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手書

第7章 汐妃

鳳籬被人又拉又拽的扯到柳妃那裏，卻是死活不肯進門。裴予軒匆匆趕到，看到的就是鳳籬死死抓着門框不肯進去這一幕。

“你身為君王，這種樣子成何體統？”

裴予軒走過去，伸手就要拉鳳籬的胳膊。

鳳籬一見着裴予軒，急的差點哭出來“小軒軒，我害怕，我不要柳妃侍寝了，你帶我走吧。”

“她們是您的妻妾，怕她們作甚。”裴予軒垂下眼睑，輕輕嘆了口氣，許久後開口道：“跟臣走吧。”

裴予軒瞥了一眼屋裏那個拿着小帕子擦眼淚的小姑娘，開口道：“皇上年紀小不懂事，臣在這替他向你道歉，娘娘莫要哭傷了身子。”

說罷，拉起鳳籬往回走，不理會身後的一行人。

裴予軒手裏的紙燈籠在夜裏發出溫暖的橘色光，鳳籬擡起頭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裴予軒，肩上忽然被什麽東西一搭。他扯下來看，是一件碧色的袍子。

“皇上，夜裏涼，先披上吧。”

裴予軒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裏衣，衣角随着他的腳步輕晃。黑玉般的兩顆深瞳沒有移動一下，漠然的望着燈籠裏搖搖晃晃的燭光。

是極其光滑的衣料，上面還帶着淡淡的熏香。鳳籬抓緊袍子，上面傳來的裴予軒暖烘烘的體溫讓他的心忽然狂跳不已，好久才平複下來。

鳳籬把那件袍子披到自己身上，但奈何袖子和袍子太長。穿起來好不別扭。他揚起小臉，茶褐色的眸子盯着裴予軒好半天，“小軒軒，你生氣了嗎？”

燈籠輕輕晃動了一下，裴予軒低下頭“臣不敢。”

鳳籬張了張嘴還想多說點什麽，但是最終卻什麽也沒有說。暖烘烘的衣袍上清香味漸漸傳到鳳籬的鼻子裏，眷戀而且溫柔。

“小……”鳳籬好不容易想到了話題，誰知剛開口就被人打斷。

“皇上，寝宮到了。臣還有公務要處理，就不陪你進去了，先告辭。”

鳳籬乖巧的點了點頭，目送裴予軒的白色身影消失在濃濃的夜色裏。

裴予軒走後，鳳籬懊惱的垂下腦袋，摸了摸身上的碧色袍子後又忽然變得開心起來。鳳籬看了看天上的那彎潔白的月亮，想起了幾日前他離宮出走時候天邊的月亮也是這麽彎。

鳳籬現在反倒一點也不困了，閑來無事的在寝宮外面一圈一圈溜達，本想着能看看月亮想想人生，但是月亮沒看成，反而驚到了幾對正在偷情的宮女和小太監。

鳳籬的大半夜不睡來回晃動成功的在皇宮裏激起一串不小的漣漪，大家都收獲了一個訊息：皇上沒去陪柳妃睡覺，反而大半夜到處晃動，請提高警惕。

一傳十十傳百，傳到最後一個人的耳朵裏版本已經變成了：皇上不舉無顏面對嬌妃，心生煩悶對月解哀愁。

這就是為什麽宮廷裏禁止互相傳八卦的原因了。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除了已經入睡的，大半個皇宮的人都知道他們的聖上心生不爽在皇宮裏亂溜達。

鳳籬越逛覺得皇宮裏越熱鬧，轉過身發現身後跟了一串打着呵欠提着燈籠的太監宮女們。

“你們跟着寡人做什麽？”

“小的見皇上沒睡，過來陪着，嗯！”眼尖的小太監看到鳳籬身上的衣服，這不是丞相大人的嗎，這又幹丞相大人什麽事？

鳳籬擺擺手，說：“寡人不用你們陪，你們回去睡覺吧”

太監宮女們面面相觑，沒一個人敢動。

鳳籬不耐煩的重複了一遍，太監宮女們這才提着燈籠離去。

這回禦花園裏真的只剩下鳳籬一個人了，就連值夜班的侍衛也被逼回去休息了。鳳籬沿着禦花園的石板路行走，光滑的石板反着潔白的月光倒顯得透亮透亮的，夜晚涼絲絲的空氣裏漸漸彌漫起淺淺的槐樹花香。

