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戚司決定吃完東西就走。他在屋裏坐了會兒覺得無聊,便也跟着出了房間,準備四處逛逛,剛轉過走廊,耳邊忽然飄來一陣對話。
“……公子委屈了,那豬頭可對公子動手動腳?”一道憤憤的聲音響起,是白柳的小厮。
“沒有,今天他很老實,什麽也沒做。”白柳的聲音。
“哼,只是看着老實而已,他盯着公子的眼神就不懷好意,十分惡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長什麽樣,竟然敢肖想我家公子,別以為維護公子,就能讓公子喜歡他。”
白柳沒說話,片刻後才道:“是我命不好,爹爹獲罪,我也被充入賤籍,若不是遇到他,被他護着,恐怕我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了……”
“那是他該做的。老爺曾經幫過他們家,咱們家落難,他理應報恩,可他卻癞□□想吃天鵝肉,肖想公子,簡直罪大惡極,他那麽醜,怎麽可以肖想公子?”
“有什麽辦法?”白柳的聲音充滿愁緒,“如今也只有他肯搭理我,哪怕我再不情願,也只能哄着、笑着,其中的苦楚,不足為外人道……”
“公子委屈了。”小厮連忙安慰,“只要咱們脫了賤籍,一定會好起來。”
“脫賤籍談何容易,我低身下氣地求過他幾回,他總推說時機不成熟,沒有門路雲雲……或許他就是想讓我一輩子當個妓子,以後只能求着他……”白柳說得委屈。
戚司驚訝地睜大眼睛,随即嘴唇因為生氣而緊緊抿起。
原身花了大把大把的金錢,付出一腔熱血柔情,甚至淪為他人的笑柄,到頭來,什麽也沒得到不說,還被喜歡的人讨厭。白柳若是真的想拒絕,原身死纏難打,戚司不會這麽憤怒,可他一醒來,白柳就派人來要錢,一邊說不喜歡一邊又利用原身,太過分了!
不就是仗着原身喜歡他才肆無忌憚嗎?
呵,果然被深愛的有恃無恐。
就因為他長得胖長得醜嗎?
戚司深吸一口氣,為原身不值。
原主追人找錯了方向,當舔狗是沒用的,男神女神或許會享受舔狗的好處,但不會喜歡舔狗,他們的眼裏只有別的男神女神。舔狗若想追男神女神,應該改變策略,不要一味讨好,首先該做的是把自己變成男神女神,這樣才有機會讓心愛的男神女神看上自己。
戚司轉身回屋。
過了一會兒,白柳從門外進來,手裏端着一盤糕點,朝戚司道:“将軍久等了。”
戚司冷冷盯着他,沒說話。
白柳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勸着戚司吃他手上的糕點,又為他倒了一杯酒。
美酒入喉,燃起一串火焰,直燒到心底。
戚司放下酒杯,目光炯炯地盯着面前柔順的美麗男子,啞聲道:“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
白柳驚訝地擡起頭,眼裏劃過驚慌的神色,“将、将軍?”
戚司一手撐着桌面,一手抵着腦袋,哼笑道:“別人都說我和你不清不楚,錢也花了,又在你房裏呆了一晚上,結果什麽好處都沒有,實在不劃算啊。”
白柳神色僵硬,“将軍為什麽突然……”
“這要問你了。”戚司冷冷地盯着他,“既然不喜歡我,又何必惺惺作态,為什麽又要讓我幫你?我是你爹還是你娘?需要無條件地護着你?我既然花了錢嫖.妓,和你睡一覺不為過吧?”
戚司的話毫不客氣,字字戳心,白柳臉色煞白,眼睛裏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樣子可憐極了。
若是原身估計會憐香惜玉,可惜戚司完全沒有想法。
“将軍為什麽突然這麽說?”白柳艱難道,“有人在将軍面前說三道四嗎?”
戚司:“有。”
白柳:“誰?”
戚司:“你自己說的。”
白柳怔然,片刻後垂下頭,“将軍剛才偷聽我的話?”
