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養貓指南

第3章

“聽說你大學的時候讀的是中文系。”導演問。

毛彌點頭：“後來學者轉讀歷史了。”

“你還考上了學者？聯邦國立大學的？”導演倒吸一口冷氣，不可置信，說着連忙又看了眼資料上的年齡“學者不是要讀七年嗎！”

劉文魏怕毛彌不好意思，插話道：“小彌十七歲大學，大二剛結束就提前考了學者，後來成績太優秀，學者也只學了四年就畢業了。”

學歷發展到今時今日，碩博早就融為了一體，化成了學者，且極其難考，一讀就是七年，拿畢業證也難于上天，讓無數人望而卻步。

導演嘴張合半天，哆嗦着道：“還學的歷史……聯邦大學的古文化院……”他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了番毛彌，緊接着瞪了一眼劉文魏“你這可不厚道啊，照他這樣，當個教授多容易的事！你還把他帶進圈子來，你說說你，你……”

劉文魏見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失笑道：“他兩頭顧又不是難事，年輕人嘛，出來闖闖挺好。”

“你是說，他這個年紀已經是教……”

“這些都不重要。”劉文魏被毛彌一掐，趕忙帶回了話頭“還是聊聊角色，聊聊角色。”

導演這才冷靜下來，又翻了翻資料：“看了劇本嗎？對弟弟這個角色有什麽想法？”

導演本以為他要講一大通弟弟奉獻自己，善良可愛之類的話，沒想到毛彌微皺着眉頭很不贊同有些方面——養生方面。然後就弟弟體弱多病進行了多方面的探讨，說明了從小他家裏就沒有給他應有的照顧和合理的治療，裏面的幾個養生古譜錯得離譜。最後總結弟弟願意以命換命，可能也有對自己這破身體的絕望，對世人的愛，對親人的愛，但肯定有大部分是——有預言能力的人，沒有幾個活得長，活得開心的。

“能看見未來……太悲哀了，一切都按着既定的路走，一生沒有驚喜，沒有意外，甚至除卻死亡外任何事都無能為力……操縱時間者，均會被反噬……”

毛彌說起這些引經據典，根本停不下來。

劉文魏在心裏劃十字，他怎麽就忘了這人容易犯專業病呢。

導演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考了兩個表情，就拍板定下了人選。

“合同和進組時間我明天會讓助理發給你，合作愉快。”導演站起來，兩人握手。

離開的時候毛彌一直沉默着。

劉文魏稀奇地說：“不就是談下一個戲，至于的嗎？”

毛彌聲音軟糯糯的：“弟弟也太可憐啦。”

啧，這讀書人的多愁善感。

劉文魏徑自開車。

晚上導演還特意發短信，要劉文魏問點養生的方子，結果毛彌還早就準備好了，惹得劉文魏哭笑不得。毛彌就是太貼心太細心，這麽年輕卻很注重生活品質，所以才把自己養得這麽白白嫩嫩。

感慨的劉文魏端着牛奶準備給毛彌睡前喝，就在門口聽見毛彌在打電話。

“不打擾不打擾……嗯，明白了，霍哥你這種情況，還是少吃點上火的東西，多喝點水，煙也別抽了。”

一陣小聲聊天後，毛彌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是啊，接到了一部戲……對對對，這裏感情好複雜，應該怎麽表現……謝謝……”

劉文魏挑眉，果斷轉身回去了。

在車上還接到了導演的電話：“怎麽了，常大導演？這麽晚了還有興致找我談心？”

常無攸在另一頭翻了個白眼，手裏捧着的還是毛彌的資料，只是這份更加詳盡：“我這次可是賣了你的面子，你家毛彌雖然共感能力不錯，也會讀書，可是畢竟沒受過專業教導，我話可說前頭，要不行我就直接給開了，你到時候千萬別有意見。”

“知道了，我和你認識這麽多年，什麽時候胡攪蠻纏過，你他媽到底什麽事？”

“……”常無攸低聲道“你小子能耐啊，剛剛有人和我說，這部戲要是反響不錯，就送毛彌一個去和陳老學戲的機會。”

劉文魏握着方向盤的手一個打滑，還好街上沒幾個人，他趕忙擦了擦手心，停到路邊上急道：“陳老？他老人家不是在長青星隐居嗎！”

“是啊，我也奇怪誰有這個面子，可惜那人死活不告訴我，就督促我好好引導。”常無攸頓了頓，帶上了八卦的語氣“你知道誰嗎？”

“誰和你說的？”

