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阿凝,是甜的
新年之後便正式昭告天下蕭子钰成為聖女了,不再冠以蕭姓,先前的封號也從宗族除去,改賜為名,姓從國師,軒轅,即從此世間再沒有蕭子钰,只有軒轅翎和。
加封之後便是祭天祭祖,忙碌了好一陣子,消停下來的時候已經要元宵節了。自從搬到國師府,軒轅翎和便每日都跟着師父習武,從最基礎的開始,有師父日日的親身教導,軒轅翎和的領悟比前世隔三差五學點內功心法要強上很多,而且因着洗髓的緣故,身體對于無心訣更加親和,練起來事半功倍,因而在穩固下來之後,便跟着師父學着基礎的外家工夫了。
習武講究的是下盤要穩,身體要輕,劍法要快,因而面對着師父扔在眼前的負重,軒轅翎和只能認命戴上,只要在國師府內,軒轅翎和看上去都很臃腫,本就不薄的冬衣裏面塞着實實在在的負重。
直到元宵節将近,軒轅翎和有些發愁如何跟師父要求休息一天,軒轅翎和先前答應了程绾凝要一道出宮看花燈的……
軒轅翎和扒拉着廚房的門框,裏面是傳聞中纖塵不染的國師大人,正在熬湯,據說是師父年少有舊疾,哪怕因為無心訣的緣故不懼冷,卻每逢天寒便身體虛弱,這段時間國師便格外上心,幾乎每日都要親手煲湯。
軒轅翎和不蠢,她一直看得出來師父格外聽國師的話。
“翎和?”自廚房傳來國師溫潤的聲音。
軒轅翎和撓了撓頭發,邁過門檻走到國師面前,有些吃力,還不是很熟悉身體現在的分量。剛站定,卻被國師一把抱起,“翎和要喝嗎?紅棗雪蓮羹。”
軒轅翎和搖了搖頭,又突然想到國師看不見,正要開口,便聽到國師帶着笑意道,“不要啊,那看來不是為了我的手藝過來的……是因為明日元宵節嗎?是想要出去嗎?”
軒轅翎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國師的行動與常人無異,總是能輕易讓人忘了他有眼疾,當做平常人來面對。“我是想出去,可是師父很是嚴厲。”
“阿修在武學上向來嚴苛,但是也不是不近人情,我會跟他說的,你只管去吧。”
軒轅翎和從國師懷裏掙紮出來,內心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還被當做小孩子抱着讓她心裏很別扭。站定後便行了一禮,“多些國師。”
“國師……這稱呼都已經被那麽多人如此喊了,翎和大可直接喊我名字。”
國師為人的确不是對虛名在意的那種,軒轅翎和也不扭捏,便改了稱呼,“沉月。”
盡管看不見國師眼中神情,軒轅翎和仍從國師彎起的唇角看出來他的确為此開心。
而這段時間裏,之前落水的三皇子蕭子賦卻一直在養病。蕭子賦那一次落水一病便是小半個月,先是發熱,後來一度昏迷不醒,好在身子不差,總算熬過來了。而對外所說的落水的原因倒是有些可笑,說是蕭子賦貪玩不小心落水,宮人看護不周,最後當時伺候在兩位皇子身邊的宮人都丢了性命,蕭子缪卻沒得到任何懲治。
Advertisement
對于這些,軒轅翎和都只是當故事聽下便不放在心上的,也做不得真,但是蕭子賦卻身體一好便帶着禮物登門來道謝了,只是國師府不是什麽人都能進的,蕭子賦便帶着自己的禮物蹲在國師府外的亭子裏守着,軒轅翎和只好到亭子裏去見蕭子賦,不然如若因為等着見自己再凍到了,那阿凝會不開心的。
謝禮據說是蕭子賦親自準備的,看着那一桌子的小風車、泥人、撥浪鼓等玩意兒,軒轅翎和有些不知說什麽好,眼前還沒自己高的小不點一臉期待的看着自己,聲音甜軟,“姐姐喜歡嗎?這些都是我最喜歡的,我都送給姐姐!”
軒轅翎和沒有答話,自顧自的喝着茶,午後的陽光照的整個人都暖洋洋的。蕭子賦上前幾步,湊到軒轅翎和身邊,頗為神秘的說,“其實是母妃不讓我說真話的,我落水才不是因為貪玩。”似乎下了決心一樣,蕭子賦咬牙問,“姐姐想知道我為什麽落水嗎?”
