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分崩離析
“你是瘋了嗎?”入夜的皇宮,在偏僻的地方,總會有幾分陰森,聽到這突然的聲音,蕭子钰也不驚訝,早在人過來的時候她便察覺了。
她擡頭看向樹上的人,是明戮。“你怎麽過來了?”
明戮垂眼看着樹下的蕭子钰,他這是第二次見到女裝的蕭子钰,而第一次見到時,還不過是個小丫頭。早知道當年的小丫頭長得精致好看,後來看慣了男子打扮飒爽的他,如今猛然看見這樣有幾分女子柔情的樣子,心底總有幾分異樣。“你想過忠義侯朝堂之上的話背後的深意嗎?”
蕭子钰不喜歡仰視別人,卻身心俱疲懶得動彈,便将頭上的簪子擲出,淩厲的夾帶內力的簪子直直從明戮踩着的樹枝中穿過,輕微的“啪嚓”聲響起,手腕粗的樹枝便斷了,明戮無奈的笑笑,順勢下來,站到蕭子钰面前。
蕭子钰這才開口,滿是無所謂,“能有什麽深意,不就是反叛嗎?”
明戮簡直被氣笑了,“不就是反叛?你覺得這是小事?”
“早晚會走到這一步的。”蕭子钰道,程家和鎮北王本就密切相關,她甚至懷疑如今這一步是不是阿凝想要的。但是哪怕程家當真赤膽忠心,她也不可能在阿凝的事上妥協的。
明戮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樣子看着她,嘆息道,“你既然猜到如今或許是程家想站在制高點‘合情合理’反叛,那還放任事情發展?”
看蕭子钰不回答,明戮也心知這質問毫無必要了,只嘆息,“慧極必傷,看的透徹,當真不是什麽好事。”
一陣寒風吹過,蕭子钰盤起的頭發散落了幾縷,蕭子钰不大習慣的将散落的鬓發別在耳後,找了塊兒凸起的石頭坐了下來,心裏有些亂糟糟的。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阿凝是需要她保護的,哪怕此生知道阿凝并不單純,卻也願意相信她,認為她是無奈的、被迫的、不得已的,可是今天她卻疑心了或許其實阿凝才是掌局者。明戮說的沒錯,慧極必傷,如果她笨一些,任由阿凝牽着鼻子走,是不是會過的輕松一些?
蕭子钰心底嘲諷的笑了笑,什麽時候竟然自己也會這麽愚蠢的去假設“如果”了。
她不想再深談,開口趕人,“若無他事,你早走為好,莫真以為皇宮內沒有高手。”
明戮感受到自己被嫌棄了,有點受傷,轉身就要走的時候,卻看到眼前的一個身影,不知在這裏待了多久,忍不住還是多嘴追問了一句,“你非要她不可嗎?”
蕭子钰背對着他,沒有回答,明戮想着是不是有戲,又道,“世上單純的女孩子那麽多,找一個與你兩情相悅一心有你的,不好嗎?”
聞言,蕭子钰斟酌着緩緩道,“該怎麽說好呢?如果那個人是阿凝,她無瑕,我便愛她的無瑕,她黑暗,我便愛她的黑暗,如果是別人,僅僅和她性格相同、容顏相似,卻怎麽都不會是她,阿凝是不能被代替的。”
身後傳來輕響,蕭子钰若有所覺,回過頭竟看到阿凝,難怪明戮這麽問。阿凝逆光站在不遠處,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蕭子钰卻知道,她在看自己。
回神發覺自己竟沒察覺阿凝的到來……但是阿凝讓她意外的太多了,再加一點武功深不可測,似乎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明戮見到蕭子钰回頭便自覺多餘,飛身離開了。
阿凝向前走了兩步,微微笑着,對蕭子钰伸出手,“我們回去吧。”
蕭子钰颔首,“嗯。”
******
如明戮和蕭子钰所談論的那樣,程家反了。
一夜之間,程家家主自诩都中消失,下落不明,明戮暗中派了那麽多人盯着程家,怎麽也沒想到,程昱竟舍棄了一大家子自己跑了。而不久之後,位在北部鎮守與鎮北王接壤之地的寒虎大軍,在程長安的帶領下,反了。
而造反的原因,也毫不避諱的公布天下,聲聲泣血的指責蕭子钰身為大诩聖女,卻為一己私欲謀權奪利,還一介女流硬要霸占程家小女程绾凝為妻,敗人倫,亂綱常,乃熒惑之子,會給大诩帶來不幸,不誅蕭子钰,程家便不歸大诩!
這一番言論很快被傳開,百姓愚昧,只知又要開戰,安穩的日子将再次消失,而開戰原因是蕭子钰。哪怕蕭子钰足夠傳奇足夠強大,卻擋不住百姓們的怨聲載道,也攔不了文人的口誅筆伐,一下子,蕭子钰成了衆矢之的,外有強敵虎視眈眈,內有奸佞渾水摸魚,而她一直以來守護的百姓們,卻想将她交出去,平息将要燃起的戰火。
書房內,燈火通明,蕭子钰正與心腹衆将一同議事,商量着如何應對寒虎大軍。
白杭大冬天的生生氣出滿臉的汗,不忿道,“這是什麽道理,合着我們将軍就是一切不幸的源頭了?憑什麽所有罪過都讓将軍背負?賊子有賊心,哪怕沒将軍,也會反叛,我一個粗人都看的明白,怎麽有些文臣卻渾的像漿糊似的?!”
