意願直接朝停車的位置走?過去。
“你放開我?,樓澤玉。”
他?沉着臉不說?話,任由安語綿軟的拳頭砸向他?胸口。
懷中的人不安分?,厲聲質問:“你不去管你的女朋友,你來管我?做什麽?你放我?下來!”
樓澤玉不動聲色,卻暗暗收緊力道不讓她在懷抱掙紮,腳下步伐不自覺加快,想要将?這不聽話的人趕緊塞進車裏?帶回家。
“樓澤玉!”
安語掙紮不了,只能借助聲音宣洩情緒。
“你就知道管我?,就知道欺負我?,憑什麽你可以來這裏?和別人喝酒,我?才喝兩杯你就要叫我?回家?”
“你那是只喝了兩杯嗎?”樓澤玉不滿道。
“就是兩杯!”
樓澤玉停住腳步放下她,“那你現在從這裏?走?到?車旁,不歪不倒不搖晃,下次你在外面喝酒我?絕不管你。”
頭有些暈,她卻強忍住不适穩穩站定?。
車?車在哪裏??
再對上樓澤玉的視線,怎麽他?還跟自己板着張臉?
明明他?和別的女人喝酒聊天自己都沒有生氣,他?憑什麽先生氣?
“你兇什麽?”她瞪着他?。
好了,當她開始問态度的時候,樓澤玉就知道現在是說?什麽都沒有用了。
他?又上前,想要安安穩穩把她抱去車裏?。
誰料眼前人忽地後退幾步,喝道:“你走?開。”
倔強的人堅決不會認輸,不就是找車?
她低頭翻着自己的包,任由包裏?的紙巾口紅掉一地,她顧不上撿,一通亂翻之後找出了自己的車鑰匙。
按下解鎖鍵,右前方白色的Targa及時給?出回應,她不管留在後面撿東西?的樓澤玉,邁步徑直朝車的位置走?過去。
她生氣,生自己的氣,明明喜歡到?無以複加,卻要違背自己的心意一次次把他?推開。
她生氣,生樓澤玉的氣,怎麽在別的事情上一身反骨,輪到?女朋友這事兒那麽聽她的話?
酸澀,委屈,難過,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堵在胸口,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
猛地一抽氣,身形微晃,撐在一旁的車上緩了緩神她才看清楚自己車子的具體位置。
右手搭上車門?的時候樓澤玉趕上前按住了她的手。
回眸對視,他?皺着眉問:“你想進去關一個星期?”
安語甩開他?,“那你要我?怎麽樣?!”
樓澤玉視線掃過身前這輛白色Targa,不滿質問:“家裏?那麽多車你不開,保姆車買了你不用,方修然送你的車,寧願累也要自己開車滿城跑通告?”
“八百萬的項鏈你給?我?送回來,兩百萬的車你收的心安理得是嗎安語?!”
“你和他?是什麽關系?大庭廣衆抱在一起卿卿我?我??剛才要是我?不在你是不是要直接親上去?”
一連串的質問讓她腦袋發懵,好像身體的防禦機制突然開啓,她擰着眉反問:“別人送我?什麽,我?怎麽跟別人相處礙到?你什麽事了?”
“樓澤玉,我?已經23歲了,我?晚上和朋友在外面喝點酒也不行嗎?你能不能別總是把我?當成你不懂事的妹妹?你對我?的保護是不是太?過了?我?現在連自己的社交圈子都不能擁有嗎?!”
“你懂什麽?”
樓澤玉逼近她,雙目微紅。
“男人的心思你也懂嗎?你一個女孩子跟一群男人在外面喝酒,你知道你處在什麽樣的環境下嗎?你的意識清楚嗎?我?不在你能保護好你自己嗎?還是說?,你就那麽信任方修然?跟他?回家睡覺也無所?謂?!”
“你在說?什麽東西?啊?!”
被他?吵得頭疼,她不滿推開他?,“睡不睡又怎麽了?我?不和他?睡以後也會和別的男人睡,你是我?哥就能阻止我?交朋友阻止我?談戀愛嗎?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所?以?”樓澤玉又逼近質問:“你和方修然談戀愛了?”
樓澤玉突然上前按住她肩膀,這力量好像讓她的酒勁兒也跟着消退了些許。
“說?話!”
樓澤玉發了狠盯着她,再次質問:“你和方修然談戀愛了?”
空曠的地下停車場好像有風呼嘯而過,她的耳邊嗡嗡響着什麽奇怪的聲音。
下巴突然貼上來溫熱幹燥的手掌,樓澤玉右手虎口剛好卡住她下巴。
“說?話,安語。”
他?的眼底潛藏怒火,身體的肌肉因為?暗暗用力而顫動,那雙眼睛盯着她的時候,像極了一頭蓄勢待發随時向獵物發起攻擊的猛虎。
和他?朝夕相處這麽多年,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樓澤玉如此生氣。
他?在氣什麽?
他?可以談戀愛,自己就不能談?
視線焦灼,她的聲音很?輕,樓澤玉卻聽得很?清楚。
“是,又怎樣?”
滿腔怒火被堅硬的冰川碾過,像是墜入密不透風的冰窖,樓澤玉驟然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她剛才緊緊抱着方修然的樣子又在他?眼前浮現,而更加讓他?瘋狂的,是從未發生過卻害怕見到?她和別的男人親吻纏綿的畫面。
和她共赴過繁花盛開的春夜,又怎麽接受得了別的男人摘取這朵嬌豔的花?他?的細心澆灌,絕不允許旁人伸手沾染花瓣的香。
樓澤玉眼眶通紅,聲音很?低卻帶着狠,“分?手,立刻,馬上!”
“你憑什麽幹涉我?的私事?”
“憑我?...”
“憑你是我?哥對嗎?”安語打?斷道。
她看着他?那雙因為?發怒而遍布紅血絲的眼睛,平靜開口:“那你有沒有問過我?到?底想不想要你這位哥哥?”
推開,然後轉身,這樣的動作在無數個昏暗的夢境裏?折磨她千次百次,只是如今身份對調,樓澤玉成了那個被推開的人。
像是有一根弦緊緊提着她,她往前走?的每一步都不是出自本心,可她只能往前走?,不回頭。
她太?清楚,腳下的路不是路,是鋼索,稍有不慎她又會墜落萬丈深淵永劫不複。
世界重新歸于沉寂,就算暗潮瘋狂翻湧,看海的人只知道今夜無風,海面無比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