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此去經年盡相負
無論被殘忍的拒絕多少次,許長情還是不知挫敗的一次次問,并不是因為他臉皮厚,身為一國之君,自尊心則更為強烈,也不是因為心底最深的占有欲,越是拒絕,就越是想得到。
而是因為,他的心裏始終存有僥幸,或許他這樣不停的等,有朝一日,他真的會願意傾心于他……
在嚴宮逗留的這些日子,楚九歌每日都去鶴聍山彈琴,許長情以為他是想打動清虛道長,進而使心裏的疑惑得到解決。實則不然,楚九歌只是想得到心裏的慰藉罷了。
近些日子,許長情總是嗅到嚴宮裏有一絲危險的氣息,這不得不使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宮變的亂子才剛過去不久,別國細作應該都還不會朝他們下手。難道說,恣睢身處嚴宮的事已經暴露了?所以楚國,或者姬國已經伺機而動,打算将他們一網打盡?
這樣的野心有些可笑,卻也不是不可能,楚國的國主是個整天吃喝玩樂不着調的二傻子,很有可能被身邊的閹人幾句話迷的神魂颠倒,最初些常人無法理解的事。姬國的王君現在似乎也一病不起,處于彌留之際,公子衍也不是個聰明人,所以派人到嚴宮來惹亂子,也不是不可能。
雖說已經預料到潛藏的危機,可他們所有人都沒想到,會來的那麽快,那麽突然。
那麽……大膽。
侍衛來報東院被攻占的時候,恣睢和許長情都是一驚,且不說為什麽直接會鬧到王宮裏來,就東院是幹什麽的,只有許長情最清楚。
然而更震驚的,還是公子衍親自帶手下的殺手來綁架楚九歌的事實。
膽子這麽大,真不知該誇他有勇氣還是該罵他是個傻子。
不過公子衍雖然腦子不靈光,可在挾持了楚九歌這一點上,他定是做了十足的準備,先是調查好了楚九歌睡覺時寝宮裏只有他一人,于是趁其不備,都不需要打暈他,他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過,公子衍也确确實實把恣睢和許長情這兩個人逼得不敢靠近他,只是積攢怒意,等着秋後算賬。
雖說傻子的思維正常人無法理解,可恣睢還是很想知道為什麽公子衍會如此大膽的離開姬國,甚至綁架楚九歌。這樣的後果他不會不清楚,難道說,是有什麽人在背後逼他?
如果是這麽想的話,似乎一切都能說的通。于是,恣睢派人進東院去問公子衍的目的,後者唯唯諾諾的給出要求:帶走楚九歌。
這不是玩笑,這是笑話。
許長情動動手指,安排手下去包圍東院,就在這時,東院突然傳出楚九歌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叫,吓得衆人立刻停下了動作,迷茫的對望一眼,只有許長情心裏知道是怎麽回事。
那王宮東院,便是許長情在統一嚴宮之後所設的,本打算将其培養為特務機構,剛剛開始着手置辦刑具,就來了公子衍這麽一出,還是用在了楚九歌身上。
許長情有些心驚肉跳,他最清楚那些刑具如何使用,會起到怎樣的效果,讓人多麽的痛不欲生。一個啞巴都被逼得叫出了聲音,這是要疼到什麽地步才能……
就在衆人都手足無措的時候,遠方突然傳來了鎖鏈揮動的“呼呼”聲,循聲望去,一個身着黑衣與金色的外褂的蒙面人大使輕功,在空中轉了幾圈,穩穩落在飛檐上,不等衆人開口,就顧自取出腰間的聖旨,宣讀道:“姬王霖薨前有旨,傳位公子寒,寒已繼位,歸順南國。吾主英明,四海歸一,指日可待,此。”
江湖傳令人……一直在衆人心中都是個謎一般的存在,一旦哪國王室出了什麽事,他們就會不請自來,速度之快,探取信息,在傳到諸國王君的耳中。
亂世之下,武林也奮起抗敵,這本來在各大門派間傳達消息的傳令人,也自願去為戰争出力,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或許是件好事。
只不過他們從不受雇于任何人,所傳消息也絕無虛假,只有遲遲不願相信自己連最後一條退路都沒有了的公子衍選擇了質疑。
江湖傳令人武功高強,自然不把公子衍的狗急跳牆放在眼裏,不屑的啐了一口,罵道:“亡國奴而已,還做什麽困獸之鬥。”
語畢,就一個空翻,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中。
這并沒有出乎恣睢意料,他早就得到消息,公子衍在姬王彌留之時決定去破壞嚴國內政,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還有些不相信,畢竟身為一國公子,這樣做未免太過愚蠢,他有點不敢相信。
可事實證明,公子衍的确不怎麽聰明,除了在綁架楚九歌這件事上。可恣睢更勝一籌,早在沈化風回到南宮的時候,就命他趕往姬國王都,快死了的姬王見到多年不見的好兒子,肯定就對公子衍失去了信心,如果沈化風再表現出非常後悔沒能陪在老姬王身邊的孝心,和對公子衍先前作為毫不計較的兄弟友愛,那麽老姬王就一定會将王位傳給一直十分喜愛的小公子沈化風。
至于沈化風的語言障礙,恣睢他一點都不擔心。說到底,沈化風不會組織語言不過是因為不善表達,姬王也十分了解這個兒子的性格,見到他最真實的一面,就如多年前他離開自己的時候一模一樣,那麽姬王就更會傾向于把王位傳給沈化風,而孤立了獨自在外給常淩歌賣命的公子衍。
這一切,都不過是他的套路罷了。若說殘忍,王室的明争暗鬥實則要比這殘忍的多,至少在這一件事上,他已經做的十分溫和了。
等等,常淩歌?
