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孩子
司宸翰跟張瞬下樓之後,何瀾問林茵:“他真的是你表哥?”
林茵把手機放下,有些害羞地笑:“不是的。”
何瀾剛剛看見他們兩個眉來眼去的,又見到林茵看見張瞬時的局促和羞澀,早知道倆人關系不一般,見她如此說,便逗她道:“戀愛關系就戀愛關系呗,都什麽年代了,還表哥表妹的鬧着玩吶。”
林茵急了起來,想解釋又說不清,只是紅着臉喃喃地說:“他喜歡逗人……以前經常過來找少爺玩,看見了就逗我,自話自說是我表哥……”
“那你可別被人三言兩語地拐跑喽。”何瀾見她紅着臉的樣子,開玩笑說:“一定要考驗考驗他。”
“哎,瀾姐。”林茵搶過何瀾手裏的碗跑了。
何瀾自己笑了一會兒,扭頭去找司辂。就見他這會兒正撅着屁股往床底下鑽,兩只小腳游泳似的在外邊撲騰着,小身板已經游進去了大半。
“幹嘛呢你,”何瀾一個箭步上前,揪住司辂的小腳丫子往外一扯,司辂在地上扒了兩下沒把住,灰頭土臉地被他拉了出來。
何瀾找出紙巾幫他擦臉,随便擦兩下白色的紙巾上就染了一層的灰,她輕輕地拍了司辂一下:“搗蛋鬼。”然後站起來去找濕紙巾。
司辂頂着張髒兮兮的臉,賊心不死地想要繼續未竟的事業,見她轉過身去了,就猛地往地上一撲,一頭紮進了床底下。
“喂!”何瀾轉回身的時候只看見他的小腳在外邊晃了一下就不見了,連忙把濕紙巾一扔,自己跪在床邊往裏面探頭:“小辂,你在找什麽?”
司辂哼哧哼哧地在裏面挪,沒一會兒氣喘籲籲地推出來一個小盒子。
想起前些日子他也是這麽從床底下搬出來一個裝槍的紙盒子,何瀾無語地伸手,幫他把盒子拿出來,盒子挺輕,像是沒裝東西一樣輕飄飄的。
司辂嘿嘿一笑,盤腿坐在床邊守着盒子傻樂。
何瀾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這小模樣,掏出濕紙巾三兩下幫他把他臉擦幹淨,然後敲敲那盒子:“小辂,裏面裝了什麽寶貝?”
司辂小胳膊一伸,把那盒子往自己懷裏捧了下,然後笑眯眯地說:“送給阿姨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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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瀾來了興趣,支着腦袋小聲地問:“是什麽呀?”
司辂也小聲地告訴她:“禮物呀。”
“打開看看。”何瀾湊上去。
司辂眯起眼睛笑笑,小胖手端着盒子,小心地打開蓋子一角。何瀾伸脖子要看,司辂擋開她:“阿姨不能偷看。”
“行吧。”何瀾坐回去,靜靜地等着司辂掀盒子。
司辂趴在地上,小手從盒子一角伸進去,然後再伸出來的時候,小拳頭就握起來了。他慢慢地把手遞到何瀾眼前,來回地晃了兩下。
“唔。”何瀾往後一仰,靠在床上,故意做出不感興趣的姿态來:“我想下去踢足球去了。”
說完作勢欲起,撐着膝蓋要站起來。
“阿姨!”司辂叫住她,肉乎乎的小胖手還是蜷着,胳膊一拐從她膝蓋後邊繞進去,兩只手牢牢地把何瀾抱住了:“阿姨你等等嘛。”
何瀾被他用手捆住腿,順水推舟地站住,低頭問他:“那你先告訴我要送我什麽東西?”她歪過頭又看了一眼司辂的拳頭,猜想大概是小瓶子之類的,能被孩子的小拳頭包住的小物件。
司辂有些不好意思,他抱着何瀾往前走,迫使她慢慢地往後退,何瀾一邊扶住司辂的肩膀一邊順着他的力氣往後走,然後等司辂說坐下的時候,順從地坐了下去。
“快閉上眼睛。”司辂鬧她。
“花招還挺多。”何瀾刮了刮他鼻子,雙手收回放在膝蓋上,然後放松地閉眼等着看司辂接下來的動作。
手被人拉了過去。
很快她感覺到司辂把她的小拇指掰了起來,拿了一個略冰冷的東西想要往上扣。何瀾心中一動,睜開眼睛一看,就見司辂拿了個小玩具戒指,正要套在她小指上。
“哇,你要送給我嗎?”
戒指太小,只能套在小指根上,樣子倒是挺精致,做出了鮮花纏絡的樣子。何瀾伸手看了看,認真端詳了一會兒,捏捏司辂的小臉,開心地道:“謝謝!”
司辂扭了下頭,把肉臉從何瀾手裏解救出來,眨巴着眼睛問何瀾:“阿姨,你能等我長大嗎?”
“啊?”何瀾看看戒指,又看看司辂,揣測了下這孩子的小心思,壞笑着問他:“從哪兒學的這招?”
