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的身影牽着馬就站在石階下面,他拴好了馬,摸了摸肚子,朝拉面攤子走去。
撩開門簾,就能見到一個忙碌的身影正在白色的蒸汽後面晃動着。青年叫了一碗大蒜拉面,然後舉着筷子等待起來。盈滿熱氣的小車就像午後時分的澡堂,霧茫茫的,飄着一股面湯的香味。
“請問,幾天之前,有兩個男人從這邊經過嗎?其中一個受了重傷,另外一個眼睛是變色的,頭發也卷卷的,很好認。”
拉面被端了上來,那人趕緊搓了搓筷子,插進碗裏很靈巧的一卷,将面條送進嘴裏。
“我找他們,有一件要緊的急事。所以說,您可有見過?”
那青年摘下鬥笠,露出一張年輕清秀的臉來。頭發還濕漉漉的,貼在臉頰上。他穿着貴族家的精致服飾,腰間佩戴一把防身用的短刀,細手細腳的,看上去像是出門辦差事的模樣。
“哦……要說那兩個人啊。有見到過啊。”
說着手指往山上一指。
“那男人真傷得不輕吶,我還以為他肯定要死掉了,幸好被石切丸大人救了回來。要見他的話,就沿着千鳥居的道路上山吧。”
“好,好!多謝了!”
青年爽朗的一笑,又大口吃了起來。
宗三左文字是被一陣雷聲驚醒的。
山雨已經連下了三天,泥石流将上山的道路沖垮了。天邊濃雲翻湧,紫光乍現,蟬聲已歇,日光昏暗。庭院中睡蓮剛剛結出的菡萏骨朵,才稍微綻露了一下,就被磅礴的雨滴打得歪斜了。
宗三掀開被子,緩緩坐了起來,将衣服披在肩上,用紅繩攏了攏頭發,朝屋外走去。
笑面青江正盤坐在外面的走廊上,光着兩只腳伸在屋檐外面,褲腿被稍微打濕了。雨幕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由獸面瓦上落下,掉入草叢中。
“昨晚睡得好嗎?”
“還好吧,半夜醒了一次。”
青江的手上正在剝蓮蓬,不過他也不是留給別人吃的,剝出一粒就立馬丢進自己嘴裏。
“昨天夜裏,的确讓人燥熱的厲害呢。”
說着青江詭異地笑了起來,嘴裏不斷發出水滋滋地脆響:
“也不知道這麽大的雨,山下會不會死人呢。”
“接下來有何打算呢,我與兄長打算這場雨過後就回名護屋城去。”
“傷勢好轉了嗎?”
“托諸位的福,基本上已經痊愈了。”
“哦。雨停之後,我也打算去其他地方了。”
剝剩下的碎屑,被他重新扔回渾濁的泥塘裏。
“總覺得留在這裏,并不是長久之計。這地方雖說毫無陰霾,卻幹淨得讓人害怕。你說是嗎,宗三?”
“大概,也許正是這樣吧。”
宗三眯起眼睛笑了起來。
旖旎的情事每天夜裏都進行着。
幾天下來,宗三的身體裏偶爾會産生一種奇妙的空虛感,內心卻被充實地填滿着,這種奇妙的新鮮感覺讓他懷疑自己的身體是不是逐漸被改變了。
一間空曠幹燥的和室之中,江雪正與石切丸進行切磋,過了一會兒兩人都冒出一身汗來。石切丸除去了上衣,江雪也把袈裟脫了下來,裏面是一套甚平。
“宗三殿,要上來與我試試手嗎?”
石切丸朝坐在場地邊緣的宗三呼喊着。
“我的話,就不必了!”宗三擺手:“恐怕您的大太刀一揮,我便半身入土了!”
他此刻腰背無力、腿根酸痛,哪來的精神?
江雪來到他身邊,輕嘆兩聲。既有自責也有同情。
“要我為你幫忙束發嗎?”
江雪便坐下,讓宗三為他梳頭。宗三的頭發卷曲生硬,往往就随意搭打理了,貼身沒帶着小梳子,便用手指去捋江雪細長濃密的頭發。眼看青絲在他手中聚成一紮,宗三将他頭後的發繩扯下,給江雪纏上。
江雪伸手到後面摸摸捏捏,頗為滿意,便重回場上與石切丸對練。
青江不知道從哪找出一把三味線琴,要宗三彈給他聽。
琴頭已經被黴菌和白蟻腐蝕了半個,刮片也斷齒了,宗三來回撥弄兩下,弦跑音厲害。一邊輕聲唱着:
“泉河波瀾湧,流水分平原。何日曾相見,依依惹夢牽。”
正是中納言兼輔的和歌。稍微彈了兩曲,總覺得這嘔啞噪音有負師名,就不彈了。
青江正聽得惬意,突然樂聲停了,他睜開雙眼來,略帶不滿地朝宗三擡眉。
“我唱的又不好聽,不如我們來打小牌吧。”
宗三提議。
“這裏沒有嘛。要說那種東西的話,只有棋了。”
“那就下棋吧。”
“诶,下棋卻要思考,陰雨天裏我懶得動腦子,還是你彈琴給我聽好了。或者跳扇子舞吧,那個你也會的吧?來,我給你打拍子。”
宗三嘆息一聲,把三味線放下,朝屋外走去。
“你這家夥,想要找樂子還是去別人那吧,我又不是街上跳雜耍的!”
