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卷竹簡直直的飛了過來,氣勢洶洶地朝陳茜砸去
一卷竹簡直直的飛了過來,氣勢洶洶地朝陳茜砸去。 (21)
願,現在是,他不能。
韓子高有陳茜,便已足矣。
但那份對素子衣的責任,便不由自主得,不知不覺地入了骨,進了髓。
只是他沒有想到,素子衣竟對自己,動了情......
“灑脫,不羁......”素子衣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你真的這般想?難道這在你眼中不是愚蠢無用,輕浮麻煩嗎?我給你惹了那麽多麻煩......”
“确實惹了很對事。”韓子高目光溫柔地看着素子衣,“但我從來不覺是麻煩。”
他的目光入酒,讓她就這麽看一眼也忍不住沉淪。可如果真的只是他說的那樣......
我不信!!
素子衣幾乎是着急地扯起韓子高的衣袖︰“如果真的只是因為這個,何苦三番五次舍身救我,何苦待我至此!”
她不信他對自己毫無情意!他對自己這麽好,這麽好......
“你對我,就沒有絲毫的男女之情?!”
素子衣箭袖下的指節微微發白,瞪着眼楮近乎哀求地看着韓子高。
韓子高眉眼微垂,輕輕捏起素子衣的手腕。
難道她忘了自己給她換過衣服的事?
自己犯下的錯誤,不能用娶她的方法彌補,便只能盡力護她周全安康。
可這件往事,如何說的出口。
“我向來把你,當作親妹妹。”韓子高嘆了口氣,“若你願意,我便與你結為兄妹,同生死,共富貴。”
兄妹,親妹妹......
這便是他給她的回答?妹妹,這便是他給她的理由?!
素子衣嘴角顫抖了幾下,盯着韓子高不說話。
良久,她慢慢低了頭,用微不可查的聲音說到︰“我只問你一件事......”
“何事?”韓子高聲音微沉,看着素子衣低下的頭頂,心裏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
“你和郡王,到底,是什麽關系!”
素子衣低垂的頭突然擡起,還挂着淚珠的眼楮卻帶起了質問和逼迫。
韓子高筆挺的脊背僵了一下。
和風拂過素子衣臉龐,卻讓她感不到絲毫的溫柔。
韓子高不說話,一直靜靜地看着遠處,眸色卻是少見的迷茫。
“我和他......”韓子高像在自言自語一般,“到底是什麽關系?”就連他自己,仿佛都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關系。
其實他自己也說不清吧......他和陳茜複雜的關系,這一輩子,注定糾纏在一起,不得分清。從他心門失守,應了陳茜的那一刻,便再無回頭的路,而這一路,注定腥風血雨。
素子衣低低笑了幾聲,自嘲地咧着嘴︰“你自己都說不清......可你的心裏卻是明明白白的,不是嗎?”
韓子高不說話。
素子衣嘆了一口氣︰“你既然自己都不敢承認,又如何......”
“子高沒有不敢承認。”韓子高轉過頭來,目光沉靜。“我從未,不敢承認。只是......”
他緩緩擡起手,放在胸口。那塊紅木的麒麟雕灼燒着胸膛,像是另一顆火熱的心髒般讓他充滿了勇氣和力量。
“只是......”韓子高臉上漸漸浮起一絲笑意,“這世上有多少東西,是說的清的呢?只要這裏,明白便是。”
只要這裏明白便是......素子衣怔怔地看着韓子高,心裏湧起一股股的苦澀。
一切不言而喻。而她,卻還是......不甘心。
“你真的想好了嗎?你真的不後悔嗎?倘若有一天,衆叛親離,倘若有一天,世人诘罵......你曾對那位你拒絕過的絕色女子說與世人何幹,可這無關的世人,卻偏偏能置你于萬劫不複之地!“”
“這些,你真的曉得嘛?”
“你那日又偷偷跟着我?”
“你在逃避我的話題!”素子衣不依不撓。
韓子高将手漸漸移下來,五指張開,細細打量。
“世人?”他嘴角勾起一絲嘲諷,“我若自在,何為世人!”若我掌管生殺大權,若我讓這天下為我而抖三抖,誰敢!!何人敢!!
素子衣明白了韓子高的意思。
面前的少年,不,或許他從來都不算是個少年,他平靜的外表下,竟有這麽大的野心嗎?
素子衣突然想起,他原本,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将軍......卻原來,都是為了那個人嗎?