軒轅翎和看了他一眼,沒應他,不想知道。
蕭子賦轉了轉眼珠子,眼眶便有些泛紅,情緒也低落下來,“去年我生辰時,外祖父把小白送給了我,據說是從波斯帶來的,我很喜歡……可是蕭子缪那個混蛋居然打死了它!”小小的胸膛劇烈起伏着,雖聽從了母妃不追究,但是說起來還是覺得很氣,“那混蛋怕貓便要打死我的小白?!憑什麽啊!”說到後來,已經滿眼都是淚花,稍微晃一下都能掉出來。
軒轅翎和看着這樣的蕭子賦,不知怎麽突然想到了前世湘南王來京求娶程绾凝的事,那時候的自己,一如現在的蕭子賦,連自己喜歡的,都保護不了。
軒轅翎和前世那一輩子,都圍繞着程绾凝,所做的一切……或是以女子之身奔赴戰場,吃盡苦頭,或是拼命攬權,選擇與封家合作,更有弑君弑兄,都是為了……能夠握緊程绾凝。
回神看向蕭子賦,他低着頭,前襟上被掉下的淚濕了一片,心中便突然生出幾分憐惜,擡手有些粗魯的抹掉蕭子賦臉上的淚,聲音難得的放柔道,“你看,你沒有足夠厲害的時候,連自己所喜愛的都不能保護。”頓了頓,語氣加重道,“甚至那日若我不在,你連自己都不能保護。”
蕭子賦愣愣的看着軒轅翎和,先前還是隐忍的落着淚,突然便抱住了軒轅翎和,“哇”的一下哭出了聲,所有的郁悶都随着眼淚蹭在了軒轅翎和的衣服上。
蕭子賦很委屈,明明是蕭子缪的錯,為什麽不能跟父皇說,為什麽母後讓自己不要聲張,為什麽小白就這麽白白的死了,沒有一個公道,沒有人跟他解釋這些,他還小,又從小被外祖父寵着長大,這些……他都不能理解。如今聽姐姐這般說,頓時痛恨自己不夠強大,後悔帶小白來這裏的那種深深的自責一下爆發出來了。
蕭子賦算是頭一個窩在軒轅翎和懷裏哭的人,沒應付過這樣的場面,軒轅翎和有些手足無措的看着黏在自己身上的蕭子賦。
就在這時,一個有些戲谑的聲音傳來,“參加聖女殿下。”
軒轅翎和一下子什麽情緒都沒了,身體都有些僵硬,深深的吸了口氣,轉身看向亭外站着的那個人——封夜寒
雖說軒轅翎和前世殺過的人不少,看不上眼的人更多,但是說起真正讓她讨厭的人,只有封夜寒,也許不止是讨厭,還有軒轅翎和一直不肯承認的懼怕。
封夜寒是一個很難讓人看透的人,而且他也很有野心,不同于軒轅翎和追求王位只是為了得到、保護程绾凝,封夜寒這個人,是真的眼裏只有權力,他想要的從來都只有天下,而且,他也有足夠的智慧與城府支撐他的野心。
軒轅翎和見識過封夜寒的手腕,也見識過發起狠的樣子,軒轅翎和不得不承認,封夜寒帶給她的壓力是前所未有的。
封夜寒如今是十二三歲的少年模樣,一點也不介意軒轅翎和沒有應話,仍是笑着,“在下封夜寒,本是要去四皇子那裏的,途經此地,恰好聽了聖女殿下與三皇子的談話。”
蕭子賦擡起頭,一臉嚴肅,努力裝作剛才自己根本沒有哭的樣子,“四皇子?你跟蕭子缪什麽關系?”
封夜寒目中帶有歉意道,“四皇子的母妃明貴妃是在下的長姐,算上去四皇子需喊在下一聲小舅舅。我這個小舅舅替子缪道個歉,三皇子別再為此哭壞身子了。”
蕭子賦滿眼嫌棄的別過頭,不再理封夜寒。
軒轅翎和淡淡道,“既然你只是途徑此地,我也不便留你喝茶。”言下趕人的意思很明顯了,封夜寒眯了眯眼,沒接這茬,說了一句不相關的話,“聖女殿下,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軒轅翎和站起身,似乎沒聽到這句一般,“時候不早了,國師大人還留有功課,我先離去了,若封公子還不想離開,便陪三皇子玩耍吧。”
說完便轉身離開,只聽到身後封夜寒低低的笑聲,輕聲似是感嘆道,“真有意思。”
元宵節當晚,軒轅翎和如約等候在忠義侯府後門,不多久,便看到裹着披風的程绾凝探出了個身子,看到軒轅翎和之後,便是滿眼歡喜,三兩步蹦跶到軒轅翎和身邊,手裏不知道捏着個什麽東西,背在身後,走到軒轅翎和身邊後便神秘的說道,“小钰!張嘴~”
軒轅翎和順從的張開嘴,一只柔柔的小手便捂住了她的眼睛,緊接着便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被放到了嘴裏,硬硬的小小的一塊,舌尖舔了舔,是甜的,是糖。
軒轅翎和拿下程绾凝的手,滿眼的溫柔,“阿凝,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