外面正下着瓢潑大雨,他穿着一件深杏色的浴衣,才走入雨中,深紅色瞬間蔓延至全身,像是全身被血濺髒了似的。
宗三進到無人的別院裏,将衣服脫下,就在雨水中沖洗起身體。
眼前是幹涸的一眼水井,這幾天已經再度豐沛起來,背後是茂密無人的一片密林。
他快速地搓着軀幹,兩手在前胸的和脊背上撫摸着,蒼白的後背上縱橫着幾道乳白色的長疤,要不是仔細觀察,恐怕不容易被人發現。江雪就在前幾天看見了。他的背上的疤上現在印有幾個洗不掉的紅痕,就像冬天裏結冰的枝上開了梅花。
暴雨将蒼白腳踝上的泥水痕跡一并沖去。宗三将櫻色的長發撩在背上,兩手探入股間,兩眉緊皺,臉也紅熱起來,将那處慢慢洗淨了。
江雪回屋的時候,宗三正躺在一片陰暗中睡覺,小小窗扉中照進的幽暗光線,正映在他的腹上。
江雪走過去,摸摸他潮濕的頭發。宗三正睡得酣甜,連眼都不睜,一翻身把江雪拉倒在身邊,兩人便躺在一起度過整個下午。
第二天清晨,雨終于停了,雲殼裂開一道黃金的縫隙。
石切丸一早便走出神社,這幾天風雨大作,上山的石子路上已滿是落葉泥濘,清掃起來要費不少功夫。至于被泥石流堵住的道路,就要請村民來幫忙修繕了。
他正掃到半山腰,突然聽到下面傳來人的聲音。只見一個青年從綠林中鑽出來,走到剛掃幹淨的路上。他看見石切丸,卻沒放在眼裏,直接越過他,朝山上的神社而去。
“要到主人的地盤去,難道不先過問下主人嗎?”
石切丸喊住他。那青年的衣上,印着織田大名的家紋。
“抱歉,石切丸大人。在下所要找的人,并不是您啊。”
青年背着一個小小的包袱,最奇特之處,是一路上山來,鞋尖沒有沾上一點泥土。一陣風來,竹葉上的水珠紛紛滴落,他的肩上卻沒有一點潮意。這就讓石切丸不得不提起戒備。
青年仿佛感受到了石切丸散發出的敵意,邁着相當輕便敏捷的腳步,笑着繼續朝山上去了。
“我說過了,并不是來找您的!”
眼看着他的靴踩在水窪上,卻沒發出一點聲音。石切丸抿着嘴重嘆一聲,繼續掃着臺階,只希望等他回去的時候,那個鬼魅的青年已經離開了。
藥研藤四郎一踏進神社,正好撞上在樹蔭下看書的宗三。
宗三聽到動靜,擡起頭望見藥研,手中的書差點掉到地上。他一點也不想遇到少年,但也并非意料之外,垮肩坐着,微微露出一點慘兮兮的笑容來。
“沒想到,你居然找到這了。”
“我是受大将之命前來的。令兄呢?令兄還活着嗎?”
宗三咧嘴一笑,将身邊的幾本書都拾起來,朝正殿走去了。快到屋檐下,才側過臉答:
“如果兄長有個三長兩短,我是不會輕饒那個人的。所以我倒要問你,長谷部君,還活着嗎?”
“他啊,活蹦亂跳着吶。”
藥研跟上宗三。走進正殿,面前是幽深的黑暗,光線所不能企及的地方,沉睡着一座神像。高高的房梁上正跪着一個少年,藍色的寬大衣袖用繩子綁在背上。他正在用泥漿修屋頂上的漏洞,看到藥研,迅速沿着梯子爬下,朝後院跑去。
“自從那次被你羞辱了一頓,長谷部他可是十分沮喪啊。”
“哦,大概想象得到。”
“那個男人,眼裏除了主命,什麽都容不下了。念及他容易沖動,所以信長大将才将我派來了。”
“這樣……你倒是還蠻有自信的嘛。”
“你似乎一點都不好奇我此行的目的啊。不想知道嗎,義元?”
“啊,不想……”
“大将叫我來帶你回去。”
穿過庭院,只見江雪左文字正被小夜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