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烽煙
葉緋修冷漠的拒絕,“不收你。”
白杭露出受傷的神色,而在葉緋修之後跟進來的人,一襲白衣宛如谪仙,一雙明眸熠熠生輝,眼底含笑的解釋道,“他不喜歡仰頭看人,所以很讨厭比他高的人。”頓了頓,看向蕭子钰,補充道,“小钰也有這個毛病,兩個人這一點是真像。”
營帳中見過沉月的人都大驚失色,白杭心直口快,“國師你能看見了?你的眼治好了?!”
沉月颔首,越過葉緋修走到蕭子钰面前,總算是看到了自己一直以來護着的孩子的模樣了,比他想象中還要好看,一雙清亮的眸子瞅着人的時候就像是被兇猛可愛的小獸盯着了,便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蕭子钰的頭,“你是不是不記得過去的事了?”
于現在的蕭子钰而言,國師和師父都是陌生的,但是她卻打心底覺得有幾分親近,并不排斥沉月的動作,“你是國師?”
“我還是更喜歡你喊我沉月。”
蕭子钰從善如流,“沉月。”
葉緋修不樂意了,湊過來,“怎麽能這麽沒大沒小的?”沉月睨了他一眼,“怎麽,你想讓她怎麽喊?”
當然是喊師娘啊,但是葉緋修終究沒敢嘴上說出來,讨好的看着沉月,沖他笑了笑,而沉月,向來抵抗不了他的笑,葉緋修從沒覺得自己長一張好看的臉是這麽好的事。
幾人剛坐定,小兵又跑來通報,這次是對封夜寒說的,“将軍,皇上來了!”
他口中的皇上自然是西诩國的皇上蕭子缪,蕭子钰挑眉,今個兒是真熱鬧啊。
蕭子缪一身輕甲走進來的時候,封夜寒很不客氣的直接問,“皇上不在宮裏好生待着,來這刀劍無眼的地方做什麽?”
蕭子缪倒是絲毫不介意封夜寒的态度,“朕好歹也是上過沙場領過兵的,此次前來舅舅沒有可用的左膀右臂,朕便來了。”
封夜寒見他堅決的樣子,也不多勸,只說着,“天色不早了,今天又來了這麽多貴客,不如先聚着好好吃一頓,明日再行議事。”見蕭子钰應允後,便自顧自的走了。
蕭子缪還是和和氣氣的樣子,目送封夜寒離去後,看向還是女兒家打扮的蕭子钰,想到以前自己被這樣一個人算計的那麽慘,沒忍住還是開口了,委婉的諷刺道,“如舅舅所說,刀劍無眼,聖女還是更适合在大殿內被供養着,閑來沒事刺繡吟詩為好。”
蕭子钰不記得兩人之間有什麽仇怨,但也不是任人欺負的性子,便也笑了笑,“我看你腳下虛浮,功夫應該挺差的吧,到時候上了戰場往後面躲着點啊,不然有個好歹怎麽跟你娘交代。”
蕭子缪越看蕭子钰越覺得不順眼,“聖女這一身打扮倒是好看的很,到了戰場上,也好認的很,怕是被人追過來,跑都跑不開,朕好心勸你,你別不識好歹。”
一邊兒脾氣火爆的白杭還沒來得及開口,定南軍的黃澤恩将軍倒是先發話了,“占了點彈丸之地就自稱是國了,本想着這樣的國好不到哪裏去,但見了封将軍才覺得可能是我眼皮子淺了,不成想今兒個看到你,這西诩啊,果然好不到哪兒去,不成氣候,不成氣候啊!”
