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條命,換這些個死物
“送了你這麽大一個人情,這麽就算了,可就顯得我太大度了些,近日聽聞,洛京城內新開了莊子,裏面的食點甚為可心,擇日不如撞日,我還未曾用膳,不如哥哥請我一頓,作為謝禮,如何?”
葉蓁蓁将東西收拾好之後,然後走到廖星闌的跟前,一臉翹首以盼。
這新開的莊子,用一頓膳,可是價值不菲,不過今日這事,也是确實承了葉蓁蓁天大的人情,再加上,葉蓁蓁今日得榮升郡主,也應當是該慶祝一番。
“你當真是……,罷罷罷,可需得換衣裳。”廖星闌應下,然後打量了葉蓁蓁一番,葉蓁蓁今日穿的一襲淡紫色裙裳,乃是秋衣,在這燒了炭盆的屋內,倒是不顯冷,可若出門,十一月的天,已經有了些許涼意,只怕是會着涼。
“我們先走,式微會給我帶的。”葉蓁蓁見廖星闌應下,露出些許高興表情來,伸手挽住廖星闌的手臂,當下就往外走去。
廖星闌無法,只能半強迫着,被葉蓁蓁帶出府去。
出府之後,式微早已牽馬侯在府外,手裏拿的正是一紫貂所制披風,見葉蓁蓁身影,頓是迎了上前,用披風将葉蓁蓁裹了個嚴實,這才退開。
廖星闌見此,這才放下心來,翻身上馬,等得葉蓁蓁一并,縱馬而去。
清河莊,便是葉蓁蓁言語中所提的莊子,往來食客,可謂非富即貴,葉蓁蓁雖長相豔麗,可惡命在外,這非富即貴者,自然也都識得葉蓁蓁,所以,葉蓁蓁所到之所,盡皆避讓,而其身側,乃是當朝太子,這又是那些人避不開得結,這倒是尴尬了。
“哥哥,我先到樓上等你。”葉蓁蓁似笑非笑望着廖星闌,然後貼心的松開了廖星闌的手,由着莊內侍從,往樓上而去。
“葉小姐,當真是巧了,竟能在此,看來咱們緣分匪淺啊!”葉蓁蓁在內侍指引的位置,剛剛落座不久,便見一略是眼熟之人,搖着扇子,說着話兒,便是坐在了葉蓁蓁身側。
“你是?”葉蓁蓁上下打量了一般那故作翩翩然的公子,心中冷笑幾聲,這人不就是之前在船上遇見的韶天佑嗎?當真是掃人興致。
葉蓁蓁心中如此想着,可面上露出些許狐疑之态,全然是一副不認識此人的模樣。
“葉小姐當真是貴人多忘事,是我!韶天佑,端午之前,葉小姐受難,若非被我發現,只怕小姐早已是香消玉……”
韶天佑見葉蓁蓁不記得自己了,非但不失望,反而松了一口氣模樣,然後急忙向葉蓁蓁解釋道,只是說着,說着,便是口無遮攔了起來,若非葉蓁蓁臉色瞬間不好,只怕他便将‘隕’字給說出來了。
“瞧我這嘴,葉小姐,您可千萬別放在心上。”韶天佑一雙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葉蓁蓁,自然葉就一眼看出了葉蓁蓁情緒不對,忙是住嘴,向葉蓁蓁致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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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韶公子既然是我的救命恩人,這點失禮之處,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葉蓁蓁目光環視間,于隔間卷簾縫隙處,卻是隐隐又見一熟人,她沉吟一下,轉而将視線落回到了韶天佑身上。
“韶公子,是和朋友一起來的嗎?”
韶天佑聞言,頓時眼前一亮,忙點了點頭,向葉蓁蓁邀請道,“正是,不知本公子可否有這個榮幸,邀葉小姐前去小坐一番。”
只是話說完,下意識裏往卷簾處望了一眼,似想起了什麽似的,臉上笑意頓止,想要收回剛剛說的話,卻見葉蓁蓁已是站起身來。
“韶公子,帶路吧!”
“這……!”如今,這架勢,只怕再要拒絕,只怕就要丢了臉面了,韶天佑遲疑了一下,只得苦着個臉,為葉蓁蓁帶路。
“葉姑娘,這邊請。”
韶天佑引着葉蓁蓁望自己落席之處而去,果如葉蓁蓁所預料那般,與韶天佑一并來之人,正是蔡文晨,不過葉蓁蓁沒有注意到的是,竟然易灼華也在。
二人目光對視間,葉蓁蓁明顯感覺到易灼華身體一僵,她目光輕飄飄從易灼華身上帶過,然後落在了蔡文晨身上。
“蔡公子,多日不見,倒是清減了不少啊!”