“可是......”素子衣捏了捏掌心,還是問了出來,“如果他棄了你呢......”
“不!不會!”素子衣話音剛落,韓子高便毫不猶豫地否決,快的......有些驚慌失措。
“他不會!他絕不會!”韓子高堅定地看着素子衣,眼神堅定地能讓所有看到的人,都相信他說的話。
素子衣靜靜看着他。
是陳茜不會,還是你覺得他不會!
韓子高,你是在說服我,還是在說服你自己?
原來你,也會自欺欺人麽?
自古帝王薄情。或許陳茜此刻鐘情,以後呢?三年之後,五年之後,十年之後呢?
現在的陳茜只是一個郡王,可當他有一天,在歷史的注定下走上了那條路,坐上了那把椅子,成了這天下萬民敬仰的人,他還是他嗎?
素子衣的沉默,讓韓子高臉上那份來的太過急切的自信漸漸消失。
“如果,如果真的那樣......”
素子衣突然後悔了——那一瞬間的韓子高,在他自己剛剛吐出如果兩個字的那一瞬間的韓子高,頹然脆弱地讓她心驚肉跳。
她突然想制止韓子高接下來的話。
可她的嘴巴卻被韓子高身上那份突至的排山倒海的悲切壓地張不開。
“如果真的那樣。”韓子高突然笑了,“我便離開他,千裏萬裏,再也不見。”
他明明笑得那麽燦爛,蠱惑衆生,卻那麽得......讓人心生痛意。
多年以後,素子衣也沒有忘記那年那日,韓子高站在樹下,笑得三生傾倒。
他說:“我便離開他,千裏萬裏,再也不見。”
多年以後的素子衣,每每回想起這一幕,便忍不住長嘆一聲。
他是離開了他,千裏萬裏,卻永遠也沒做到,再也不見......
樹下的兩人都沉默對立。
良久,素子衣輕輕笑了,聲音像是被風吹散過多次般缥缈。
“哥哥......”
有什麽立場,她還有什麽立場......
只要能跟在他身邊,以什麽身份,她都不在乎。
早已抽出了新芽的大榕樹下,纖弱的男裝裝扮的女子,和美得傾國傾城的修長男子,對着榕樹的樹幹三扣而禮。
“聞室滿琴書,樂知心之交集;床聯風雨,常把臂以言歡。是以席地班荊,衷腸宜吐,他山攻玉,聲氣相通,每觀有序之雁行,時切附光于骥尾。韓子高,素子衣等編開硯北,燭剪窗西,或筆下縱橫,或理窺堂奧。青年握手,雷陳之高誼共欽;白水旌心,管鮑之芳塵宜步。停雲落月,隔河山而不爽斯盟,舊雨春風,歷歲月而各堅其志。毋以名利相傾軋,毋以才德而驕矜。義結金蘭,在今日既神明對誓,輝生竹林,願他年當休戚相關。謹序。”
韓子高聲聲如玉,長言落盡,扭頭卻看到素子衣張着嘴巴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
“怎麽了?你為何不念?”韓子高微微沉吟,“是否對你有些生澀了?”
素子衣︰“......”
有些生澀?!有些生澀?!有些生澀!!
難道結拜不是說什麽“同生共死”,“茍富貴勿相忘”,“生生世世永為兄妹”,“此意不變,天地可鑒”嗎?!!韓子高屋裏哇啦嘴裏念叨的到底是什麽鬼!!
她不是文盲啊!!她是二十一世紀接受過新新文化教育的.......可為什麽一個字都聽不懂呢......
“沒什麽大礙,你便随意說說就可。”韓子高溫柔地看着素子衣,想來她是只識得幾個字,書是沒有讀過多少的。沒關系,女子無才便是德,日後找機會把她從軍營撈出來多教教她。
素子衣當然不知道韓子高的想法。
她清了清嗓子︰“我素子衣願與韓子高于今日結為兄妹,雖非親骨肉,但比骨肉親,從此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黃天厚土為證,如有違背,不得好死。”
“說完啦!”素子衣扭頭,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韓子高驚詫的臉。
這是在結拜,還是在發毒誓......
罷罷罷......
