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1.1.1.24
“我們留不了她。”
明明阮軒說話的聲音很小, 徐耘寧聽着,卻覺着十分刺耳, 每個字用溫柔的調子訴說,組合起來卻是她不喜歡的話。她咬唇,細細想着為什麽自己會這樣——她對孩子有很深的感情嗎?不見得,這幾天帶孩子最多的是小香,偶爾抱來逗一逗的接觸, 昨天雨夜哄了許久, 也是迷糊就過去了,第二天還給小香帶,分明是松了口氣。
可是, 徐耘寧一醒來, 莫名就牽挂那張小臉,想到後堂再沒了小孩子的聲響, 莫名感到空落。
日子又要無聊了。
“嗯。”徐耘寧不怎麽願意讓別人見到自己多愁善感的那面,擠出一笑,“知道了, 就是問問你,要是取名會怎麽取。”
阮軒懵懂點頭,“噢。”
“那怎麽取?”徐耘寧不敢想其他,順了這話頭說下去。
當真思忖片刻,阮軒答,“大概是看書取名吧。”
徐耘寧愣了愣,腦海裏突然出現一個畫面——她抱着孩子, 阮軒翻着書,兩人在燭光搖曳的溫暖室內談天,商量出一個好的名字,她甚至想到,阮軒肯定會想一堆意義不錯讀着不順的名字,拗口得讓她三番兩次說不對,而她說的那些,肯定會讓阮軒皺眉,搖頭晃腦評句不妥。
“唉。”徐耘寧輕輕嘆口氣,挪了身子對着門口。
阮軒看出她的不悅,有些懊悔早說了這事,湊過去小心道,“耘寧,你還好吧?”
“沒事。”徐耘寧摸摸下巴,裝個沒事人一般轉開話頭,“你的名字也是這麽取的嗎?”
意外的是,阮軒答,“不是。”
“嗯?”徐耘寧瞧向阮軒。
最是怕徐耘寧皺眉不語,阮軒見她感興趣,便說起自己的事情,“我原來叫阮萱,萱草的萱。”
“萱草忘憂?”徐耘寧本能應了句。
Advertisement
阮軒撲哧一笑,“是啊,之後改成了這個軒字,就不忘憂了。”
許是心境不同,徐耘寧對着有些冷的笑話也笑了出來,摸摸阮軒的頭,“胡說,軒字也不錯,氣宇軒昂啊。”
挺受用地用軟糯鼻音哼哼應她,阮軒問,“那耘寧的名字呢?”
“耘字輩,我爸媽一翻字典,哎呀寧字比劃少,好寫,就添上去成了徐耘寧。”徐耘寧大方交代了,“至于這邊的徐家怎麽想,我就不清楚了。”
話音剛落,她發現不對了,提了原主,阮軒就兩眼放空似是有所思。
大概是想起了原主?
她為難,想着怎麽安慰,又聽阮軒點頭誠懇道,“我也不清楚。”
“……”算是白擔心了,徐耘寧松口氣,擡手把阮軒摟過來互蹭臉頰,“好了,別想這些有的沒的,日子該怎麽過就怎麽過。
阮軒柔柔應聲,“我們能帶這孩子幾天,也是緣分。”
說是這麽說,徐耘寧聽到“幾天”的字眼,心一揪,但不去可惜而是去關心未來,問阮軒,“孩子親戚是什麽人?”
“好像是叔叔,在外做生意。”
“生意怎麽樣?家裏殷實嗎?娶老婆沒?會不會帶孩子?”
阮軒一呆,只答上一個,“娶了……吧。”
意識到自個兒啰嗦起來,徐耘寧晃晃腦袋,撲床上懊惱,“我這是怎麽了啊!一個小屁孩,怎麽就操心上了……”
“耘寧……”阮軒弱弱插嘴。
可是徐耘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聽清,自顧自念叨。“不行,我要離她遠一點,再也不管小屁孩的破事了!”
阮軒抿唇,把到嘴的話咽下去:看來耘寧不喜歡孩子啊,那……收養一個的事情,算了吧。
——
說到做到,徐耘寧想到親戚就要到縣裏頭抱孩子了,心想長痛不如短痛,再沒去小香那邊看一眼。可是,她與阮軒不同,阮軒東奔西走,回家碰不上幾回,她沒事做,整日呆在後堂,伸懶腰曬太陽見到小香抱着豆子在遛彎,回屋歇着聽到孩子咯咯的笑聲,連去廚房讨點吃的,都見到特意為豆子喂米糊的小碗。
“心煩。”徐耘寧郁悶了,正好見到小杏提了菜籃要出去,腦子一熱就說,“等我,我也去!”
小杏面色平靜,定在原地等了她。
等出了門,徐耘寧才反應過來自己跟誰出去的——武功高強,見證過她撲通跪倒的狼狽樣,身世未知似是有非一般過往的奇女子小杏!