如久別重逢的故友一般,葉蓁蓁打量了蔡文晨一眼,然後在他旁桌坐下,寒暄道。
蔡文晨病體初愈還未多久,這乍然見了葉蓁蓁,簡直受到莫大的驚吓一般,手中原本端着的茶盞,瞬間掉落于地,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一片。
“你,你……如何在這?”下意識裏脫口而出,待出口之後,這才察覺此言有失分寸,只是對葉蓁蓁,他深受其累,自然也是和善不起來,蔡文晨索性便閉了嘴,直盯着桌面上的茶漬出神。
“借着太子的光,這才得了這個榮幸,本來只是看想想,這莊子是有多大的背景,竟然親自送帖拒了我的用膳的念想,如今看來倒是明白了,不過既然來了,想來蔡公子也做不出驅客的事來,我這人向來是個臉皮厚的,自然是要嘗一嘗這莊子的餐食了,希望這少時,與蔡公子,能和平相處。”
葉蓁蓁,挽起袖子,提了茶壺,慢條斯理的為蔡文晨空了茶杯續上茶水,言笑嫣然間,倒是有理無理,借占了上頭。
蔡文晨心懼于葉蓁蓁,只垂着頭,确實不應葉蓁蓁的話。
韶天佑看看這樣,看看那個,留客他是不敢,驅客,他更沒那個膽子,如此倒是陷入倆難之地。
易灼華自然也是察覺到此氣氛的不對,不過他對葉蓁蓁和易灼華之間的事,知之不多,自然也就曾知曉,二人之間,天大的嫌隙。
只見此間氣氛尴尬,正待要勸說葉蓁蓁暫離此處,只話還未出聲,便見莫謙捧了壇酒水,掀了帷幕,走了進來。
“葉蓁蓁,你個該死的,竟然還敢湊上來,當真是給臉不要臉兒了。”莫謙看到葉蓁蓁,自然也是愣了一下,之間長樂坊那一戰,他雖是比蔡文晨的處境好了些,可也是在床上足足躺了兩月,這才稍緩,如今仇人見面,可謂是分外眼紅,又見葉蓁蓁身邊,既無暗衛傍身,又無杜江沅在側。
當下嘴角獰笑,手中酒壺直甩入韶天佑懷裏,招呼也不打一聲,拽緊了拳頭,就往葉蓁蓁的頭面上砸了過去。
葉蓁蓁聽到了莫謙的叫嚣,自然也是看到了他的拳頭,可她目光直勾勾的望着易灼華,身形一動不動,就連半分躲避的意思,都無。
“小心。”易灼華雖說對葉蓁蓁之前的冒犯之舉,心中五味陳雜,可如今見她一女子受險,又豈能置之不顧,當下急呼一聲,探身上前,五指分開,以掌接住了莫謙的拳頭。
“國師,休要阻我,今日我定不能饒了她。”莫謙一拳被阻,自然是心有不甘,瞪眼瞟了易灼華一眼,勸告一聲,然後後退幾步,将蔡文晨死死護在身後,然後拉開了架勢,對着葉蓁蓁,再度沖了過去。
“莫公子,不可。”這莫謙暴然而起,根本就沒有給易灼華勸架的機會,易灼華當下,也只能越身護在了葉蓁蓁身前,二人拳腳相交,卻是不相上下。
而葉蓁蓁立于一側,手端着個茶杯,卻是做壁上觀一般,全然置身于事外。
卻全然無察,韶雨燕鬼祟而來,臨近之期,忽然嬌斥一聲,舉起手中的匕首,就往葉蓁蓁身上紮了去,“賤人,讓你傷了文晨哥哥。”
“放肆!”廖星闌才和院外的官員寒暄完,一進莊內,便見得這等争鬥之象,自然氣得夠嗆,開言相阻,卻不想,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韶雨燕手中的匕首,已是實實在在的紮在了葉蓁蓁披風上,然後穿過披風,刺進了葉蓁蓁肩上的皮膚裏。
等到廖星闌一掌将韶雨燕排開,韶雨燕手中匕首抽出,明顯已沾染了血跡。
“混賬東西!”
