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杠

第8章 命運如刀

“我的那個選擇，需要，我自己，負責。”第一句話擲地過分有聲。

王豔兵站在床邊，标槍一般。他盯住走進來何晨光，目光 ‘狠毒’ 依舊。

“你知道，如果繼續，結果是致命的。任何在非戰争狀态下的減員都被視作不專業，再有一點……”頓住腳步，有點笑不出來，這種辯解，是事實卻很扯。

“我說過會對自己負責你沒聽見嗎？！”王豔兵火氣一下子蹿升到頂！之後狠狠咬牙，拼命維持住理智不一拳頭揍上去。

這根本是敷衍！在這麽對待自己之後的現在！

“牛哥，對不起。”何晨光轉頭，角落裏一句話不說的李二牛被陰影掩蓋了某些何晨光一猜即中的神色。

對峙，這個人在無視！！！

極限過後是。

王豔兵突然覺得很沒意思，吵架，任何事，一個人，真的，很沒意思。

“晨光。”李二牛擡頭，摸摸自個兒腦勺：“你不用說‘對不起’。俺，俺雖然，學歷不行，卻還聽說書的說過‘連環計’什麽的，估計，我是中計了呵呵。”

果然。

雖然這事兒和‘連環計’的關系有待商榷，可……

何晨光閉眼，睜開。

老實人，果然最容易認真，一旦認真，就，最容易，受傷。

他好似有些苦惱的偏頭看王豔兵，結果仿佛看到一雙與前者相似的眼睛。待他震驚想要确認時，那目光又化作強自壓抑之後平靜的冷熱。

清晰的不安，這一次，何晨光有點兒不想思考。

可惜，命運如刀。

前世，何晨光從來戰場下無視人的心理。哦，應該說，那時候他‘陽光’到可以獨自面對一切問題。包括，最後冗長而殘酷的那段煎熬時光。

他，從來對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超級有信心。他相信他們亦如相信自己。他知道……這時何晨光恍然發覺，之所以如此有一個前提——他們一直都在信任與包容他，無時無刻無聲的。

那時候他認為理所當然，無論作為戰友上級親人還是，愛人。

他從來認為，那是自然的，自然而然。

何晨光，前世的你，何等幸運，又何等的，混蛋。

于是弄到今生不知如何收場。

“我再說一次，我的那個選擇，任何選擇，結果，需要，我自己，負責。”指甲掐進肉中，尖銳的疼。王豔兵戳在那裏，聲音卻逐漸平穩。

這TMD。

“我不想你出事。”說了，話出口的瞬間，看到有些回暖的眼睛同時一陣心安。

籲……

“總算不公式化應付了。”身體放松，語氣放軟。事實上，在那股邪火竄到頂峰時，他都為自己在怒火中燒時複雜的些微期待心理感到諷刺。

冷靜的代價真高昂。

公式化？何晨光低頭，的确，在陪伴‘她’的那些日子，自己在某個部門一路走過，多少。所以說，他真的很混蛋，終于還是貪心的完美主義之後于今生償還。

他，欠的債，欠的人，太多太多。

注定，一生孤獨。

“但是何晨光，我還是無法原諒你，知道為什麽嗎？”王豔兵轉頭不看他，說出來的話卻讓何晨光心底一陣陣發苦：“何晨光你太自以為是。你總是打着‘為別人好’的名義做許多讓人不舒服的事兒。即使這些事兒讓你自己也不舒服但你還是會做。就好像我知道如果再有一些類似情況，比如，斷後什麽的。你還是會‘自以為是’的诳走戰友最後撤。何晨光，你這樣對我們這些戰友來說，未免也太過不公平。同樣是戰士，同樣戰鬥，憑什麽你何晨光是英雄我們這些戰友就必須繞路走或生活在你的光環下？我自問沒那麽虛榮，但也沒那麽高尚，所以以後別總‘自以為是’亂下決定行嗎？這對你來說不難吧？”

這種話，太過尖刻但，是事實。

“你說得對。王豔兵，對不起，我就是這麽一個人。”前世，年輕時的何晨光也許會對此反應激烈。但在那個部門工作幾年之後的何晨光只會對這種評價保持沉默。

“唉——”王豔兵罕見的大嘆一口氣，何晨光詫異擡頭。

“其實我知道我們這樣根本沒有什麽結果，可事情如果不說開了我怕戰場上再次出問題。至少，再出問題你何晨光要給我王豔兵一個準備OK？”峰回路轉，王豔兵的輕易松口讓何晨光感到訝異。

“僑情做作猜忌琢磨是老娘們兒的事兒，我王豔兵從來不是那樣的人。何晨光，你小看我了。”王豔兵笑笑，之後沖李二牛說：“牛哥，謝謝配合。”

何晨光張大嘴。

李二牛一樂：“晨光，你別怪我和豔兵。其實，我早就想通了就是不知道咋說。豔兵說這樣是為你好。”

何晨光閉上眼睛：“我知道。"