戚司嘲諷地笑了笑,“不要說得那麽難聽,我出來走走,結果無意中聽到你和下人說我壞話……既然這麽委屈,我也不強求啦。”
他站起身,“以後也別來找我。”
“将軍。”白柳着急。
戚司充耳不聞,擡步往外走。
後面傳來匆忙的腳步聲,白柳飛奔到他身前攔住他,“将軍不原諒我嗎?我從頭到尾都沒有騙過将軍,沒有接受将軍的愛意。”
戚司一頓,原身和白柳如何相處他不知曉,可剛才白柳的确表過态,要分開睡,擺明了不喜歡。
“那就是我犯賤,自己湊上來遭嫌棄。”戚司搖着頭笑,“不關你的事,你無辜,你沒錯,行了吧。”
擡手揮開白柳,戚司跨過門檻。
“将軍真要走?你曾經答應我的事呢?”白柳在後面喊道。
戚司疑惑轉頭,“我答應過你什麽事?”
白柳走過來,目光滿是期待,“将軍曾經答應我幫我脫掉賤籍,娶我為妻。如今我不盼着将軍娶我,可不知幫我脫籍的承諾,還作不作數?”
戚司:“……”
戚司震驚地盯着他,難以想象兩人鬧得如此難堪,他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或許,是拿東西拿久了,變得理所當然?
“作數個屁!”戚司忍不住爆了粗口,“真當我冤大頭啊!”
實在懶得和白柳理論,戚司快步離開,噠噠噠地下了樓,完全不理會後面人的呼喚。
出了碧波閣的門,吵鬧聲遠去。
夜色濃重,夜風微涼,發熱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些。
戚司的心情慢慢平複,随後又覺得納悶兒,剛才自己似乎也太生氣了些,就好像身體裏殘留着某些情緒,受到刺激後控制了他。
難道是原身的感情還在?
戚司摸了摸胸口,“別生氣,為那樣的人生氣不值得,何況不是你自願的麽,願賭服輸啊。”
自我勸解一番,心裏的郁結消散。戚司打算回家,然後又遇到了難題。
回家的路該怎麽走?
戚司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現在夜色籠罩,他更分不清東南西北。憑着記憶走了一截路,走着走着不知道走到了哪裏。
旁邊有一道河,河上架着一座拱橋。
咻——砰——
一束煙火劃破夜空,在漆黑的天幕上炸開,閃亮的斑點如花綻放。
咻——砰——
又是一朵炸開,光影在粼粼的河面上閃爍。
旁邊的行人紛紛伫立,擡頭望天,“呀,放煙花啦。”
戚司随遇而安,反正找不到路,幹脆就站到橋上擡頭看煙火。
在煙火盛開的剎那,在河岸樹枝燈籠映照的地方,眼角的餘光,又掃到了傍晚那張讓他一見傾心的臉龐。
戚司猛然轉頭看去。
橋頭邊走來一名女子,穿着紫色紗裙,正是傍晚見到的那名,朦胧的光線裏,她從橋頭匆匆走來。
見到那女子的瞬間,戚司立即将白柳抛到九霄雲外。
或許是男性求偶的本能作祟,戚司迅速想出一個搭讪辦法——閃到女子必經的路上,等女子經過時故意碰她一下,然後伸手扶住她,故作驚訝道:“咦?是你!”
再順便套套近乎。
想想看,漫天煙火,小橋流水,花前月下,如此美好的相遇,一定能展開一段美麗的愛情。
戚司又激動又緊張。
他是第一次搭讪美女。
以前的他,就算喜歡某個人,也只在心裏默默想,絕不會使出如此老套手段。這個女子實在太對他胃口,一見她就心跳加速。戚司從不相信一見鐘情,這一刻他信了。
女子很快來到橋上,行色匆匆。
戚司估算着距離,在心裏喊着一二三,然後果斷出擊,猛然撞了出去。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他算中了一切,唯獨沒算中自己龐大的體積和巨大的力道,更沒算中大質量乘以高速度等于大動能。只聽撲通一聲,走在橋邊的女子被猝不及防地一撞,還未反應過來就飛出拱橋,跌入水中。
咻——砰——
燦爛的煙火在黑夜中展開,平靜的河面泛起巨大的浪花。
四周傳來驚叫:“有人落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