……如果說公子衍做出這些事是因為常淩歌的威逼利誘,那麽常淩歌本人就不可能不知道公子衍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又怎會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還是說,利用他的,根本就不是常淩歌?而是常淩歌屬下比較遲鈍的左膀右臂?
恣睢眉頭緊蹙,這個問題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想清楚的,就在這時,又一聲慘叫打斷了他。
眼見大勢已去的公子衍還想做困獸之鬥,命人将楚九歌從刑房中拉了出來,見他那模樣,指骨定是斷了幾根,又被不斷施壓,腫得像個胡蘿蔔。
……難道,這就是目的?
因為常淩歌知道,暫時沒辦法開口的楚九歌,不能口述,只能以文字的形式寫下記憶中所有有意義的情報,為了阻止他留下任何信息,所以才折斷楚九歌的手指?
狼子之心,深不可測!
“我現在也沒什麽好怕的了,可他是你們的軟肋,放我逃出嚴國,我就把他還給你們。”公子衍還在力挽狂瀾,即使他心裏也明知,一切都來不及了。
恣睢本來還比較鎮定,聽了這話,臉色驟然一變,先前的凝重早已褪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嗜血的恐怖冷笑。
這不禁讓許長情的心震撼了一下,早就聽聞南君恣睢的人格分裂非常嚴重,今日一見,果然駭人,這樣的恣睢做出什麽事他都不會感覺意外。
可是,為什麽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
恣睢伸手從站在他身後的俞景年腰間取出一把匕首,朝着公子衍的方向走去,後者見他步步逼近,心裏早已怕到了極點,慌不擇路的一把抓起楚九歌擋在身前,疼得他又是一聲慘叫。
也就是他低頭的這個時間,恣睢輕功一使,腿用力一蹬就站在了公子衍面前,眼神淩厲,聲音凜冽的問道:“他?你以為他能成為你威脅我們的籌碼?坐井觀天,不要小看了本王。”
說完,不等公子衍反應,恣睢就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的動作。
——他的匕首,刺在了楚九歌的腹部。
然而,唯一沒有驚訝的,就是楚九歌了。
他沒有料到恣睢會這麽做,可這麽做也沒出乎他的意料。
他太了解恣睢了,絕不可用常人的思維去猜測他。
被利刃刺穿的劇痛,讓楚九歌呻*吟一聲,他甚至痛的無法叫喊出來,腿再也使不上力氣,跌在了地上。
公子衍見狀,還想去拉他,不想恣睢竟一腳踢在他的下巴,俯身去扶楚九歌的時候,一柄□□就飛了過來,直直刺在了公子衍的胸口。
在最後一刻,他都睜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許長情還保持着投出□□的動作,他擅長使槍,可這不代表他會投标槍,完全靠着一身的巧力與被逼到盡頭的狗急跳牆。這一招能讓公子衍斷命,他也十分驚訝。
刺入楚九歌腹部的利刃不深,但傷在要害,也難保不會殒命。雖然楚九歌自己非常清楚,他這個苦命鬼在歷盡滄桑之前是絕對不會輕易玩完的。
在朦胧之際,他看到了恣睢一言不發的撕下布條,神色凝重的按壓他的傷口,還有一刻也沒有耽擱趕過來的許長情和俞景年,慌亂的在說着什麽,只不過他聽不清,只感覺他們是在關心他。
關心……有什麽用,他不還是照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