如果不閉眼，他怕自己會做娘們兒才做的事兒。

這，就是，戰友。前世今生，生死不變。

也許是有了前面一次事情，所以何晨光在半夜被王豔兵的暗號‘調’到訓練場上時，也沒怎麽驚訝。

畢竟，有些話，适合他們單獨談。

比如。

“坐吧何戰友，現在，我們來談談你的心理問題。”拍拍地面，王豔兵一點關子都不賣：“我們心理幹預說的話構成了你心理幹預的壓力，就此我道歉。”

好吧，現在換成王豔兵公式化。

一米之外，坐下，何晨光實話實說：“王豔兵，我覺得你有些不對，你以前不這樣兒。”

“我該說謝謝誇獎還是謝謝配合？何晨光，別扯小混混的東西，你早就知道，我最擅長的是，表演。”這種距離，X。

這牌攤的，不那麽漂亮。

“為什麽跟我說這個。還有我問個不該問的問題，你們心理幹預到底說什麽了？弄的我這兒這麽嚴重。”

“我只回答第二個問題。能說什麽，在那種情況下就是在怒發沖冠拼命指責某人的一堆罪行呗！”有些調侃的語氣讓人忽略此話前一半的嚴肅與。

異常。

“結果就是我被‘就近觀察’擱到這兒。”眯眼，笑。

“這叫因禍得福你還挑？！”語氣上揚，手勢誇張。

刻意忽略‘不愉快’背後的東西，很努力的結果是，明顯的‘矯正過正’。

“我心理問題真的那麽嚴重？你們都看出來了？”無視詭異氣氛，坐直身體，何晨光仿佛終于決定面對現實。

事實上，一個正常人遇到他這種情況，如他一般已經可以用‘心理超人’來形容。誰腦袋裏多一堆關于自個兒或發生或沒發生，經歷沒經歷的記憶不發瘋的幾率都小的可憐。

掩飾這些，實在不容易，面對，就更難。

可到這一步，何晨光，別無選擇。他沒發瘋，就必須面對。

無論，是否，被迫。

“你覺得呢？”手肘杵地，側躺在塑膠跑道上的王豔兵吊着眼角看他：“明顯的魂不守舍，大家看的眼角都快抽筋了。你們連長，啊，六連長。還指導員是急得不行。如果不是你在演習裏表現的太出色，他們大概會采取一些行動的你知道。”

“那現在他們是什麽态度？”傾身，鎖定這個人。前生在那個部門呆久了的下意識反應，呃，混淆了今生的這個自己。

王豔兵卻并不是吃素的：“你會不知道？何晨光，你現在啥事兒都問我有必要麽？”

“好吧我，王戰友，我會努力調整，争取不被踢出去。”斂下眼睛，收回身體。

這玩笑，一點不好笑。

懷疑的眼神飄過來。

“真的。”何晨光擡頭，神色是王豔兵難以理解卻，感到，複雜？的過分莊嚴鄭重？

沉重。不止，這人眼底心底，自己。

“這就好。”話出口，起身走掉。

某些東西被無視，黑暗中的何晨光眼底的神色沒人能看清。

這次，是真的。我真的不想，被‘父親的部隊’在不久的将來，踢出去。

變與不變，在王亞東出現的那一刻，已不再那麽重要。

蠍子，這一次，我手上的牌，暫時比你的大。

四連的生活開始了，龔箭就近觀察何晨光。唐心怡有事兒沒事兒也會來四連轉一圈，美其名曰，心理醫師的例行檢查。何晨光的狀态倒是一天天在變好，只是在面對唐醫師各種‘莫名檢查’時有些違和。這種違和讓擅長表演的王豔兵察覺到之後不知拿自己日益不聽指揮的心怎麽辦。

如此年輕的上尉，如此出色的戰士，如此，明顯的‘互動’。明顯的讓王豔兵慣常的挑嘴角，這一次，他只能諷刺自己。

何晨光這邊還真不怪王戰友會會錯意，任誰好不容易熬過‘适應期’，剛整理明白自己的心情就被心底最重要的人之一不斷的在眼前晃來晃去。晃的神思恍惚，晃的前世今生戲份一幕幕重複上演，晃的拼命躲避不斷分析混淆的心情，晃的，心慌意亂糾結無奈還無法說放下就潇灑揮手離開。就這樣還得應付今生更加古靈精怪的‘她’的種種奇異測試……

這種‘惡性互動’，讓何晨光有些想喝酒。

後山，何晨光舉着好不容易‘順’到的幾聽啤酒若有所思。

這酒，‘順’的實在很容易吶，不像‘前生’。

前生，他們三個因為在這喝酒而被指導員罰站之後上了一堂影響他一生的政治課。

喝酒的原因是什麽來着？

失戀。呵呵，今生他恐怕連這資格都沒有。

感情=禁區。這次他只能為戰鬥而生存。也只能，為重要的人們争取到一個相對好一點的結局而生活。王豔兵說的對，他就是這麽一個人。以‘為別人好’的名義做許多讓別人不舒服的事兒。

某個眼神一再的閃，何晨光恍惚的想，之所以被輕易的原諒，除了是戰友之外，還有，他是最了解他的……那一個人……吧。

所以——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舊疾突然惡化，今日一更。不會斷更。方寸心事件屬于極特殊狀況，這一次在可控範圍內。日更保證，我會對我的文負責。再次對大家說聲對不起，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