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太陽開始落山, 邵清儀擦了把汗。
他已經忙活了好幾個時辰了。
要一下子做那麽多的菜真的很辛苦, 無論是準備食材還是雕花, 量大了之後對身體和精力都是一種考驗。
即使邵清儀有四個幫廚,但落在他身上的任務依舊不輕松。
而且雕花這種工作,也只有他一個人可以完成,其他人無法替代。
下午的時候, 賀長季還帶着兩個孩子過來探了班。
他們是圍觀了張家的婚禮儀式之後再過來的。
兩個孩子叽叽喳喳地向邵清儀形容剛才婚禮上的精彩瞬間, 表情誇張, 用詞犀利,聽得邵清儀忍不住笑了起來。
為了不讓孩子們影響到邵清儀的工作, 賀長季探班之後, 就帶着兩個孩子回去了。
他們會在晚宴的時候再過來。
而現在,晚宴的時間已經漸漸逼近了, 祠堂裏陸陸續續來了不少村民。
村民們一進祠堂,看到桌上擺的花花綠綠、雕龍畫鳳的冷菜, 都驚呆了。
這是換了個大廚嗎?怎麽這婚宴和以往吃過的都完全不同了?
結果一打聽,發現還真是換了大廚!
而這個大廚不是別人, 正是前些日子在村裏引起了不小風波的賀家夫郎。
要說之前,這賀家夫郎也是村裏的“風雲”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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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時候,“風雲”這個詞是貶義大于褒義。
而現在, 賀家夫郎卻成了真正的風雲人物。
聽說他做菜很好吃, 吃過的村民們都對他的手藝念念不忘;聽說他做生意很有一套,把王家的酒賣出了大價錢,還讓宋家不必再打零工賺錢養家;聽說他養孩子很有辦法, 兩個孩子不但乖巧懂事,而且白白嫩嫩的,跟個小仙童似的;還聽說他馭夫也很有一套,之前對他态度冷淡的夫君,現在對他百依百順。
但這所有的聽說,都只是聽說而已。
大部分村民,并沒有和邵清儀有過實質性的接觸,自然也不知道這些傳言是真是假。
但這傳言的第一條,今日看來是能夠得到驗證了。
就沖這擺盤、這菜式,賀家夫郎的廚藝肯定不一般!
大夥兒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涼菜,口水不住地分泌又被咽下,只恨自己來早了,得遭受這樣的折磨。
這會兒還沒到開席的時間,早到的村民只得聊着天唠着嗑說着家常,努力不讓自己把視線死命往那桌上看。
賀長季推着輪椅,帶着孩子進祠堂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所有人在聊着天,但視線卻直勾勾地盯着擺出來的菜上邊兒,還因為走神而經常沒能搭上對方的話。
賀長季坐着的這輪椅,對水彎村村民們來說也是個稀罕玩意兒。
所以他一進祠堂,就立馬被其他村民圍了起來:“這是什麽?竟然能讓人坐着自己動起來。”
“這設計真是巧妙,是鄭老的最新之作嗎?”
“長季你這腿什麽時候能恢複呀?最近還能上你家買野豬肉嗎?”
大部分村民都很久沒有見到賀長季了,一見面就各種問題。
賀長季把村民們的問題一一回答了。
“聽說今日主廚的是你家夫郎?這是真的嗎?”有個村民好奇地問道。
提到自家夫郎,賀長季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個弧度:“對,是他。”
“你家夫郎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有村民繼續問。
“我家姆父一直都很厲害!”沒等賀長季回答,一旁的成平就忍不住說道,“我家姆父超厲害的!”