“怎麽。”她身子一僵,高明的小杏并肩走就察覺了,輕飄飄開口打破寧靜。
徐耘寧咽了口口水,“還是有點怕你。”
“正好。”小杏輕笑,“我今天要買米,多買幾袋你來扛吧。”
立即拉下臉,徐耘寧恨恨咬牙,深吸一口氣,不滿的到了嘴邊又變了,“你……做得好。”
小杏斜她一眼,“為什麽怕我?”
到了外頭走着大道,徐耘寧曬着暖洋洋的太陽,昂頭挺胸以縣令夫人的身份領着丫鬟小杏走,顧忌路人有意無意的眼神,慫也慫得委婉許多,“人對未知的恐懼是無法解釋的。”
她裝逼得飛起,小杏只是淡淡說了一個字,“哦。”
莫名尴尬,徐耘寧望天想裝作自己剛才沒說話,忽而聽到小杏說,“你不知道豆子什麽時候被親戚接走,所以害怕豆子,不敢見她嗎?”
提到豆子,徐耘寧想起今早上還隐約聽見哭聲,更翻了個身壓到自己頭發疼出淚花,步子漸漸緩下來。這時快時慢的節奏在辦事利索的小杏看來應當是煩人的,徐耘寧做好了被鄙視的準備,卻看小杏也慢了步子,側身用着一雙平靜的眸子瞧她,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徐耘寧竟然覺得被關心了。
心頭一暖,徐耘寧說出了真實想法,“不是怕,就是……有點舍不得。我這人比較懶,改變不了的就不掙紮了,不見她是因為本來只有一點點舍不得,處多了到時或許更難受,幹脆不管不看,落個清靜。”
她把心裏的話都抖了出來,頗有點別扭——身為一個有事提刀就上、心思不那麽細膩的女子,不舍得一個相處不久的奶娃娃已經有些怪了,做了逃避的事情并承認,更奇怪了,所以說完不好意思地撓撓臉,低頭看地上,用餘光有一下沒一下瞄小杏。
徐耘寧終究是想多了。
“哦。”小杏聽完,十分淡定地繼續往前走。
徐耘寧十分憋屈,跟上去還不忘嘟囔,“啧,有這麽聊天的嗎?”
“日子過久了,什麽都會忘記。”小杏忽道。
訝然擡首,徐耘寧瞧見前頭小杏頭也不回的背影,暗忖片刻,問,“你是說,你忘了怎麽聊天了?”
霎時頓住腳步,小杏轉頭瞪來,“不是。”
“那是……”徐耘寧做了個請說的手勢。
小杏冷漠臉,“我在安慰你。”
即使感覺不到半點安慰,徐耘寧仍站直了,“多謝。”
短短幾句話,徐耘寧卻覺得她與小杏之間有了革丨命情感,反正在家沒事幹,幹脆把陪着買菜加入日常任務,這天心情好,還買點米糕犒勞小杏。
不過,小杏不怎麽喜歡吃,收是收下了,原封不動帶回去給了小香。
小香帶着豆子在玩,看到軟糯的米糕動了心,咬一口滿臉的笑。豆子見了,咿咿呀呀伸手要抓,小香掐了點給她,沒想到牙沒幾顆的小娃娃就喜歡吃這又甜又軟的玩意兒。
豆子手舞足蹈打掉一半,小香捏着掉了半邊,到口的米糕沒有多少,可憐巴巴瞧小杏,“還有嗎?”
小杏點頭,去房裏拉着徐耘寧出去再買。
“哎呀!”徐耘寧走到半途,想起一件事,“那條可是花柳巷,我們早上去沒事,現在去……妓丨女開始攬客了。”
小杏翻白眼,“你怕什麽?”
徐耘寧一想也是,繼續往那條巷子走,見到許多起了身的風塵女子倚在門邊,揮帕子誘着過路人。因為阮軒不喜歡,徐耘寧沒來過這裏,有幾分好奇,反正小杏已經去巷尾買米糕了,幹脆放慢步子多看幾眼。
有兩個人同她一樣,走得不快,但不是留戀風塵,而是背着包袱在打聽路。他們看上去像是一對夫妻,男子身形幹瘦,女子也是面黃肌瘦沒精神氣,挺着個大肚子,走路很吃力。
男子心思不在問路,不顧妻子在場趁機摸了妓丨女一把,勾起笑的模樣很猥瑣。
徐耘寧覺着惡心,撇開頭的功夫,那邊已經吵起來。
“你回來!”女子尖利的聲音聽着可怕。
男子嗤之以鼻,“生不出兒子還敢管我!”
聽到就生氣,徐耘寧轉頭,想要上前教訓男子一頓時,小杏回來拉走她,“別多管閑事。”
氣鼓鼓回了衙門,徐耘寧心想:要是再見到那個臭男人,必須打一頓。
晚上,她竟然真的見着了。
假模假樣地行了一禮,那個男子攙着大肚子的老婆上前,客氣說,“阮大人,我是黃阿虎的弟弟,來接侄子的。”
作者有話要說: 耘寧要發火了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