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畔昀看着容悅平靜的神色,就有些心慌,可是她也顧不得太多,眼看着她就要被夫人擡成少爺的侍妾,表少爺忽地插一腳,她不得不向少夫人尋求幫助。
畢竟,少夫人是少爺名正言順的妻子,若是她點頭,她想要的名分自然就有了。
身為妻子,為夫君納妾本就理所應當,表少爺就算不願意,也無法。
更何況,畔昀如何也搞不懂,表少爺為何要插手此事?
容悅擰眉看着畔昀,再聯想從主院聽到的一言半語,隐約猜到她想說什麽,她指尖動了動,想到今日城外的難民。
她斂下眼中閃過的神色,随後淡淡說道:“何事?”
畔昀猛然跪在了地上,抱着容悅的腿,容悅擰眉,退後了一步,讓畔昀的動作落了個空。
畔昀也沒有在意,她自然是知道少夫人定是不喜她的,她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眼淚就掉了下來:
“少夫人,求您念着奴婢伺候過您的份上,您幫幫奴婢吧!”
花園裏人來人往,她說哭就哭,十分豁得出去,便是容悅也不得不佩服她這一點。
她笑了下,眼尾溢出的笑意讓園中花兒盡失色,她說:“當初你爬上少爺的床時,又何曾念過你我主仆之間的情誼?”
畔昀神色一僵,随後又恍若無事地哭着:“少夫人,奴婢知道錯了,奴婢也是不想的啊!”
容悅又退後了一步,離得她遠了些,才道:“罷了,你說說,是何事?”
畔昀擦着眼淚,看着她的神色:“奴婢聽說夫人要将奴婢擡為少爺的侍妾,可是表少爺不願,說是……說是少爺和少夫人感情甚篤,何必要擡侍妾?”
對于此話,畔昀是一個字都不信的,她當初伺候容悅一年,也不曾見過少爺留夜,唯獨一次留下,還被她占了去。
這種情況,說少爺和少夫人感情甚篤?騙三歲孩童,都沒有人信。
Advertisement
容悅眸子裏閃過一絲果然如此,轉瞬即逝,她眉尖微蹙,露出一絲不耐煩。
畔昀見此,連忙說道:“求少夫人替奴婢向夫人說說情,少夫人,您素來心善,求少夫人幫幫奴婢這一次!”
容悅還未說話,玖思便聽不下去了:“畔昀,你也有臉求少夫人幫忙?”
畔昀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地道,可那又怎樣?少爺本就不喜少夫人,少夫人一年未侍寝,本就該替少爺納妾。
畔昀沒有理會玖思的話,只一顧求着容悅,見自己跪了半晌,容悅依舊沒有說話。
她眸子閃了閃,又哭着說:“少夫人,奴婢有沒有名分無所謂,可是,奴婢如今懷了身子,不能讓肚子裏的孩子跟着奴婢一起沒有名分啊!”
她并未說謊,她的确有了身孕,雖未曾請大夫看過,但是她這個月的月事未曾來,豈不就是有孕的跡象?
至于她為何不直接去和夫人說?
那自是因為表少爺尚在主院,她一直知曉夫人寵愛表少爺,不敢前去,更何況,她也不确信,若是由她去說,萬一查出來不是,豈不是惹了夫人的厭煩?
聽到畔昀這句話,容悅終是心底一松。
她便說,畔昀該是傳出有孕的消息才對,怎麽到如今,她都不曾聽見府中有半點風聲。
旁人看去,只見她在畔昀的聲音落地後,頓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勉強地露出一分笑,讓人從心底覺得苦澀,她說:
“你此話當真?”
畔昀叩頭:“奴婢不敢有半句虛言。”
玖思紅着眼,感覺到少夫人握着她的力道緊了些,她有些擔憂地看向少夫人,就見她斂着眼睑,狀似平靜道:
“既然懷有身孕,便起來吧。”
“那少夫人,奴婢……”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容悅打斷:“我自會同娘親說,你回去細心照顧好腹中孩兒便是。”
畔昀伺候了她一年,勉強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給了準話,便是應了下來,她松了一口氣,連聲感激。
容悅聽着她的感激聲,眸色越來越深,半晌後,才轉身朝主院而去。
正午的陽光似有些刺眼,容悅回到主院的時候,周方琦還未離開,兩人見她打道回來,都停下了話題,周方琦明顯是氣急了,微有些氣息不穩。
周氏更是氣得直捂着心髒,容悅斂下眼眸,對此視而不見。
周方琦在羅府的日子幾乎比在周府還要長,又是周氏嫡親兄長的幼子,周氏幾乎把他當作親生孩子一樣寵愛,便是被周方琦氣成這般,在容悅面前,依然是想要替他遮掩。
容悅擔憂地看了看兩人,勸解了一句:“方琦表弟,娘親平日裏最寵愛你,你與娘親置氣,豈不是傷了娘親的心?”