聞言,所有村民都被成平的童言童語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好好好,你家姆父最厲害!”先前問這個問題的村民笑着應和道。
一番其樂融融的氛圍中,村民們陸陸續續也都到齊了。
今日的主角,自然是張沖和他的爹娘岳父岳母。但他們都不是善于言辭的人,這種大場面,他們架不住。
所以,負責主持婚宴的是何夫子,他天天給學生們上課,最能架得住這種大場面。
何夫子也算是子承父業了,以前村裏負責這工作的,就是他的父親何大爺。
可惜何大爺如今年紀大了,不但腿腳不利索,腦子也有點不好使了,所以這些年就換成了何夫子主持紅白喜事了。
何夫子好歹是讀書人,寫的賀詞,引經據典、博古通今,雖然大部分人都沒怎麽聽明白這說的啥意思,但至少儀式感是夠了。
等到把那冗長的賀詞全部念完,何夫子這才正式宣布晚宴開始。
被桌上的菜饞了許久的村民們,也終于能下筷了。
賀長季作為漢子,原本是應該與漢子們坐一桌的。
但因為邵清儀去掌勺了,兩個孩子需要他照顧,所以主人家就把他和一群夫郎嫂子們安排在了一桌。
這些夫郎嫂子們大多帶着孩子,其中就有成平成安熟悉的高虎和王召兩人。
王家娘子去幫廚了,王吉明則和那些個愛喝酒的漢子們坐在了一塊兒,所以王召就跟着高虎混了。
高虎則是跟着他的姆父一起。
除了這三人外,其他幾人賀長季雖然認識,但平日裏并沒有什麽太大的接觸,所以也沒什麽溝通交流。
專屬于夫郎娘子們的桌席裏來了個漢子,這些成婚多年、早就沒了性別顧忌的夫郎娘子們立馬就對賀長季問長問短起來。
賀長季對這種場合并不擅長。
他忍不住想到,要是邵清儀在這兒就好了,他肯定和他們打成一片。
賀長季挑着方便回答的問題回答了,然後就聽何夫子宣布說晚宴正式開始。
這一聲令下,所有人連寒暄都顧不得了,快速動起了筷子。
方才聽何夫子說那一長串賀詞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看好了自己要下手的第一盤菜。
終于等到開飯的時間,他們眼疾手快就把自己想吃的東西夾到了碗裏和嘴裏。
這不是賀長季第一次參加婚宴,但卻是頭一次看到這種架勢。
以往他坐的那一桌都是大男人,一般是先喝幾壇酒,菜反倒沒怎麽動。
而這一桌雖然是婦孺,但胃口卻好得很,一下子就把一盤糖醋裏脊給吃完了。
成平成安也想吃糖醋裏脊,結果其他人吃太快,他們竟然連嘗都沒機會,這讓他們不禁嘴角一歪,一副要大哭的趨勢。
賀長季意識到自己如果再不出手,兩個孩子這一頓可能要餓肚子了。
于是,他眼疾手快地根據兩個孩子的口味夾了鹵牛肉和馬蹄糕,放在了他們的碗裏,然後繼續加入搶食大軍。
見阿爹給自己搶到了吃的,兩個孩子原本要掉下來的金豆豆立馬收了回去,喜笑顏開地夾起碗裏的食物吃了起來。
“姆父鹵得醬牛肉真好吃!”成平率先夾起一塊牛肉吃了起來,邊吃還不忘點評。
“馬蹄糕也好吃。”成安眉眼彎彎,開心地吃着晶瑩剔透的馬蹄糕。
晚宴與午宴的菜式有些重合,但并不完全相同。
比如這馬蹄糕,中午的是純馬蹄糕,晚上則是馬蹄糕與山藥糕各一半,大家可以根據自己的口味挑選自己想吃的。
聽着兩個孩子說的話,原本沉迷吃菜的高虎不禁好奇道:“成平成安,這些是什麽菜,你們都知道嗎?”
“當然!”成平驕傲地回道,“這些菜都是我們姆父做的,我們當然知道姆父的菜單啦!”
其實,他們也只是在邵清儀琢磨菜單的時候,聽過會有哪些菜而已,這桌上的大部分菜,他們也是第一次見。
但知道個名字,也比什麽都不知道好多了。
高虎聞言立馬來了興趣:“那你和我說說,這個是什麽?”