韓子高微微笑了一下,輕點了點頭。
“妹妹。”
☆、第 110 章
“來來來,喝喝!”面前的人臉上布滿紅霞,眼楮亮的厲害,口齒清晰地拿着酒壺肆意灌着“清亮的酒液”。
如果......不是那酒壺中的酒液早已喝盡,陳茜真要以為韓子高仍是清醒的。
“好酒!”韓子高搖搖晃晃從屋頂上站起來,右手高高舉起酒壺,仰頭任那酒壺彎彎的嘴口對着自己的......脖頸。
讓人忍俊不禁的是,分明那酒壺裏只能茍延殘喘着滴出兩三滴酒液,可偏偏他還一副肆意享受的模樣。
陳茜跟着站起來,有些緊張地看着在屋頂上搖搖晃晃的韓子高。
“子高,過來。你醉了。”
“我沒醉!”韓子高莞爾一笑,擡手“刷”地把束發的木簪取了下來。
一道弧線滑過,卻是他把那木簪已遠遠扔了出去。
三千青絲傾瀉而下。
如瀑布,如曲水,如雲霞。
陳茜有些發愣。他從未見過韓子高這幅模樣--------
紅霞遍布的面龐上滿是魅惑,亮得厲害的眼楮卻又滿滿是魅人的朦胧和茫然,奇妙的違和。柔順的青絲潑墨,襯着他嫣紅的臉龐如妖如媚。
“我沒醉......”韓子高突然笑了起來,絲絲笑容在他的臉上漾開,比那烈酒還要醉人千百倍。
陳茜突然憶起幼時在江南一帶四季從未見雪,第一次去北漠時見到了那冰封千裏,雪過半膝的壯麗景象。那時節,他胸中頓起的驚動讓年幼的他久久不能平津。
而韓子高的這一笑,帶給他的悸動,卻比年幼時心中的驚動來得更排山倒海,勢不可擋。
比那午時的光還要耀眼,劃破了這黑重的天幕。
陳茜的眸子比夜色還要暗。
“過來......”他聲音沙啞,壓抑着叫嚣的欲望。
“我不!”韓子高微微扭頭,長袖高高在空中甩起,搖晃着轉起圈。
那酒壺脫手而出,滑過優美的弧線朝房頂外飛去。
“我的酒......”韓子高驚叫了一聲,飛身朝外撲去。
陳茜本就死死盯着搖晃的韓子高,此時突生變故,身影一閃便飛身向韓子高落下的地方點足彈跳飛起。
半空中,高大的男子緊緊抱住身形修長單薄的男子,以自己在下的姿勢直直向下墜去,墨色的大呼啦啦在風中張揚,将二人的身影遮了個七七八八。
陳茜仰頭看着懷中怔怔長着嘴巴的男子,低低笑了一聲,腳下使力穩住身行,急急退了兩步緩沖足夠了這才放任自己倒了下去。
柔軟溫暖的軀幹靜靜窩在自己胸膛前,青絲散亂在自己臉頰和脖頸,癢癢的觸感讓人心騷動不已。
陳茜擡手摸了摸韓子高的頭,嘴角挂着笑意-----他自己都未發現,多年來都不茍言笑的自己自從遇到懷中的人便笑容分外多了起來。
可他臉上的笑意突然僵硬了。
“子高,”陳茜不自然地皺了皺眉頭,“你的手......”
“嗯?”韓子高自顧自地低頭嘟囔着,“這是什麽?”
“子高,嘶......”陳茜倒吸了一口氣,“你在做什麽!”
“咦?”他像一個發現新奇事物的孩子,疑惑地向下看去。
陳茜只覺腦子哄的一聲爆炸了般,眼前的場景讓他一時間有些怔忪。
韓子高白皙修長的手掌,像是在捏包子一樣肆意揉搓着陳茜。
“韓!子!高!”陳茜幾乎是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來。
可韓子高像是毫無所查般,兀自點點戳戳。
“你在玩火!”陳茜再也受不了,挺身坐了起來,一把拉開了韓子高的手,又扼住韓子高下颌,将他被發遮住的臉擡了起來。
可他的動作卻倏地頓住了。
眼前的人面上竟滿滿的,全是......委屈。
韓子高微咬着下唇,似怨似哀地看着陳茜,入水的目光媚眼如絲,幾乎要将陳茜半截魂魄勾走。
“該死......”陳茜想要推開韓子高,卻又着實......舍不得。
他何時見過子高這幅模樣......