朱詢猶豫的看了眼蕭子钰,卻還是道,“程家不過借機而為,但是這事另有玄機,背後的人,定然蓄謀已久。将軍莫怪我多心,将軍夫人她對此可有對你說過什麽嗎?”
蕭子钰神色如常,“與她無關的。別岔開話題,好在寒虎大軍要臉面名聲,只是說了一些糟心的話,并未實質性的對北部城池大肆侵占。但是開戰是遲早的,此次去北部防守,就由蕭寧領兵,可有異議?”
白杭頓時黑了臉,“不行!蕭寧對将軍并非忠心,我老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這次将軍女子身份暴露于衆,蕭寧竟沒跟着一起來朝堂之上為将軍助勢,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他怎麽想的?!”
蕭寧也在場,聽着白杭毫不顧忌的诋毀,臉色有些差,卻沒有開口說話,對蕭子钰的态度也大不如以往恭敬,冷着臉站着,不發一語。
朱詢連忙開口想打斷這個話題,“現下我最擔心的是寒虎大軍與鎮北王緊鄰,若是鎮北王生了反心,程家幹脆投奔鎮北王,怕是以我國現下兵力,難以一戰。”
蕭子钰看了一眼朱詢,頗為贊同的點點頭,“說的是,可是騎虎難下,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還是先前的決定,蕭寧帶十萬人馬前去北部備戰,事不宜遲,即刻啓程。”
蕭寧冷着臉領命便退下了,白杭還想說些什麽,被身側的朱詢狠狠掐了一下,小聲道,“将軍自然有将軍的道理,你別多事。”
看着白杭不怎麽樂意的樣子,朱詢看着蕭子钰出了門,才補充道,“将軍這些日子心情不好,似乎與夫人鬧了矛盾,你就別惹将軍了。”
白杭這才按捺下來,但是眼裏還是濃濃的擔憂。
******
蕭子钰處理完軍事便去處理政事,每天都忙忙碌碌。總是早早的起來,直到夜深才回府中,見到的便要麽是沒睡醒的阿凝,要麽是已經熟睡的阿凝,這樣算下來,二人竟有大半個月沒說過話了。
這日朝堂上,照例是吵的不可開交的大臣們,有溜須拍馬拐着彎兒讨好蕭子钰的,也有面色難看想要蕭子钰給個交代的,蕭子钰如這些日子以來一樣的安穩的坐着,身旁的小皇帝終究年紀小,起的太早了,窩在對他來說過于高大的龍椅上腦袋一點一點的,似乎下一刻就要把腦袋栽在龍案上。
明明應該是習慣了的場面,蕭子钰卻覺得煩躁的很,不耐煩的催促道,“可還有別的事?若是沒了,就這樣吧。”
禦史正氣在頭上,聞言直接怒炸了,“這是什麽話?!殿下,天下戰亂哪怕不是你的過錯,此次也是因你而起,你還不說你究竟是何打算,讓微臣如何安心?”
蕭子钰涼涼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無非是和奏折裏一樣,要我将阿凝送回去。”看着禦史點頭,便吐出三個淡漠至極的字,“不可能。”
禦史一把年紀,氣的哆嗦,“殿下,炎龍、寒虎、熾鳳是大诩的三支虎狼之師,是大诩的根本,而如今呢?封家帶走炎龍,程家帶走寒虎,三支本同脈相連的大軍可笑的成為了完全對立的三方,各為其主,殿下不想辦法平息程家怒氣,從長計議,難不成還想将寒虎大軍拱手讓給鎮北王嗎?!”
蕭子钰有些疲累,不想再與之争執,起身便要向殿外走去,卻不料正哆嗦着的禦史猛然的開始抽搐起來,眼睛翻白,臨近的大臣連忙上前攙扶,卻不過片刻工夫,直愣愣的倒了下去,扶着禦史的大臣慘白了臉,小心的去探鼻息,不可置信的看着蕭子钰,“殿下,禦史他……薨逝了!”
太醫很快趕了過來,雖一眼便看出來沒救了,人已經死透了,但是還是頂着殿下冷然的目光細細檢查,最後回禀道,“殿下還望節哀順變……”
一旁與禦史交好的大臣不可置信,“禦史身子向來硬朗,死因為何?”
太醫自然是知道近些日子的風向的,小心的看了一眼蕭子钰,蕭子钰示意他直說,他便硬着頭皮道,“禦史是氣急攻心引發心疾,這才……”
在場所有的人便一下子明白了,雖不敢明目張膽,但小心翼翼的看向蕭子钰的眼中卻有各種情緒。
禦史竟是被聖女殿下氣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