說着,他舉着手中的食物問道。
這食物中間是白色的,外面是紅色的。
這道菜午宴的時候也有上,正是那位裏正夫人很喜歡的菜。
成平沒見過這個菜,也沒嘗過味道,所以一下子猜不出這個菜的名字。
但他卻大大方方地說道:“我先嘗嘗,然後再告訴你。”
說着,他站了起來,小小的身子越過大半個餐桌,夾到了高虎問的這種食物,然後塞進了嘴裏。
香濃的紅棗味兒立馬在口中綻放,早就剔除了棗核的紅棗,加上炸得酥軟的糯米粉,香味濃郁,甜到心裏。
成平立馬就猜到了這道菜的名字:“心太軟,這道菜叫做心太軟,這是用紅棗和糯米面團做的!”
成平對這道菜印象特別深刻。
因為在姆父念叨“心太軟”這個名字時,他就非常好奇“心太軟”會是什麽菜。然後姆父就告訴他,這道菜是因為紅棗中間夾了柔軟的糯米面團,就像是有一顆柔軟的心一樣,所以才有了這個名字。
得知了這道菜的名字,高虎覺得很有意思:“沒想到這道菜這麽好吃,還有這麽形象的名字。”
有了高虎的這番動靜,同桌的其他人也忍不住對自己吃的菜到底是什麽産生了好奇。
一個夫郎指着那用荷葉包着的東西問道:“成平你知道這個叫做什麽嗎?”
“這個啊,這個都不用嘗我就知道啦!”成平自豪地說道,“這個是荷葉雞!我姆父說了,這種荷葉雞啊,是用各種調料腌制之後,再用荷葉包着,用黃泥裹起來,用炭火烤熟。吃的時候,要把外面的那層黃泥打碎,把荷葉打開。這裏面的雞肉,肉質軟爛,骨肉分離,調料的味道也會完全滲入了雞肉中,軟嫩美味,汁水充沛,可好吃了!”
聽成平這麽一說,其他沒有嘗過荷葉雞味道的人忍不住吸溜着口水,一窩蜂地把筷子伸向了荷葉雞。
“诶等等,給我留點啊,我還沒吃呢!”成平見大夥兒一下子就把荷葉雞拆得只剩骨架了,不禁懊喪地大喊起來。
幸好這些人雖然對這荷葉雞饞得很,但在聽到成平的大喊之後,還是有位好心的娘子把自己搶到的一個大雞腿給了成平,自己則留了一塊雞腿肉嘗味道。
成平見狀,歡歡喜喜地道了聲謝,然後抓起大雞腿就啃了起來。
好吃,太好吃了!
這雞肉,比姆父形容得還要美味。
賀長季沒想到成平平日裏記性差得很,在吃的上面卻記憶力驚人。
見成平小小年紀,就能說出這麽一長串頗有條理的話,同桌的人更是生出了逗弄的心思。
又有人夾了一塊炸物,問道:“成平,那這是什麽呀?”
成平專心啃着雞腿,不想費腦子,就把這個活兒抛給了成安:“成安,你來回答吧。”
成安還在小口小口地吃着他的馬蹄糕,聽到哥哥的話,他呆呆地擡頭,然後應了聲:“哦,好的。”
他擦了擦嘴,看向那人夾在筷子裏的食物,然後篤定道:“這個,應該是油炸茶樹菇。”
那人奇道:“你都不需要嘗一嘗,就能猜出來嗎?”
成安點了點頭:“不需要嘗,今天的菜單上只有這一道炸物。”
“可是剛才我們吃的那個肉,也是油炸的吧?”那人繼續問。
“那個是糖醋裏脊,外面裹了層糖醋醬,并不能完全算是炸物。”成安一本正經地回道。
見成安似乎比成平還要厲害,其他人就更覺得驚奇了。
他們拿桌上的各種菜考驗成安,結果竟然都難不倒他。
“賀三郎,你家的這兩個孩子真是了不得啊!”高家夫郎忍不住贊嘆道,“他倆才五歲吧?五歲就知道這麽多,真是太厲害了!”
賀長季聞言,心中自豪,面上卻是淺笑着,謙虛道:“也就是跟着他們姆父學了一段時間罷了。”
聽賀長季這麽一說,高家夫郎不禁好奇道:“你們是準備讓兩個孩子繼承你夫郎的廚藝了嗎?”
“這個,看孩子們自己的選擇吧。”賀長季聞言回道,“我和清儀都希望他們過得平安快樂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老攻帶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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