“哥哥!”葉蓁蓁軟巴巴的喚了廖星闌一聲,接着便是兩眼一翻,閉上眼睛,似已昏厥過去一般。
廖星闌見此,忙是伸手将葉蓁蓁攬過。
“蓁蓁,蓁蓁!”廖星闌喚了葉蓁蓁兩句,葉蓁蓁全然沒有半絲反應,廖星闌頓是心急如焚,一把将葉蓁蓁抱了起來,就要往外走去。
而如此大的動靜,莫謙和易灼華的争鬥,自然已是止住了手,易灼華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尖的血跡,再看看葉蓁蓁無力躺在廖星闌懷裏的模樣,頓時心頭一緊,下意識裏開口說道。
“殿下,小道懂醫,可否讓小道看看。”
“這……,國師乃是修道之人,蓁蓁乃是女子之身,不好相窺。”廖星闌這會心急如焚,本想一口答應,只開口之際,忽然感覺到一只手,戳了戳自己的腹部位置,頓時知悉,忙是開口,直接拒絕了易灼華的提議。
不過,心中的焦急微緩,目光落在地上的韶雨燕身上,倒是想起一事,“文晨君,将此女子緝拿下,膽敢傷害我朝郡主,這等犯上之舉,定不能輕饒。”
“表哥,救我!”韶雨燕聞言,頓時臉色吓得煞白一片,忙是爬到蔡文晨腳邊,拉扯他得衣擺,慌然求救。
蔡文晨一臉為難的看着韶雨燕,面露遲疑之色,但終究還是開了口,“這,殿下,雨燕乃是我外家表妹,此舉也是一時情急,還請殿下網開一面。”
“哼!”廖星闌淡淡的掃了蔡文晨一眼,随即便是轉身而去。
“表哥,若殿下真是怪罪起來了,這可如何是好啊!”韶天佑腦中悶悶糊糊的,直至廖星闌離開,這才猛然醒過神來,看到自家妹妹一臉煞白的模樣,也是心焦了急,六神無主的向蔡文晨問道。
“此事,怒我無能為力,還是回府,向爹爹讨個辦法吧!”蔡文晨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雖說韶雨燕此舉是為了自己,可依着葉蓁蓁那個性子,他是真怕葉蓁蓁會直接殺了她。
俗話說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自認才學不俗,可對葉蓁蓁這種,當真是半點辦法也無。
“國師,事出突然,只能來日再敘,當真是失禮了。”
也不知道葉蓁蓁秋後算賬,是在何時,但此時,若是不問前事,再繼續交談下去,實為不妥,蔡文晨向易灼華告辭,匆匆然領着已是六神無主的韶家兄妹,返家而去。
易灼華見得葉蓁蓁受傷,也是心有不寧,可礙于之前之事,卻又不好上門求問,返回府中,猶豫半響,最終也只是遣得阿瞳前去聞訊,卻不想,阿瞳此番,連葉府門都未曾入得,便被搪塞而回。
而出了清河莊的廖星闌,喚了輛馬車,将葉蓁蓁送入馬車之內,便見昏迷不醒的葉蓁蓁,頓是睜開了眼來,自廖星闌懷裏坐直了身去,伸手摸了摸被匕首紮破處,殘留的血色,頓時手指尖頭,染了血色。
這讓原本打算調侃葉蓁蓁幾句的廖星闌,硬生生的将話給憋了回去,心又給提了起來,“真傷着了?”
“不過是破了點兒皮罷了!”葉蓁蓁別了廖星闌一眼,然後擡手,将身上的披風給取了下來,直接丢在了馬車地板之上,“只是可惜了我這上好的貂毛了。”
當時那韶雨燕襲來之際,她自然是可輕而易舉的躲開的,只匕首到時,葉蓁蓁卻是忽然改了主意,但自然也不能真的讓自己受累不是,那匕首堪堪不過剛刺破點皮肉罷了,怕是連傷,也算不上的。
“我說你,好端端的吃個飯,憑的怎又惹出這般幺蛾子,當真是看不得我清閑半日是吧!”廖星闌看着葉蓁蓁這個模樣,自然知曉,她并無大礙,可這樣一出,廖星闌便是用腳趾頭想,也知曉,葉蓁蓁不會輕易罷休。
葉蓁蓁卻是不應承廖星闌半句,靠在車窗上,用着懶洋洋的腔調,向廖星闌提議。“我聽聞蔡夫人最近得了一件火狐鬥篷,甚是好看,本想着也做上一件,只是這火狐實在難得,只能罷手,對了,聽聞侯爺在京北有個溫泉莊子,我最近這筋骨懶得,甚想泡泡溫泉,哥哥,覺得如何?”
“蓁蓁,這怕是過了些!”廖星闌哪裏還不知道,葉蓁蓁此話的含義,只是這般敲詐下去,和鎮南侯府的梁子,當真是無半分解法了。
“一條命,換這些個死物,我怎麽覺着,是我虧了。”葉蓁蓁半分不接廖星闌的話,自顧自的說道,“待會回府之後,若有人提及,哥哥只說我病危了便是,若鎮南侯前來讨饒,可記得我剛提的事,這兩樣物件,若是少了半毫,那我也就只好送那姑娘去見閻王了,小小年紀,倒是可惜了。”
葉蓁蓁一臉惋惜模樣,廖星闌只此事無回旋餘地,只能就此默認下來。
葉蓁蓁知悉此為廖星闌應承之意,面上也是露出繼續滿意神色來,将前事揭過,暫且不提,轉而他問道,“剛聽聞蔡文晨那厮喚灼華國師?又是何故?”
“居合道人于半月前先故,灼華道師随後便承接了國師之位,此事妹妹不知?”廖星闌撇了葉蓁蓁一眼,沒好氣為其解釋道。
葉蓁蓁不提知否,忽然掩唇一笑,風情流轉,“這修來修去,終還是逃不過一個死字,這修道長生,莫不是修的是自欺欺人。”
隅正國尊‘道’為國教,葉蓁蓁這等諷道之言,廖星闌自不可應,目光無奈的督了葉蓁蓁一眼,閉嘴不搭理半句。
葉蓁蓁見此,也不強迫廖星闌,只是努了努嘴,頭微偏,靠在廖星闌肩頭,随着晃晃悠悠的馬車,望府門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