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婚
五月驕陽曬的人昏昏欲睡,葉子禦躺在軟塌上,執着黑子與軒轅沉月對弈,許是并未用心,三盤中總有兩盤是輸的。“沉月,你眼睛看不見,為何還能贏我?”
軒轅沉月也不計較這近乎無禮的話,落子時沒有分毫偏差,“用眼看的是形罷了。世人有雙眼,卻還是總會被蒙蔽的,那有眼與無眼,又有什麽區別?你又輸了。”
葉子禦皺了皺眉,看向棋盤,輸的仍然慘烈,索性将棋盤一推,“我不玩了。”軒轅沉月也不介意,自顧自的又取了琴過來,輕輕撥弦,宛如山間泉水潺潺的聲音便流瀉出來,在午後,更是催人入睡了。“你是為何失明的?總不能是天生目盲。”
指尖微頓,曲子便戛然了一瞬,但是緊接着又撥弄着琴弦,似乎從未停過,“你說話總是這般直接的嗎?緋修教你的嗎?”
葉子禦坐起身子,打量着軒轅沉月的神色,但是軒轅沉月看上去仍是一副自在悠然的樣子,什麽都看不出來,“不想說便不說就是了,說到師父,為何不見他在此?”
這次琴弦直接斷了,軒轅沉月指尖沁了一滴血,像是紅色的珠子,若無其事的将手上的血蹭在袖角,“他有事。”
葉子禦看了看軒轅沉月,常在嘴角的笑意都沒有了,又看向窗外,眼中有些戲谑,若是師父在此,還不知道該如何心疼,如今看來,顯然二人之間似乎鬧了不愉快。想不到,沉月這般神仙似的人物,也有這種凡人的情緒。
軒轅沉月索性将琴也放在一邊,“看”向葉子禦的方向,“皇上雖立湘皇後之子為太子,但心中真正的太子人選怕不是他。”
葉子禦有些想笑,這轉移話題的方式有點拙劣啊,但是還是順着他的話道,“皇上怕是把人推出來作擋箭牌而已,日後若無後患,定然會将最好的都給夕貴妃和六皇子。”頓了頓,還是問道,“我前世記憶并未有蕭子澤,這算是異數嗎?”
“自然不是。蕭子澤于你而言是有用的,端看你如何用。他還是個嬰孩,你想要他什麽樣子,便能讓他成為什麽樣的。”點到即止,軒轅沉月有些疲憊的樣子,“你在這兒待了很久了。”
葉子禦嘆了口氣,不情願的起身,“那我走了。”到了門口,又回頭看向軒轅沉月,日光透過半簾竹窗,斑斑駁駁撒在一襲白衣之上,垂在身前的頭發遮住了神情,覆在眼上系在腦後的白色帶子被風輕輕吹着,落寞中似乎隐着厚重的哀傷,葉子禦看着有些揪心,開口打破這種感覺,“沉月,我大婚那日,你會到嗎?”
聞言軒轅沉月回過頭颔首,“會的。”葉子禦似乎這才放了心,身影漸漸走遠。直到感受不到四周有人,軒轅沉月這才猛然失去力氣一般倒在軟塌之上,緩緩蜷縮起身體,微微顫抖着,攥着衣袖的指尖都有些發白,似乎是疼到了極致,冷汗淌了下來,滑過精致的側顏,宛如哭泣,嘴唇也哆嗦着,開開合合,也不喊痛,只是不停重複的念着,“緋修……緋修……”直到昏過去,人事不省,眉頭仍然是緊皺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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籌備婚禮是葉子禦一手安排的,每個環節都細細過問,不假手他人,掰着指頭算着日子等着迎娶程绾凝,然而在大婚前一天,将軍府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也是葉子禦意料之中會出現的人——四皇子蕭子缪。
蕭子缪的臉色很不好,看到葉子禦後,怒意更是不加掩飾,“葉将軍,我可有得罪過你?把我送去平西王那裏,對你有什麽好處?”
葉子禦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手邊的茶,是本要送給阿凝的針葉白,怕是下人認為來着尊貴,便拿出最好的茶葉招待了。有點生氣,下人太沒眼色了。“四皇子以為是我讓皇上知道你做的陷害兄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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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子缪目光如毒蛇一般盯着葉子禦,“你莫要胡言亂語,雖是我手刃皇兄,卻是為了大诩着想!”
葉子禦撇嘴,目中不屑,你可真敢說啊。也不跟他辯駁這一點,只是道,“四皇子怕是小看皇上了,制衡三大世家,握緊軍權,尋了機會便毫不留餘地的絕了張家後路,你以為這樣的皇上當真是什麽都不知道嗎?”
看着蕭子缪有些發白的臉色,葉子禦笑的不懷好意,“我既為人臣子,自然會說出皇上想聽到的事實,皇上想讓我親口說出來看我是否忠心,那我便如皇上的願,讓他看到我的忠心,僅僅如此而已,我哪兒來的能耐讓皇上舍棄個親兒子啊?”
