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68
太後家院子裏那棵國槐樹有近百年的歷史,是項家祖上種的。項家的祖上,曾經是赫赫有名的大戶人家,八十年代落實政策,歸還了部分解放後被沒收的院落,不過,歸還的部分,就是太後和一雙兒女現在住的這個小四合院,還不到整個被沒收院落的十分之一。自從項家搬回這裏,幾十年沒開過花的那棵老國槐樹,在十月份開了花,這個時節,北京城裏的其他國槐,早就過了花期,開始結果了。從那之後,每年十月份,項尹秋家的國槐樹都會開花,淡淡的帶着微黃色的一串串花朵,像極了一只只姿态高貴的蝴蝶,每當槐花凋零,冬天就來臨了,所以,那棵槐樹,從來都是只開花不結果。
十一長假之後的第一個周五下午,項尹秋鼓足勇氣回到家,打開院門,一院子的槐花香,他站在門口猶豫了很久,終于,他像往常一樣開了口,“安憶,我回來了!”他站在院子裏喊着安憶。
院子裏死一般的安寂,項尹秋可以很清楚地聽到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不知道經歷了上周那樣的事之後,兩個人今後還會不會像以往一樣親密無間。等待的那一刻對項尹秋來說是如此漫長,漫長到他幾近絕望,這時,房門終于打開了,安憶像往常一樣走出房門,“你回來了,哥!”薄暮時分,北京秋天的天空藍得高遠清澈,項尹秋恍惚看到安憶那白瓷一般的面頰上隐隐飛過一抹桃紅,就像塗了一層嬌媚的胭脂。然後,安憶轉身走回房,把項尹秋扔在了院子裏。
項尹秋愣在了那裏,在今天之前,每次從學校回家,項尹秋站在院子裏招呼安憶,她總是像一只蝴蝶一樣撲進自己懷裏,這是只屬于項尹秋和項安憶的秘密儀式,然而,從今天開始,項尹秋被剝奪了享受這個儀式的樂趣。項尹秋愣在那裏,秋風吹過,幾朵槐花像蝴蝶一般翩翩飛舞着落在院子裏。無論如何,至少,當安憶出門歡迎自己回家時,就代表安憶原諒了自己。他走進房,看到安憶正坐在沙發上翻雜志,坐到她旁邊,猶豫了很久之後,項尹秋再一次鼓足了勇氣,問道,“作業,做完了嗎?”
安憶盯着手裏的雜志,點了點頭。從項尹秋這個角度看過去,安憶微垂的眼睛完全籠罩在那濃密的睫毛陰影裏,粉紅飽滿的嘴唇在白皙的皮膚襯托下,顯得越發柔軟潤澤,修長的脖頸還像少女一般單薄,也不豐滿,卻透出了一股柔潤的光澤。項尹秋失魂落魄地看着安憶,兩個人的距離近在咫尺,他卻再也沒有勇氣像過去那樣,把安憶攬在懷裏。
安憶那帶着少女特有光澤的面頰上突然湧起紅潮,放下雜志,她站了起來,依舊垂着頭,“我要睡了!”說完,急匆匆地走回自己的房間,然後,項尹秋聽到了安憶鎖門的聲音。這個聲音,久久地在他心中回蕩,在今天之前,安憶睡覺時,從沒鎖過自己的房門,項尹秋想進去,只要敲敲門就可以。
從那天開始,兄妹倆的關系,發生了很微妙的變化,安憶在迅速地成長着,長成了一個大女孩,越發嬌豔、亭亭玉立。項尹秋不可避免地發現,安憶的身體越來越豐滿,曲線越來越窈窕有致,越來越有成熟女孩的氣息。時間如水,在指縫間柔柔地滑過,不留一絲痕跡,四年過去了,項尹秋大學畢業後進了金莎工作,金莎百貨的第二家分店即将開業,太後愈加繁忙。這一年的初冬,天氣漸冷,把車停在胡同口,拉開車門,一股冷風撲面而來。縮了縮肩膀,項尹秋把外套的領子立了起來,伸手去關車門,一股冷冰冰的刺骨感覺從車門外側的門把手傳了過來,項尹秋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過幾天,就是安憶17歲生日了,他把雙手團在一起,放在嘴邊,一邊向手心吹着熱氣,一邊向自家的院落走去。
遠遠地,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正在自家院落的門口徘徊,項尹秋皺起眉頭,北京老城區的四合院,治安非常好,會有一些大爺大媽,常年站在外面聊天,一邊聊一邊很警惕地看着任何一個從胡同裏經過的陌生面孔。他走到門口,這回看清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孩,看到項尹秋正在看他,急忙轉過身去。項尹秋猶豫了一下,拉開了自家的大門。
“大哥!”那男孩看到項尹秋打開了那扇門,急忙叫住了他。
項尹秋回過頭,這回看清了,面前的男孩,跟安憶的年紀差不多,蠻清秀的樣貌。
“請問,這是項安憶的家嗎?”男孩似乎是鼓足了勇氣。
項尹秋點點頭。
“我是項安憶的同班同學,請問,您是項安憶的哥哥嗎?”男孩熱切地追問。
項尹秋又點點頭,“你找安憶?”打開院門,“進來吧!”