常無攸鬼鬼祟祟地捂着微型智腦，小聲道：“還能誰，《倚天》的最大投資方呗，可看重你家毛彌了，搞得我都有些緊張。”

劉文魏寥寥安慰幾句，挂了電話，沉吟片刻，又開始搜尋起來。

搜到後看着投資方老板的名字總覺得有些熟悉，許久他才想起……這不是霍靖楚他哥嗎！況且霍靖楚自己就是陳老的得意門生，當然有這個面子。

這個兄弟關系圈裏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劉文魏面露苦笑，暗道一聲難怪。

整理好心情重新啓動了車，劉大經紀人哀嘆着搖了搖頭：“我的小彌喲……這個人情，咱可真難還喽。”

這件事他目前還無法告訴毛彌，自己咀嚼了一夜，堪說是又苦又喜，晚上做夢都一會兒憂一會兒笑的，把智能管家都吓得夠嗆。

定妝照十天後就發布出去了，男主是現在大熱的秦禦旗。在攝影棚的時候毛彌和他時間正好錯開，沒有碰到，毛彌還挺遺憾。秦禦旗的演技可是廣受好評的，狂攬各大獎項，毛彌也算是他的小影迷。

定妝照上，秦禦旗穿着驅魔人設定的黑袍，兜帽将臉遮去一半，眉眼和唇俱是黑色。他原本溫柔的線條被刻畫地硬朗起來，帥氣非常。而他手中所執的鎖鏈則将他束縛起來，更增加了一番美感。這張定妝照十分鐘不到轉發便破了千萬，一度沖上熱門。

而毛彌雖然關注的人少了點，但也幾乎都是好評。明明是現代劇，他卻梳着軟貼貼的劉海，戴着金絲眼鏡，老式的毛衣和襯衣西褲，讓他如同一個民國小少爺。為了效果，化妝師刻意把他化得更白，沒有了一絲血色。他一手拿着八卦圖，一手抱着書，海報旁邊的名字都是毛筆寫的——他親手寫的，灑脫自然。

導演後來還讓他手寫了挺多，包括文案，片尾字幕等等。他的宋體端端正正，甚至有些可愛。這件事讓毛彌的粉絲多了不少，後援會還特意給他做了個總結，把他從出道至今的簽名和書法練習等等這些都弄過來，做了長條圖，也成了個熱門。

毛彌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不算很高興，一方面感激大家的認可，更多的是——“不行啊，我導師以前就批評過我字少了風韻，太過刻板，頂多算好看。現在還這麽張揚，肯定要被罵的。”果然當晚就被年過七旬的老教授致電問候“你不繼續做學術也算了，半桶子水還四處張揚，我曾經怎麽教你的……”雲雲，指點了兩個小時要戒驕戒躁。劉文魏看他滿身唯唯諾諾，跟被教導主任抓包似的，自己站在牆角打着電話罰站的樣子就想笑。

前期因為各種問題，基本都在拍秦禦旗的外景打戲，毛彌就申請主動進組去觀摩演技了。他本來也不是專業人士，對于學習他還是很積極的。

天朗氣清，流水潺潺，高山峻嶺。

常無攸一向主張虛拟環境比不過純天然，強行要外拍，還自己積極選址，最後選擇了這裏，帶着人浩浩蕩蕩來了。只見秦禦旗光天化日之下一身黑袍，挂着隐形飛行器從樹木間掠過，對着空氣揮劍，扔鎖鏈，口中念念有詞。不看底下黑壓壓的攝制組，簡直宛若神經病。好在他演技一直在線，即使如此都令人熱血沸騰。

直到感情戲毛彌才終于認真起來。他蹲在導演旁邊，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光屏。對戲的是劉可愛——是的，那個清純系女演員。她真名如何已經不重要了，反正她的确很可愛。劉可愛此時慘兮兮地趴在血水裏，長長的黑發都被血塊糾結起來，她衣衫褴褛，一雙長腿露在外面，哭喊道：“倚天，你不要再一意孤行了，和我一起回去吧！”

秦禦旗也好不到哪去，他的左眼血肉模糊，黑袍如同一塊破布，隐約看得見完美的腹肌。他壓抑着劇痛，艱難地俯下身，一手輕輕撫摸着劉可愛的臉，鼻翼微動落下一滴血淚來：“小苗，即使此行一去無回，我也非去不可。”他的嗓音已經嘶啞起來，帶着隐忍的痛苦和對絕境的怒意：“這是我的責任，我沒有辦法放着他們在那裏受盡折磨。小苗，你回去吧。”