鳳籬聞着這花香，心裏有些難過。

這棵老槐樹是當初在修建皇宮之前就已經存在了，活了好多好多年。母後還在的時候就經常在那棵樹下看書、教他認字，時間總是過的那麽快，一眨眼他就長大了，母後就老了。自從母後離開了以後，他就再也沒去過哪兒。

他忽然想去那棵樹那裏看看了。

鳳籬按照記憶裏那棵樹的位置，跌跌撞撞走了過去。借着朦胧的夜色，隐約間竟看到樹下有個人影。

那人坐在石凳上，身邊點着一盞燈，手裏拿着一本書。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人有着和母後一樣的容貌一樣的穿着。

鳳籬使勁揉了揉眼睛，他是不是在做夢。

“母後！”

意識到他不是在做夢，鳳籬就沖那道影子跑了過去，喊着喊着眼淚就掉下來了。

“皇上？”

孫汐玉正在禦花園裏看書，結果忽然一個人撲到她的懷裏，待發現來人是鳳籬後她放下書卷，一雙好看的眼睛疑惑的看着鳳籬。

“母後，你回來了嗎？”

“皇上，臣妾不是皇太後，臣妾是汐妃啊……”

汐妃的一句話讓鳳籬清醒了好多，他急忙從孫汐玉的懷裏離開，剛要擡手擦眼角的眼淚卻發現汐妃已經站起來，手拿着一個淺粉色的帕子輕輕擦拭着他的眼淚，眼眸裏有濃濃的關心。

“皇上，不要哭了，臣妾在呢。”

哪怕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只要說對了時機，也能造成天翻地覆的效果。

這不，鳳籬一聽這話，哭的更厲害了。

汐妃一邊擦淚一邊拉着他的手坐下，溫柔的笑笑，“這麽晚了皇上怎麽還不睡？”

鳳籬愣了愣，說道：“睡不着，出來走走”末了又小心翼翼追加一句“你呢？”

“好巧，臣妾也睡不着，出來看看書。”汐妃把手覆上桌上的書卷，漂亮的臉上挂着溫暖的笑容。

看着這張似曾相識臉龐，鳳籬隐約間有種母後就是她，她就是母後錯覺，忍不住向她靠近。

鳳籬想了想，打開身上的荷包，從裏面拿出一包被油紙包裹住的東西。

“這是什麽？”汐妃輕笑，她笑的時候嘴角有兩個小小的梨渦。

鳳籬不好意思的抓抓頭發，把油紙一層一層打開“這是禦膳房做的糕點，我怕餓了就藏了幾塊帶在身上。喏，都給你吃。”

看着鳳籬雙手捧着點心送過來，是不是還偷偷瞧她一眼的可愛模樣，汐妃不禁莞爾一笑，這熟悉的笑容又讓鳳籬呆了呆。

“好吃嗎？”鳳籬看到汐妃捏起一小塊點心送進嘴裏，瞪大了眼睛問道。

“嗯！”汐妃點點頭，又捏起一塊點心塞到鳳籬嘴巴裏，和他剛才一樣問道“好吃嗎？”

鳳籬嚼着嘴裏軟軟糯糯的點心，感覺時光倒流回了從前，在他還是個未經世事的孩子的時候母後也是這樣問他的，他随口就答“母後，籬兒覺得真好吃。”

話剛說完，連鳳籬自己都愣了，無奈而又尴尬的垂下頭。汐妃愣了愣，然後伸手擦掉鳳籬嘴角的糕點屑，緩緩擠出一個微笑來後拉住鳳籬的手，“皇上又錯了，臣妾是汐妃，下次不要搞混了。”

見汐妃沒有生氣，鳳籬一個勁的沖她點頭。如果說他有條小尾巴的話，現在一定會在身後搖擺個不停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鳳籬忍不住打了個呵欠，但是為了能多和‘母後’待一會，又裝作很精神的樣子。

汐妃柔柔的說道：“皇上，你若是困了，就在臣妾身上靠着休息一下可好？”

鳳籬原本想拒絕的，可是他這回是真困了，點點頭，把頭靠到汐妃肩頭，“那好吧，就睡很小很小一會。”

靠着靠着鳳籬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嫣紅的小嘴微張着，嘴角挂着滿足的笑容。汐妃坐在石凳上一手攬着鳳籬一手拿着書卷，臉上依舊是那精致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