子高向來,不是清清冷冷的模樣,便是萬事與我無關的雲淡風清。
敏感地察覺到了陳茜的退讓,韓子高忙不疊地得寸進尺。
“你完了!”陳茜聲音暗啞,也不再避讓,一把拉過懷中的人,垂首印上了滾燙的吻。
酒的餘香在唇齒間纏繞,暧昧的氣氛像一把帶油的火焰,哄的一下便燒到了天際。
可陳茜很快就後悔了,對,後悔。
身上挂着的人像是有無限的精力般,兩手在陳茜身上亂摸着,整個身體在陳茜身上蹭來蹭去。
察覺到陳茜停止了熱吻,韓子高主動勾上陳茜的脖頸,伸出舌頭在陳茜唇上輕舔。他喉嚨裏發出朦胧的嘟囔聲,像一條喝醉的貓咪,不依不撓。
“熱,好熱.......”韓子高伸手不安分地扒着自己的衣領。
陳茜并非沒有見過韓子高胸膛,那次給他包紮傷口,他多少還是看了個七七八八,可此時的韓子高不安分的在自己懷裏拱來拱去,發絲散亂在腦後,嫣紅的臉上滿是從未有過,或許以後也難有的媚态,迷離的眼楮似怨似哀地鎖在他身上......
這樣的沖擊力,是個正常男人便受不了。
更何況,他本就......從來都對子高有着占有的欲望。
陳茜眼眸徹底地暗了下去。
別怪我,子高......
高大的男子抱起懷中的人,飛身消失在夜色中。
☆、第 111 章
紹泰二年六月十日。
吳興郡王府,大宴吳興富商甲士。
熱鬧的氣氛似乎在前一日便彌漫在整個吳興城的上空。
可韓子高卻被一件事引去了大半的注意力-----侯安都回來了。
似乎是不覺不查間,侯安都,便從采石成南下回了吳興。
回來......與其說是回來,不如說是拜訪恭賀︰侯安都因為抵禦北齊,擒拿徐嗣徽有功,進爵為侯,增食邑五百戶,并且進號平南将軍,改封西江縣公。
以他如今的地位,并不和陳茜差多少。他早已,不是陳茜手下一個可以随意差遣的将領!
韓子高不知道該以何種姿态面對侯安都。陳茜對侯安都有殺意他是知道的,可偏偏,大航之戰,他和侯安都并肩作戰,也算是半個出生入死的兄弟。
這個問題,沒有等韓子高思量多久,答案便自己找上了門。
“多日未見,你小子倒是更白嫩了!”侯安都是在韓子高回營的路上突然出現的。他打量了幾眼韓子高,哈哈笑了兩聲玩笑道。
“......”韓子高看着侯安都征戰幾月越發顯得黝黑的膚色,微微扯了扯嘴角,“将軍。”
韓子高說着,伏身便要行禮。
“你這是作什麽怪!”侯安都大掌一揮,一把拉起韓子高,“這些日子不見,你又和我生分了!”
“禮不可少......”
“得得得,收起那套,老子可不吃你那套,誰知道你那滿肚子壞水,心裏怎麽腹恻!”自大航韓子高給柳達摩等人吃了那麽大的虧後,侯安都就再一次深刻地見識到了眼前瘦瘦弱弱向來面無表情的男子的恐怖。
“我前日就來了吳興,怎地不見你,難不是躲着我不成!”
“不敢。”韓子高輕擡了擡衣袖,“實在是近日裏諸事繁多,才未能給将軍接風洗塵,虧欠處還望将軍海涵。”
“我說你這官腔還打上瘾了!”侯安都一把拉住韓子高,“走,多日未見,喝酒去!”
韓子高一個激靈,想起自己至今還沒弄明白的酒醉之事,擡手便止住了侯安都的動作︰“子高确實還有軍務纏身,此時怕是不能與你把酒言歡了!”