黃澤恩上了年紀,說話慢悠悠的,這一番話連誇帶貶的把蕭子缪說成西诩的黑點,直把蕭子缪氣的夠嗆。
估摸是想着對面人多勢衆,便一副不跟你計較的模樣走人了。
蕭子钰看了看黃澤恩,不知道這老将軍怎麽突然擠兌人。黃澤恩便解釋道,“我們定南王幼時險些被蕭子缪這厮害死,當時多虧了将軍将我們小定南王救下。”
蕭子钰點了點頭,仍然沒有絲毫印象,很快便将蕭子缪這人抛在腦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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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子钰都已經歸來了,大軍一時之間士氣高漲,将士們恨不得立刻拿着武器将鸠占鵲巢的所謂的軒轅國一衆趕盡殺絕。蕭子钰很欣慰,便換回飒爽輕铠,與将士們并肩作戰。
軒轅國的大軍傾巢而出,帶兵的還是個熟人,程昱。
程家雖和程绾凝并非血緣關系,但不得不說程家對于軒轅氏而言是很重要的心腹,否則也不會将程绾凝還那麽小的時候交由他們了。
兩軍會面,并沒有多言,直接厮殺起來了,鎮北地區處于常年寒冷的北部,還多深山老林,因而獵戶極多,将士們便大多是皮糙肉厚還很能打的。
但是蕭子钰手下的兵也不是吃素的,在作戰技巧上更勝對方一籌,無論是蕭子钰本人,還是黃澤恩、封夜寒、白杭、朱詢,都是能挑起大梁的人物,遠遠不是對面那幾個将軍能比的,更有沉月一路能預判天象、甚至精确到風向,更使得大軍無往不利。而且蕭子钰這方的聯軍人數遠大于對面,因而雖看上去打的激烈,卻穩穩占據優勢的。
一路攻下去,不到一個月,大軍便打到诩都城門口了。
蕭子钰挺開心,便下令紮營修整,想着哪怕是死守,軒轅國最多再撐半個月罷了。
晚上吃的有點多了,蕭子钰走出營帳吹吹風消消食,順便想讓自己莫名煩亂的心靜一下,看到不遠處蕭子缪在那兒跟士兵一塊兒吃飯,高談論闊的樣子,猜測大概是拉攏軍心吧,正巧看到不遠處封夜寒夜也看着那邊,便走過去,好心提醒道,“現在你西诩除了名字帶了個‘诩’,可以說是和大诩毫無關系了,沒必要必須是姓蕭的當皇帝,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蕭子钰說話的時候沒有可以壓低聲音,此時又是人來人往的時候,有個穿着西诩戰服的士兵路過的時候剛好聽見,腳下便是一個踉跄,蕭子钰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那人便連忙縮着腦袋走了。
封夜寒笑了笑,“我所有野心都是在不得已的時候才有的。”
蕭子钰聞言看向他的眼神簡直像看一個腦子壞掉的人,“你這話說的,好像身居高位都是別人樂意推你上去似的。”
封夜寒深沉道,“你不懂,我打小的願望就是天下太平,若無明君,我便是君,若無良将,我便是将,若什麽都有,我便閑雲野鶴,浪跡天涯。”
蕭子钰搖了搖頭,表示不能理解這種高尚的情操,“可是很多時候,你想要的,只有身居高位,才能得到,否則,任人欺淩,毫無還手餘地,自保都難,還天下天平?”說着這話的時候,蕭子钰心悸的感覺更是厲害,似乎有什麽被塵封的要被打開一般,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封夜寒想了想,認真道,“曾有大儒說過,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也是我的抱負,若你所治的天下,河清海晏,時和歲豐,那我願意歸順于你,為你效力。”頓了頓,似笑非笑道,“只是就看你敢不敢用我了。”
蕭子钰還真有些驚訝,可能她意識中沒這麽……文人抱負的想法,便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她尊重封夜寒的選擇,而且若有這麽一個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的人才,日後的大诩也會蒸蒸日上的。只是……“別說為我效力,我可沒當皇帝的想法。”
封夜寒聞言只是笑笑,或許是不大相信。
這時,沉月過來了,看上去像是有話要和蕭子钰談,封夜寒便尋了個由頭離開了。
蕭子钰還是心情愉悅的模樣,但是卻在沉月開口那一瞬,揚起的嘴角便耷拉下來了。“別裝了,你心底是有事吧?”
“嗯……我總覺得要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我有點怕。”
沉月想了想,選擇直白的問法,“若城破,你要如何待她?”這個“她”,自然是指的程绾凝了。
蕭子钰眼神飄忽,“我不知道。”
“別再走死胡同了,原本應是能解的。”
蕭子钰頓時沉默了,就她醒來之後所見所知的,她們是對立的,怎麽可能走到一起?難道要一方放棄自己的立場?可這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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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內,桑蕪堵在門前,看着程绾凝,求證道,“我聽父皇說她什麽都不記得了,這是真的?”
程绾凝不想理她,卻聽這人繼續道,“為什麽忘記一切的人不是你?”
聽到這句,程绾凝才給桑蕪個正眼,“你信不信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把最後一瓶忘川給你灌下去?”
自那日程绾凝想對桑蕪動手之後,便一直有影衛暗中護着桑蕪,寸步不離,此時見狀感覺不好,便連忙現身将人帶走,聽着桑蕪吵嚷的聲音漸漸遠去,整個大殿再次寂靜下來,更顯得空蕩,心底便也跟着沒了着落。
程绾凝回身從房內取出世間最後一瓶忘川,滿腦子都是桑蕪那句“為什麽忘記一切的人不是你”。程绾凝認真的想了想,像是回答先前桑蕪所問,又像是告訴自己,自言自語到,“我不可以飲下忘川,本來我便怎麽喜歡都仍是虧欠,若忘的一幹二淨,小钰想起來後豈不是會很難過?”程绾凝将忘川輕輕放回去。
蕭子钰帶着大軍已經在城門前紮營了,很多大臣都想着後撤,軒轅皇帝其實也有幾分退縮的,也不知祖上的人知道如今的後人這麽膽小怕事會是個什麽想法。
但是誰都能退,唯獨她程绾凝不能。
念此,心底卻生出了截然相反的聲音,憑什麽我不能?憑什麽我便要與所愛之人不死不休?憑什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