周方琦撇過頭,沒有理會容悅,只是站在那裏看着周氏。
周氏被他看得心尖直泛疼,又是氣他不懂事,又是心疼他氣得臉色發白,周氏平了平呼吸,讓人給周方琦看座,才冷着臉看向容悅:“你怎麽回來了?”
容悅咬了咬唇瓣,面上露出一絲黯然:
“兒媳回來,是因為在路上遇到了畔昀。”
周方琦一聽見這個名字,臉色直接冷了下來,擰着眉有些不善地看向容悅:“表嫂,難不成你也想為表哥納妾?”
周氏眼神變化了一下,多看了一眼容悅,心想,若是這事由她提出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至少她不用和琦哥兒直接鬧翻。
但是容悅可沒有想直接與周方琦對上的想法,只見她露出了一分苦澀的笑意,十分勉強:
“方琦表弟,若是可以,我又何嘗想為夫君納妾?可是、可是……”
周方琦看着她的神色,心下有種不好的預感:“可是什麽?”
容悅眼眶泛了紅,她閉上眼睛:“畔昀說她懷了夫君的孩子,我嫁入羅府一年未曾得子,心中有愧,她哭着求我,若是讓夫君的血脈流落在外,我于心何忍?”
她的話如一道驚雷,直接炸響在衆人耳邊。
周方琦臉色煞白,止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周氏看得心驚,連忙從炕上站起來,他握着冰涼的椅柄,眼底充紅,近乎咬牙切齒地問向容悅:
“這話是誰同你說的?”
“畔昀當着衆多下人的面說的話,應不會有假。”容悅勉強說出話,頓了頓,她看着周氏驚喜又為難的神色,勸解道:“方琦表弟素來與夫君感情甚好,這般不喜畔昀,想必夫君也是對畔昀有些不喜的。”
“兒媳認為,還是請府醫替畔昀先行診脈,待确定這事真假後再做打算。”
周方琦站在那裏,低着頭,什麽話都沒說,周氏看了容悅一眼,見她眼角泛紅的模樣,心底對她的話是信了幾分的,畢竟若是并無把握,那叫畔昀的丫鬟也不敢大庭廣衆之下這般說。
她轉過頭看向周方琦,見他僵在那裏,張了張嘴,最終想起那日羅闫安在她院子裏說的話,狠了狠心,說道:
“依着你說的辦,若是她當真懷了身孕,便将她擡為侍妾。”
容悅垂着眸子,聽見這話,她視線不着痕跡掃過周方琦,果不其然見他臉色頓時黑了下來,下一刻,他直接摔袖離開,桌子上的茶杯被他衣袖帶下,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
容悅一愣,向玖思靠了靠,有些不解地看向周方琦的背影。
周氏一見她的神色,連忙說道:“哎,此事都怪畟哥兒,不想納妾,居然讓琦哥兒來替他說情,真的是!”
她說到最後,嘆了口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容悅眸子輕閃,對她這套漏洞百出的說辭不作評價,只是面上依舊露出一絲原來如此的神色,她服了服身子,勉強地勾了勾嘴角:
“既然如此,那兒媳就吩咐府醫去替畔昀診脈了。”
從周氏的院子裏出來,容悅就帶着玖思朝畔昀現在住的地方走去,一邊吩咐了下人去請府醫。
畔昀搬出印雅苑後,因為羅玉畟受了傷,衆人沒有心思去管她,所以她一直住在西苑的偏房裏,比起在印雅苑的房間也算不得多好,不過到底是一人住了一間房,裏面床榻、屏風和梳妝臺等都是不缺的。
容悅到的時候,府醫已經在裏面了,此時正在替畔昀診脈,畔昀一臉緊張地盯着府醫。
容悅視線不着痕跡地掃過屋裏,有丫鬟擦了擦板凳,讓她坐下。
府醫此時起身,向她行禮,容悅揮了揮手:“不用多禮,她如何?”
她餘光瞥見畔昀緊張的神色,不動聲色地撫了撫衣袖上的褶皺,朝府醫看去,就見府醫作揖道:
“回少夫人的話,畔昀姑娘的确有喜脈的跡象,不過因時間較短,還不是很明顯。”
畔昀滿面喜色,容悅幾不可察地挑了下眉,眼角殘餘一抹黯淡:“當真有了身孕?”
府醫肯定地點了點頭,容悅視線落在畔昀的小腹處,半晌,她伸出手,似想要去碰觸,畔昀臉色一變,躲開了去,一手扶着小腹,又是防備又是謹慎地看着容悅。
容悅的動作僵在那裏,她平靜地看向畔昀,最後扶着玖思站起來,淡淡說道:
“既然你真的懷了少爺的血脈,這身份自然要擡上一擡。”
畔昀一臉期待地看着她,她頓了頓,視線掃過她的臉頰,咽下了原本要說的話,而是不緊不慢地道:
“且等着消息吧。”
畔昀眉梢處的喜意垮了下來,似要說些什麽,可容悅卻是沒有心思聽下去,帶着人轉身離開。
在踏出房門之際,容悅不着痕跡地側過頭,瞥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擡手撫了撫發髻上的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