男孩躊躇着,“我,我不進去了,我有話要對項安憶說,您能把她叫出來嗎?”男孩很有禮貌。
項尹秋愣住了,看着那男孩手足無措的樣子,他突然明白了,這是一個窺測他寶物的小偷。走進院子,拉開房門,一股暖意迎面而來,正在看電視的安憶回過頭,看到項尹秋,她笑了,“哥,你回來了!”
“是啊!”項尹秋走了進來,“今天外面好冷!”他的臉被凍得蒼白,坐到沙發上,馬上把手放到暖氣上。
“今天工作忙嗎?”安憶坐到項尹秋旁邊。
項尹秋點點頭。安憶盯着哥哥那雙放在暖氣上的手,哥哥的神經末梢循環不太好,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安憶把手放到暖氣上,灼熱的觸感讓她一下子就把手縮了回來,“暖氣好燙!”
“是嗎?”項尹秋看了看暖氣,“我大概是凍僵了,沒感覺了!”
安憶猛地抓住項尹秋放在暖氣上的手,“我給你暖手!”她抓起項尹秋的手,分開,把他的兩只手,貼到自己兩邊的面頰上,然後,用自己的雙手蓋住了哥哥那雙冰涼的大手。
在自己的手被放到安憶的臉頰上的那一瞬間,項尹秋屏住了呼吸,事隔四年之後,他又一次摸到了安憶那柔潤的臉頰。即使是放在灼熱的暖氣上也感受不到那燙人溫度的雙手,此時,卻很明顯地感受到了來自安憶面龐的熱度,灼得他心在隐隐作痛,他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安憶,她垂着眼睛,致密濃黑的睫毛擋住了眼睛。
“安憶,我……”
大門開了,兄妹倆很默契地迅速分開,太後走了進來,“安憶,”太後關上門,“外面,你同學在等你!”
看着安憶低着頭走進自己的房間,“外面冷,”項尹秋囑咐道,“穿上大衣再出去!”
安憶出去了,太後笑了,“我們的小安憶長大了!”
“是嗎?”項尹秋順口接道。
“是啊!你沒看出來嗎?外面那個男孩,長得還不錯呢,挺有禮貌,我們安憶,也有男孩子追求了!”說到這,太後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了,尹秋,你什麽時候交女朋友?隔壁的李姐要給你介紹個……”
項尹秋站了起來,向安憶的房間走去。
“你幹嗎去?”太後把凍得冰冷的手放到暖氣附近,問。每次談到這個問題,項尹秋總是想方設法地把話題岔開。
“外面冷,我給安憶拿條圍巾!”走進安憶的房間,打開衣櫥,項尹秋愣住了,安憶已經很久沒讓自己跟她一塊兒去買衣服了,她的衣櫥,對他來說,現在,完全是陌生的。一種難以名狀的感情湧上心頭,項尹秋挑了一條羊絨圍巾,走出房門,來到大門口,他站住了。
“項安憶,我是真的喜歡你,真的,真的!”男孩語無倫次地說着。
門外的安憶一直沉默着,那個男孩一直語無倫次地說着,項尹秋手裏拿着那條柔軟熨帖的羊絨圍巾,僵在那裏,出去也不是,回去也不是。現在,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危機,安憶,真的長大了,如果可以,他想,要把安憶藏起來,不能讓別的男人看見。
“我,回家了!”安憶終于開了口,說完這句話,她打開了大門,擡頭看見了項尹秋,“哥!”她的臉紅了。
項尹秋笑笑,“怕你冷,給你拿條圍巾!”
“項安憶!”門外的男孩依舊不死心。
“再見!”說完,安憶關上了大門。
這時,項尹秋輕輕地把那條圍巾圍到了安憶的脖子上,“這條圍巾很漂亮,什麽時候買的?”他輕聲問。
“前些天!”項安憶站在那邊,面對着門,背對着項尹秋,答道。
“我已經好久沒帶你去買過衣服了!”項尹秋輕輕嘆了口氣。
“我長大了,哥!”
“還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嗎?”項尹秋問。
安憶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良久,她答道,“記得!”
項尹秋盯着安憶的背影,伸出手抓住她的肩膀,“你記得?”
“我一直記得!”安憶答。
“四年前?”項尹秋問。
“四年前!”安憶答。
“我們的誓言?”項尹秋問。
“我們的誓言!”安憶答。
鼓足勇氣的項尹秋從後面抱住了項安憶,就像抱一件彌足珍貴的珍寶一樣小心翼翼,時隔四年,安憶的身體一如過去那般柔軟圓潤,安憶轉過頭,冰冷的夜色中,她那漆黑的雙眸閃爍着鑽石一樣的光澤,“哥!”她在項尹秋的耳邊輕聲說道,“我終于高過你的肩膀了!”然後,她踮起腳,把自己的嘴唇送了過去。2003年,年底的冬天格外冷,那年春天,北京鬧過“非典”;那一年,美軍發動了對伊拉克的戰争,李博晟去了伊拉克,那一年真是多災多難。對于項尹秋來說,2003年是永生難忘的一年,在項安憶17歲生日的前兩天,項尹秋苦等了17年的愛情,終于在那個冰冷的冬天,綻開歡顏。紫竹院的竹子,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如果你足夠幸運,能在竹林中看到一棵很粗的竹子,一定要走過去看看,那裏邊,也許有一個玉人兒一般的小女孩
作者有話要說: 搞不清楚64為什麽也被鎖了,親個小嘴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