侯安都愣了下,臉色微變,目光沉沉地盯着韓子高。
他眼楮向來極有神采,殺伐之氣極重,就是盯着一個普通人不多時便足以使那人心驚肉跳。
韓子高倒沒害怕-----笑話,前兩年的他連陳茜都不怕,又怎麽會害怕侯安都的目光。只是......不知為何,侯安都的目光讓他心裏隐隐的不舒服。
“你還記得這個嗎?”侯安都說着将腰間铠甲下的外袍微微撩開,露出一提牛皮酒壺。
“這......”韓子高輕看了一下擡起眼來,面上帶起一絲疑惑。
侯安都眼中閃過一絲捉摸不定的光。
“好,我知道了。”侯安都說完,再沒勸說韓子高一句,轉身大踏步地走了。
韓子高看着侯安都略微顯得僵硬的背影,那句“今晚宴席必與你把酒敘舊”便梗在了喉間。
他妍麗的眉尖微微皺起,對着侯安都的背影,若有所思。
晚間的宴席開的不溫不火,沒有什麽大事,也沒有什麽特別。
韓子高只在宴席間匆匆看到了侯安都一眼,便又不見了他的身影。
不過他倒是沒怎麽在意,只在自己的位置上靜靜坐着,時而夾起一筷子菜細細品味,間或和時不時湊上來的或試探或考量或不懷好意的人周旋太極。
“不知韓小将軍是否娶妻?”問話的是一個小有名氣的富戶。
“未曾。大丈夫先立業,後娶親。”韓子高來者不拒,都毫不失禮地斟滿了杯盞,與來者紛紛一飲而盡,讓人挑不出一絲的錯。
韓子高在下首自迎刃有餘地應酬,卻不知道不遠處的陳茜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這個家夥......杯杯來者不拒絕,要是再喝醉了,被哪個不懷好意的拐去......
陳茜好像不知不覺間,把那晚的自己,也歸于了不懷好意的系列......
一聲清脆悠揚的絲竹聲突然響起,穿過喧嚣的人群,響徹在所有人的耳邊。
那絲竹聲由遠及近,由弱而強,似有着巨大的魔力般,讓衆人不覺間都安靜了下來。
一個紅裙曼妙的身影随絲竹聲轉了進來,只見她一襲長裙墜地确絲毫不顯累贅,廣袖掩映着面龐,腰間紅絲帶裹着的腰身盈盈可握。她腳下一雙白底紅面點翠的繡鞋随着絲竹聲點頓旋轉,周身的裙擺随着動作飄飄欲仙。
衆人皆倒吸了一口氣,如此身姿,不知是何等天人之姿!
女子似是聽得到衆人心中所想,将掩着面的廣袖随舞蹈放下,可讓人失望的是,那女子臉上仍然挂着一襲紅紗,隐隐綽綽看不清面龐。但很快衆人又紛紛驚豔地嘆出氣來,那女子一雙美目波光流盼,讓人見而迷醉,視而忘憂。
絲竹聲逐漸急促起來,女子輕擡廣袖,袖間飛出幾道紅色絲綢,随着女子越來越快的物資肆意飛舞,美得耀眼奪目。
已經有人随絲竹聲擊打着節拍沉醉其中。韓子高也忍不住心中贊嘆,好曲好舞!
絲竹聲漸漸弱下來,女子的舞蹈越來越慢,向後仰身,廣袖中的紅綢如美豔的牡丹般向四周鋪散開來,與此同時,絲竹聲弱了下去,靜了下去......
園中一片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一賓客擊掌大叫了一個“好”字。衆人這才似從夢中驚醒,紛紛擊掌而贊。
“不知是何人,如此姿容,真乃絕色!”
“就是啊,真真把我半條魂都勾走了......”
四周的議論聲漸漸多起來,都紛紛猜測着女子的身份,已經有那心慕之人暗暗裏準備上門提親。
韓子高聽着耳邊議論,沒甚在意,他把眼轉向那女子,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女子身形熟悉......
韓子高不知道,陳茜此時心中也滿是疑惑,這個女子眉眼熟悉,卻總也想不起是何人......
女子此時卻慢慢站直了身體。她盈盈而立,将廣袖籠于額前,向上首恭敬行了一禮。
她微啓紅唇,聲音如珠翠般清亮動人。
“恭賀堂兄,妍兒就此舞助興,當是與堂兄賀禮。堂兄,可還滿意?”
陳妍臉上的紅紗随着她的動作飄然落下。
柳眉籠翠霧,檀口點丹砂,香嬌玉嫩頰,潺潺春水眼。
有道是︰有佳人于北,遺世而獨立,飄飄然也。
常聞尚書大人陳霸先嫡女陳妍天人之姿,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陳妍一曲舞蹈驚豔了四座,不知撩動了多少俊傑的春心,卻偏偏一句“堂兄”道破身份,讓那席坐上春心萌動之人瞬間絕了希望,只能望佳人長嘆。
可也有那重禮之人,已在下首偷偷議論開來。
“身為郡主,如此衣着行為,多有不妥......”