蕭子缪不可置信的看着葉子禦,“是父皇本意便想要我死嗎?”
葉子禦“啧”了一聲,“別說這麽絕啊,平西王肯定會好好款待你的,你可是他的籌碼啊。”頓了頓,補充道,“暫時還是死不了的。”
蕭子缪神色變換,手緊握成拳,良久才舒展開,用着平日的神色看着葉子禦,“哪怕這是父皇原本的打算,也定然少不了你的推波助瀾。”蕭子缪扯出一個惡意的笑,“聽聞你明日便要大婚了?”
葉子禦面色不改,“莫要白費力氣,否則你會有更糟糕的去處的。”
蕭子缪坐在椅子上,拿起涼了的那杯針葉白在手心,“葉将軍也是識時務的人,不然不會從平西出來,卻在大诩風光無限。”
“聖旨已下,你來找我也改變不了什麽了。”
“麒麟之才……”蕭子缪雙眼有些泛紅的看着葉子禦,“國師一句話便讓将軍得到父皇的信任,那若是得到國師肯定的下任君主,父皇定然不會違逆天意将我送往平西了吧?”
葉子禦皺眉,“你想做便做,端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只是跟我說這些做什麽?我不會幫一個必死之人,讓自己跟着陪葬的。”
蕭子缪抿了一口茶,有些嫌棄道,“将軍府竟然連杯熱茶都不肯續嗎?”将茶杯放回桌案,“我今日來此,是希望将軍能為我做事,我向來惜才的。”餘下沒說的話二人皆心知肚明,因着麒麟之才的斷言,只要是葉子禦所效忠的,便是明主,哪怕蕭子缪做了大逆不道之事,天下文人也會少一些口誅筆伐。
葉子禦聽到這裏,也不想再繼續跟蕭子缪客套下去,在她看來,蕭子缪簡直是白日做夢。冷着臉讓下人送客,不等人走遠,便下巴沖着過來收拾的下人擡了擡,示意扔了蕭子缪先前所用的杯子,管家在一旁畢恭畢敬的等着葉子禦吩咐。
“針葉白是給這葉府的将軍夫人喝的,豈是随便什麽人能碰的?”
管家聞言連聲認錯應是,葉子禦也不為難人,也沒心思處置下人,她總覺得……似乎有什麽不可掌控的事要發生。
蕭子缪離去的心情遠不如他面上看着那麽淡定,一旦去了平西,再回來,怕就是屍體一具了,皇家要顏面,父皇明知蕭子胤冤死的,卻也不澄清,反而這樣的方式懲治……蕭子缪平生第一次有了心涼的感覺,可笑他早知皇家無父子,卻從沒想過對付父皇。
如今只能最後一搏,成敗全在明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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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八,宜嫁娶,納采,訂盟。
将軍府入眼皆是紅色,喜慶的樂聲不絕于耳,禮炮備在門前,等着将軍迎來新娘子。每個人都是喜氣洋洋的樣子,來的賓客也都帶着厚禮和祝福,整條街巷也擺滿了宴請普通百姓的宴席,今日但凡說了祝福話的平頭百姓,都能坐在街巷的宴席上,有一頓好魚好肉吃。
葉子禦難得的有些緊張,看着眼前程府大門,下了馬不知所措的被領着去接新娘。
一點點接近了,她的阿凝蒙着蓋頭看不清容顏,一身紅嫁衣灼灼,就站在那裏,等着她過去牽起她的手,将她帶走。
眼中似乎僅剩下那一抹紅衣了,葉子禦走到程绾凝的面前,拿起绶帶的另一端時,看到程绾凝雙手絞着紅綢,很是不安的樣子。便将绶帶那端的紅綢從她手中抽出,扔在一旁,直接拉住她的手,感受着二人手心皆是濕熱的汗,那一刻葉子禦笑的少見的開懷。葉子禦小心的領着程绾凝往前走,眉目間盡是溫柔。
一旁的喜娘也是極有眼色的,見狀拿過扔在一旁的绶帶,不僅不說不合規矩,反而說着喜慶的話,調侃着将軍與夫人感情好。葉子禦難得的不覺得吵鬧,含笑聽着。
拜別程家的岳父岳母,将人小心安置在花轎之中,退出來之前湊在阿凝的耳旁,小聲着說着什麽。而哪怕是鑼鼓喧天,程绾凝也聽清了葉子禦的話。
喧鬧之中,葉子禦溫柔的聲音仍無比清晰,呼出的熱氣輕拂過蓋頭,她說——
“阿凝,你終于是我的妻了。”
在吉時到達将軍府門前,剛要進門,卻聽到不遠處馬蹄聲噠噠,人數衆多,蓋過禮炮聲與唢吶聲,不多時,一支軍隊便出現在眼前,整齊有序的将整個将軍府圍了起來,為首的是個眼生的小将,神态倨傲,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看着葉子禦,“皇上有旨,請葉将軍即可進宮,不得延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