這場戲是驅魔協會的許多骨幹都被鬼王下毒抓了，秦禦旗要去救人順便搶得解藥，女朋友小苗死裏逃生勸他一起逃跑。

兩人在那兒糾纏，毛彌真真切切被秦禦旗帶入戲了。不得不說，這種有擔當，身材又好的男人，真是很讓人心動。

這個場景的戲拍完就已經是淩晨兩點，因為導演興致來了臨時加了場夜戲。山裏空氣好，夜晚的星星也很多，繁星下山景也浪漫起來。

散場的時候毛彌婉拒了和導演同車回去的邀請，說經紀人會來接他，然後幾分鐘的時間人們就呼啦啦都走了。對于下班的熱情，大家都一樣。

毛彌就靜靜站在山下的公路邊上等車，擡腕看了好幾眼時間，就是等不來車。這裏是自然保護區，禁止外來車輛，空中通行也全面封禁，想打車完全不可能，只能幹等着。

秦禦旗走得比較晚，保姆車經過他的時候，還讓司機停下來邀請他一起走，毛彌也婉拒了，心下還有些小遺憾。秦禦旗就從車裏翻出一張照片給他簽了個名：“昨天聽說你欣賞我的作品，本來想好好交流一下卻沒什麽時間，這個就送給你吧。好像托大了些，但現在我身上也沒有合适的禮物……”

“謝謝！”毛彌趕緊接過，他一直都聽說秦禦旗是個極其溫柔的人，現在總算親身體驗到了。目送車離開，心裏還很激動，把簽名照好好放在了衣服裏面的兜裏。

又等了半個小時，劉文魏智腦也打不通，毛彌正看着月亮悲嘆呢，總算聽見了車的聲音，車燈直直打上來，是輛豪車。

車窗搖下來，竟然是霍靖楚。

他這張臉在晚上看格外像一個英俊的黑道大哥正在趁夜殺人越貨。

“上車吧，你的經紀人車爆胎了，我正好剛工作結束，就順路來接你了。”霍靖楚看着毛彌上車，邊調頭邊說“這裏我沒來過，晚了一點，你還好嗎？”

“沒事的，剛散沒多久，實在是麻煩霍哥了。”毛彌也不想再多考慮這荒山野嶺怎麽順路，現在的車怎麽可能會爆胎，至少他不用在野外過夜了……

此時劉文魏正和程子揚在吃烤串。雖然如今的食物都極其幹淨衛生，大排檔也早就被淘汰，但在許多複古美食城裏還是設立了不少仿古攤位，滿足人們街邊吃串的欲望。

劉文魏疑道：“這樣真的好嗎？小彌可覺得這是拉郎配。你們家那位到底喜不喜歡他，有沒有個準話？”

程子揚夾粒花生扔嘴裏，說道：“你當我們千裏迢迢過來是幹嘛？靖楚吧，說是有好感，想處着試試，不過照我說啊，他這熱乎勁兒，離愛上也不遠了。”

“幾面就喜歡上，拍偶像劇呢？”

程子揚湊過去：“這世界上呢，這種事多的是，你說是不是？”

劉文魏連忙挪着凳子後退幾步：“卧槽你遠點，別想調戲我啊。”

程子揚壞笑兩聲，坐了回去。

車在路上靜靜行駛，毛彌昏昏欲睡，又覺得別人淩晨來接自己，自己一個人睡覺太不禮貌，便強打着精神聊天：“你說他啊，人很好，剛剛還送了我簽名照。”

車猛然停下。

毛彌：“？”

霍靖楚看他一眼，起身下車，打開後備箱，拖出一個紙箱，然後又坐回來将紙箱輕輕塞進毛彌懷裏。

毛彌：“？？？”

“我這些年所有的專輯，電影電視劇的碟，還有一些海報。”

毛彌：“……？”

霍靖楚踩下油門，兇兇地道：“給你了。”頓了頓又說“簽了名的。”

“謝……謝謝？”毛彌抱着箱子，不太清楚狀況。

霍靖楚悶悶嗯了一聲，又兇狠地瞪他一眼：“這麽晚了，趕緊睡吧，到了喊你。”

毛彌被吓得趕緊閉眼，半晌偷偷睜眼看霍靖楚，看他認認真真開着車，心裏一股暖意，又想：他剛剛不會是害羞了吧。

程子揚也認命地背起喝大了的劉文魏放進車裏，嘆道：“酒量居然這麽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