“家風怎如此......”
礙于陳茜的身份和陳霸先的權勢,那些議論之人只敢在下首低聲議論了兩句,便沉默下來。
韓子高坐在下面,聽得分明,挑了挑眉。
他不敢自恃了解陳妍,但有一點卻是清楚的,陳妍敢愛敢恨,行事灑脫,遠不是那普通的女子可比之人。用這樣的禮節去束縛和評論她,妥當是否先不說,恐怕陳妍心裏,是絲毫都不在乎的。
只是,不知子華......
韓子高把目光移向陳茜,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陳茜不怎麽好的臉色。韓子高心裏嘆了口氣,陳妍身在吳興,行如此之舉,若被有心人說道出去,傳到陳霸先耳中,這筆賬少不得要算在陳茜身上。
陳妍那般聰慧的女子,明知此舉于己于人都甚為不妥,卻還......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吾妹此番心意,本王心領了。”陳茜皺了皺眉頭,側頭看了眼身側沈妙容。
今夜宴席,沈妙容自然少不了一番精心打扮,只是從開宴至此,陳茜都沒有認真打量過她,反而把目光頻頻看向下首。
沈妙容暗暗打量下座的人,大致也猜出了陳茜所看何人,心裏又恨又痛,卻也無可奈何。此時見陳茜終于把目光移向自己,心裏一喜,忙擺了姿态儀态萬般道︰“王爺有何吩咐?”
陳茜微愣了一下,眉頭皺的更深。
難道她看不到眼前情形嗎?
此時此刻難道不應該她這個做大嫂的找個借口帶妍兒早些下去麽,卻問他有何吩咐?!
沈妙容看着陳茜眉間隐隐的不滿,心裏一驚,回過味來。
她忙站起身,笑意盈盈看向陳妍︰“郡主此舞正正當得上一句‘此舞知應天上有’,只是這夜風依然料峭,且随本妃去加件薄披的好。”
陳茜臉色微微回轉。
不想陳妍卻輕聲一笑,聲音柔媚入骨。
“有勞堂嫂操心,今夜晚風甚為和煦,妍兒怕是用不到這披風,恐怕只能拂了堂嫂的美意。”
沈妙容強挂着臉上笑意,也只能笑應了兩聲,重新坐了下來。她雙手籠在袖中,緊握成拳。為什麽?為什麽一個兩個,都這般不顧自己顏面......
韓子高,陳妍.......甚至,她的丈夫......
陳茜聽到陳妍所言,目光刷的便沉了下去,他輕瞥了眼沈妙容,只見她臉上笑意明顯的僵硬,袖口微微發抖,心裏愕然了下不禁有些失望。他記憶裏的沈妙容向來大度識體,處變從容,怎麽今兒個屢屢亂了陣腳......
不過此時,有更棘手的攤子擺在他面前。
陳茜把目光轉向扯陳妍,目光中隐隐透着警告。無論你要做什麽,別忘了分寸最好!
陳妍目光淡淡地環顧了四周一眼,輕移蓮步便朝着一個方向走去。、
衆人都屏息凝氣,看着陳妍的動作。
韓子高看着離自己愈來愈近的陳妍,心裏咯 一下,一股不妙的預感傳來。
“韓小将軍。”陳妍眼波流轉,笑意盈盈,勾手吧便從韓子高桌前撈起了酒壺。
她斟滿一杯酒,晃了晃手中的酒樽,在衆目睽睽下自顧自地一飲而盡。
周圍傳來一聲聲抽氣聲。
那酒杯,是韓子高用過的......此刻陳妍這般動作,簡直......
衆賓客頓時都噤了聲,四下對視一眼,心裏都各自飛快地打起了算盤。
陳妍挑眉看了手中酒樽一眼,又別有深意地看了眼韓子高面前酒壺,臉上似笑非笑。
以水代酒?
怪不得喝了這麽些杯都面色如常。
“好酒。”
韓子高坐在桌案前,慢慢傾了傾身子,站起來。
“郡主客氣了。”他目光沉靜地看着陳妍,臉上絲毫沒有被發現的窘迫。
陳妍眼裏暗了暗。她讨厭他總是這副模樣!!這副什麽都不在乎的清高模樣!!她自恃身份不凡,樣貌不俗,在他的眼裏卻就如此不值嗎?!!
