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吻
平西地處西北,往年夏日便炎熱難捱,幹旱是常有的事,然而像今年這般大旱仍是百年難得一見,雖沿路的災民并不能給葉子禦一行人帶來阻礙,但是總歸是讓人看了心裏不舒服的,尤其是程绾凝,已經多日皺着眉一副煩憂的樣子了。
近得燕州城,乞丐流民更是随處都是,但是看向燕州城的目光卻帶着畏懼,不敢前去,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粥棚,有幾個大桶,兩隊士兵把守着,每日過了午,會施粥。
說是粥,一碗盛出來也不過夾雜個幾粒黍米,然而就這麽一碗,卻是一天僅有的食物和水,如果搶不到前面領取,甚至連這一碗都沒有,搶到的便站在那裏連忙喝了,若是不在那裏喝,怕是走出粥棚,便被他人搶了去。
葉子禦一行人到的時候正好趕上了施粥的時候,一向看上去沒心沒肺什麽都不在意的蕭子賦都不忍的別過頭,葉子禦卻仿佛什麽都沒看見一般,讓車夫直接進城。
然而到了城門,卻被守衛攔了下來,說是因着災害,導致出現了不少流寇,為了王城安穩,封城不許出入。葉子禦也不惱,喚來了暗中一直跟着的夜一,夜一是平西王放在葉子禦身邊的,平日葉子禦辦事他也知趣的待在聽不見的地方,似乎真的只是為了保護,葉子禦有事要吩咐,也多是讓暗沉辦事。
夜一一出現,守衛便立刻變了臉色,畢恭畢敬的不說,還連忙請人進了城,另外派人去平西王府通知,見此情景,葉子禦似笑非笑的看向夜一,“我只以為你是個暗衛,不受重用才給我用了,不成想在平西有這般地位?城門守衛都認得你,莫非以前不是暗衛,而是個位高權重的大官兒?”
夜一俯首,“先生高看了,在下以前不過是王的近侍而已。”
葉子禦睨了夜一一眼,不再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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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西王城從外看去,便很是奢華,其規格怕是早已逾矩了,這不是一個王能享受的,然而山高皇帝遠,一方霸主不想讓诩都那邊知道的,诩都那邊便不會知道。
平西王已然在等着他們了,看到葉子禦的時候,不加掩飾的冷笑道,“你還真敢來,六座城池,好一個六座城池,離平西境地那麽遠,想夠着都得伸長了胳膊,這主意怕不是你給宣帝出的吧?”
葉子禦先是恭敬行禮,聞言頗為諷刺的笑了笑,“王果然從未信任于我,宣帝畢竟是天下之主,手底下智囊何其多?王卻斷言是我所谏,當真讓人心寒。”
平西王也不賜座,就那麽居高臨下坐着看着她,“行,那你說說你這次來是所為何事?總不是在诩都混不下去了,來投靠本王了吧?”
葉子禦搖了搖頭,“聽聞平西災害嚴重,流寇猖獗,特派我領熾鳳前來相助剿匪。”
平西王視線掃過程绾凝和蕭子賦,“有意思,剿匪還帶着夫人來?伉俪情深,我便信了,那這一位又是為何而來?難道是怕五皇子在這兒待着寂寞,前來作陪的?”
蕭子賦何時受過這種冷嘲熱諷,聞言便坐不住了,“你陰陽怪氣的什麽意思?我是來找懷贏的,你把懷贏從我定南王城中帶走,我還不能來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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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西王“啊呀”一聲,這才讓人端茶賜座伺候着,“懷贏神醫是被本王請來看病的,何來擄走一說?倒是三皇子你是大诩皇室中人,卻一口一個‘我定南王城’?怕是不妥吧?”雖話這麽說,但是也心知肚明定南王膝下無子,蕭子賦又打小在他身邊長大,八成百年之後這定南王一位便落在了蕭子賦身上,勢力不可小觑,蕭子賦的身價便不同于其他的所謂皇子了。
而蕭子賦卻一副嫌惡的看向平西王,“別裝蒜了,就你這王城修的,快趕上诩都皇城了,還好意思說我不講究?快點交出懷贏。”
葉子禦悠悠的喝着茶,也不插話,對付平西王這樣老奸巨猾話裏套陷阱的人,或許直來直去的蕭子賦是克星呢。
平西王不想多談此事,但是卻任憑他如何找別的話題,蕭子賦每句話裏都帶着一句,“交出我的懷贏”,平西王最後也不得不妥協,“本王可以帶三皇子去見懷贏神醫,但是不治好誅心之毒,懷贏神醫是萬萬不能離開的。”
話盡于此,也不再客套別的,葉子禦三人便被下人帶着前去尋懷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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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懷贏神醫之名天下皆知,哪怕他真不願醫,平西王也不敢嚴刑待之,反而是小院子舒舒服服的關着,下人恭恭敬敬的伺候着。
懷贏正在搗騰他種在小院子裏的草藥,擡頭看到葉子禦一行人的時候,還滿手的泥,髒兮兮的,但是面具遮不住的雙眼卻刷的亮了,嘴角的笑毫不掩飾,随手便把草藥仍在一旁,直接撲了過來,“葉子禦!蕭子賦!你們可算來了!可讓本少好等!”