司辂天真地說:“我們幼兒園謝振宇都有女朋友啦。”
“厲害厲害。”何瀾由衷地稱贊,“在起跑線上直接起飛了。”
司辂重重地點頭:“所以我想,阿姨你也可以……”
“那可不行!”何瀾飛快地抱過司辂,把他剩下的話截住了。
司辂翻身坐在何瀾腿上,委屈又好奇地問何瀾:“為什麽不行?”
這個怎麽解釋?
何瀾想了想,有些小孩子因為喜歡和某位大人玩,會很可愛地告訴他們等我長大了要娶你之類的話,看來是很萌沒錯,被展示這份心意的大人的反應經常是要麽哈哈大笑,要麽是開玩笑般地接受,但是此刻她卻不想如此。
她既不想用一串笑聲來讓孩子覺得自己的心意受到了嘲笑,也不想用似是而非的謊言來把這份喜愛糊弄過去。
于是她想了想,很自然地低下頭,握着司辂的小拳頭問:“為什麽想要娶我呢?”
“因為這樣咱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玩啦。”司辂的理由很充足。
“那好辦。不一定是要娶,這個小戒指也可以當做是咱們作為好朋友的信物。”何瀾小拇指伸出去勾住司辂的尾指,輕聲告訴他:“以後不管我在哪裏,咱們有時間了都可以經常在一起玩。”
“嗯。”司辂沒聽明白她的暗示,開心地點頭答應。
“以後你會慢慢地長大長高,變成帥氣的小小男子漢,而現在和你一樣可愛的小朋友也會慢慢地長大,變成漂亮善良的小姑娘,等到那個時候,如果你再遇上喜歡的女孩,就可以告訴她你喜歡她,并且送她戒指問她答不答應啦。”
何瀾親昵地在司辂腦瓜上親了一下,捏着他的臉蛋說:“現在可不用着急,現在你還是個小孩子呢,不用把這些挂在嘴上的。”
“喔。”司辂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任由何瀾捏着他的臉玩。
這樣的結果似乎與他之前在幼兒園見到的不一樣,不過既然何瀾說過了可以經常陪他玩,那他倒也不在乎其他的了,玩鬧之間,很快就把這些扔到爪哇國去了。
……
司宸翰站在門口,靠在牆邊聽着何瀾與司辂的談話,聽到這裏的時候,他微微一笑,雙目放空地看着天花板。
思緒随着房間裏傳來的笑聲慢慢地飛散,他回憶起當初匆匆趕來C市,在産房外邊等待何瀾生産的時候。
時間似乎在急切的等待中因內心焦灼而顯得格外漫長,他站在産房外邊,不斷地來回走動着,胸中像裹着一團火一樣煩躁而盈滿痛楚。
不知道過了多久,孩子終于生下來了,他第一個沖進産房,抱住床上那個面色蒼白,虛弱地昏過去的何瀾。
“孩子呢。”她醒來之後第一句就是這樣問,聲音很虛弱,幾乎氣若游絲。
孩子被他抱走了。
可是他不想說。
他眼睛裏看着她受盡折磨的樣子,腦海裏想起她在A市時,崩潰着,歇斯底裏地對他喊:“我恨這個孩子!”
“為什麽他會降臨在我的肚子裏?”
“為什麽偏偏要趕在這個時候?”
“我們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一句一句的,不知道是控訴還是質問,抑或着只是絕望地吶喊。
他知道她受到了別人的侮辱和糟踐。這個孩子被媒體描述成她私生活混亂的結晶,也被她當做了恥辱的烙印。
他知道她因為這個孩子而傷心痛苦。
所以在她九死一生生下這個孩子,在她已經逃離了A市,可以重新開始的時候,他不忍心讓她再拖着孩子一個人生活。
這個社會對于單親父親的容忍度要比單親媽媽高的多。
他帶着孩子,比她帶着孩子,日子要好過的多。
現在是個好機會,她可以忘記孩子,然後重新開始。
所以,他撫着她的臉,堅決而篤定地告訴她:“孩子因為難産,已經去了。”
……
做出這樣決定的時候,他原本打算把孩子偷偷養大,然後重新追回何瀾,等到合适的時機再向她坦白孩子的事情,告訴她他一點都不介意她的過往,他想要給她幸福,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何瀾自此沉睡了。
現在,屋內何瀾與司辂兩個人玩得很開心,似乎血脈之中天生的母子之情讓他們一見面就能其樂融融。
司宸翰側過身,往屋內看了一眼。司辂正纏着何瀾要教何瀾玩槍,兩人鬧成一團。
司辂對何瀾的眷戀幾乎是天生的,他甚至在剛學會走路的時候就能偷偷地跑到何瀾的床邊,看着沉睡的母親獨自一個人坐在地板上,一邊陪伴,一邊玩耍。就這樣一直長到了五歲。
可是現在還不是告訴她真相的時候。
司宸翰暗想:“還不是時候,現在她喜歡司辂是因為還沒恢複記憶,并且還不知道司辂是她的孩子。沈柔溪離開了,巴格仁要為她讨回公道,當年的事情勢必又會掀起軒然大波。他還不确定,如果身處在與當年同樣的漩渦之中,何瀾的态度是不是還會像以前那樣,對司辂異常的排斥。”
“這樣不好。告訴她真相,對她、對孩子都不好。”司宸翰蹙着眉,極輕地對自己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