韓子高,我從徐州到吳興,這幾月來日日對你心意盡露,你卻毫不在意!!那就......由不得你了!
陳妍輕笑一聲,雲鬓上步搖輕響。
兩人這一問一答間,先不說本尊如何,卻是着實讓宴上衆人都大開眼界了一番。
見着一個絕世美人已是運氣,見着兩個,還是同時,就是絕佳的運氣了!
陳妍美貌自不必說,可衆人此時才發現,韓子高比起陳妍,當真是還要再剩過三分。
千二百輕鸾,春衫瘦着寬。
帶火遺金鬥,兼珠碎玉盤。
明明五官細看之下出彩的過分,卻偏偏一身低調的不能再低調的普通百戶的軍衣着身,除了身旁的人注意到了他的模樣,這宴會上的大多數人,竟都沒有發現這個靜靜坐在一角的男子。
可按理說,如此出彩的相貌,就算是再平淡無奇的衣服,也必然是引人奪目的。可韓子高就像是一塊特意掩去了光芒的璞玉,似乎只要他不願,你便注意不到他般。
比起光彩奪目,風華萬千的人,有一種人,他們身上的氣質收斂自如,可以耀眼着平淡,也可以平淡着耀眼。更多的時候,第二種人,更可怕。
此刻,陳妍的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二人身上。
衆人皆屏息凝神,瞧着韓子高和陳妍,瞪大了眼楮生怕錯過什麽精彩的部分。
陳妍笑了兩聲,又斟滿了一杯酒。
纖纖玉指如蔥,兩指握在酒杯上顯得越發的迷人。
“本郡主敬韓小将軍一杯。”
此話一出,衆人臉色各異。
若說方才郡主使了韓子高用過的酒杯可以勉強解釋為不知情,那這次,又該如何解釋?!
陳茜只覺心裏的怒火蹭蹭地往上竄,他腦海中,不禁浮起那日徐州晚陳妍對韓子高說的話。怎麽?時至今日,妍妹還不死心?如此衆目睽睽之下行這般舉動是要昭告天下嗎?女兒家的名聲不要了嗎?還是就是要用這女兒家的名聲來逼迫子高!!
沈妙容坐在一邊,将陳茜臉上神色盡收眼底。
她眼神微變,垂首看着桌案面。如果堂妹......她的心裏竟漸漸浮起一絲喜意。堂妹和韓子高,也不是不可能,如果用些手段的話......今日就是個不錯的機會......l
沈妙容眼裏閃過幾道光芒。
陳茜沒有注意到沈妙容的變化,他有些緊張地看着韓子高,手心竟然沁出了一絲汗意。
這杯酒,不喝,當衆推掉堂堂郡主的酒實在是不妥,可若喝了的話......豈不是又要把這已經蠢蠢欲動的謠言坐實?
子高......便是我,都不知該如何做......
陳妍目光直視着韓子高,眼裏隐隐透出壓迫的意思。這次,我要叫你避無可避,逃不可逃!名聲?名聲是個什麽東西!只要能得到你,我什麽都不在乎!
韓子高目光依然平靜如水。
“多謝郡主,郡主賜酒,末将心惶恐,感激涕零,怎敢随意接過。”韓子高繞出桌案,朝陳妍行禮道,“還請郡主允許子高換衣淨手,再接這杯酒,否則,末将實在心愧不敢哪!”
陳妍定定看着韓子高。
不知道她看了他多久,便是其他賓客也覺得這短短的時間極為難熬。
陳妍突然嗤嗤笑了一聲。
“好啊!那韓小将軍就快去快回,本郡主給你一炷香的時間,過時不候!”
韓子高低頭謝了一聲,随着下人的腳步轉出了園子。
陳妍看着韓子高的背影,嘴角漸漸浮起一絲志在必得。我倒要看看,你要玩什麽花樣。
陳茜哈哈笑了兩聲,端酒站起來道︰“來來來,大家各自盡歡,各自盡歡!本王暫且離席半刻,且先自罰一杯!”
陳茜舉樽向四周示意了一番,便一飲而盡。
“堂兄!”陳妍高喊一聲,朝着陳茜盈盈一笑,“堂兄設宴,卻把我等丢在這裏,恐怕不妥吧?”
陳茜目光一滞,警告地看着陳妍︰“本王确有要事,不得不離席半刻,本王已以杯盞自罰,怎麽,在座的各位都和郡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