葉子禦看他無恙便安了心,看到他撲過來,連忙側身躲過,然後便看着蕭子賦笑的傻兮兮的張開雙臂迎着懷贏抱進了懷裏拎起來還轉了兩圈,絲毫不在乎懷贏滿手的泥弄的他月白色的衣服上到處都是。
一旁的程绾凝歪頭打量着懷贏,似乎不敢相信這樣一個孩子一般的人竟是天下皆知的神醫。扯了扯葉子禦的袖子,問道,“小钰,懷贏神醫為何要帶着面具?”
葉子禦曾經心底也有過疑惑,但是出于尊重朋友的習慣,便也沒非要弄個清楚,聽到阿凝問,只能笑着道,“可能是太醜了吧。”
那邊懷贏已經落了地,人還被蕭子賦圈在懷裏,聞言怒氣沖沖的看向葉子禦,“你來這麽晚本少都不跟你計較了,你居然還造謠說本少醜?本少是天下第一美好不好!怕你們看了本少的臉把本少當神仙一樣供着,才遮着呢!”
葉子禦無奈的搖頭,“扯淡,天下第一美人明明就在我身邊,是我的夫人。”
聞言程绾凝紅了臉,頭一低就埋在葉子禦肩側,懷贏聞言滿眼都是怎麽會有這麽無恥的人,居然一本正經的說着調情的話,太不要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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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西王城安頓之後,不過幾日工夫,暗沉也趕來了,并帶來了诩都那邊發生的兩件大事。
第一件便是炎龍将軍終究年邁,病死在家中,宣帝下旨舉國同喪,為這位曾立下赫赫戰功的大将軍披麻食素。然而一軍不可一日無将,便提拔封夜寒成為了新任的炎龍将軍。聽到這件事的時候,葉子禦并不意外,但是卻還是有幾分好奇封夜寒怎麽讓宣帝那麽信任于他的,畢竟,他可是姓封。
而第二件事則是知道蜀州布衣軍始末之後,宣帝震怒,也不顧忌名劍山莊的江湖地位了,直接下令讓封夜寒帶着炎龍大軍前去攻打抄家,現下應當是在前往蜀州的路上了,而原在蜀州的熾鳳大軍則是往瀚州來了。
暗沉禀告這些事的時候,葉子禦正在和程绾凝下棋,也并未避開程绾凝,等暗沉退下後,看向程绾凝,葉子禦突然問道,“阿凝覺得接下來這一步該如何走?”
程绾凝看了看棋盤,又看了看葉子禦,問道,“小钰是問我你該走的,還是我該走的?”
聞言葉子禦心中一凜,拿着白玉棋子的指尖顫了顫,便撲簌簌的從指尖滑落不少白玉粉末,眼看一個棋子便要這麽沒了,程绾凝似乎才反應過來,“小钰不是在問我棋盤上的狀況嗎?”
葉子禦收指握拳,連帶着先前拈着的棋子一并握緊掌心,感受着平滑的觸感,笑道,“阿凝以為呢?”
程绾凝嘆了口氣,“你問我,我能怎麽答?我不懂你們心在天下的人都在想什麽,總是走一步就想好了接下來所有步,想要掌握整個局勢直到最後,可是,我未曾入局,怎麽看得清局是如何?”頓了頓,似乎終究不願意再這般隐晦暗示,擡眼看向葉子禦,眼中已隐隐帶有水光,“小钰,你是不是在懷疑我?你覺得是我把我們的行蹤洩露的?你覺得我是內奸、是和名劍山莊或者平西王一夥的是麽?”
眼淚盈然于睫,似乎下一刻便要落下來,但是卻固執的仰頭看向葉子禦,不肯哭出聲,先前再如何理智推斷,此刻便都通通推翻,葉子禦擡起指尖便要觸碰眼睑,讓眼中含着的淚落下,但是卻被程绾凝扭頭躲開了,“你告訴我啊,你是不是在懷疑我。”
葉子禦搖了搖頭,“沒有,沒有的事,阿凝,我不會懷疑你。”
聞言,程绾凝這才不再躲,葉子禦起身坐到阿凝身邊,捧着她的臉,已然盛不下的淚劃過白玉一般的臉頰,在下巴頓了頓,便滑落掉在衣物上,打濕一片。
葉子禦心疼極了,再多理智的分析得出的猜測都在此刻完全否認,并且隐有內疚,怎麽可以懷疑阿凝,怎麽可以讓阿凝落淚?哪怕真的是阿凝……那又如何啊,葉子禦從不舍得阿凝露出這般委屈的模樣,便真是阿凝想要她的命,她也會遞上利刃的。
輕輕的吻過淚痕,最後停在嘴角,兩人距離極近,氣息交融,這樣的美好是從未體驗過的,葉子禦偏頭,毫不遲疑的吻上阿凝的唇,輕輕的吮着,細細的咬着,慢慢的舔着,一點點收緊懷抱,引領着懷中的人啓唇讓她能夠更深入的品嘗她的味道,唇舌相纏,津液交融,葉子禦僅有的念頭也只剩下了——
若她真的要自己的命,便讓一把利刃貫穿兩個人的胸口,染上兩個人的鮮血,一道下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