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暗潮①
那日舜華宮一談,兩人到底是不歡而散。
南天音随後回了自己的房間,過後也不見花重錦來看她一眼,好在經過秋千影的幫助下,南天音身體痊愈了許多。
這幾天她總是反反複複地做夢,夢見煙霧缭繞、一片朦胧;她惶然奔走,待山岚盡散,唯見桃花灼灼,将那人紫色的衣衫染成薄薄的紅色,萬分旖旎。
南天音無數次驚醒過來,無數次掙紮嘆息;她其實不是一個合格的僧人,這件事早在太封之戰中她坐上大統領之位時她就明白了。
六根不淨,紅塵不絕。
彼時她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泥足深陷的一天,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她自認不是英雄,卻依舊失陷于溫柔鄉之中。
哈,也許,她想,這哪能稱為溫柔鄉?明明那人的脾氣這樣的喜怒無常……
可她還是動了心。
也許是因為她那雙妖冶的眼睛;也許是因為她那薄涼的冷笑;也許是因為她于夕陽黃昏之中跪坐與玲珑殿外的木廊之中,一頭柔軟順滑的發絲垂在地上;她微微擡頭,看着遠方竹林蔥茏,嘴角不經意間露出的一點婉轉淺笑。
花重錦啊……
秋千影給她下的最後一劑猛藥讓她昏睡了半天,等她從那流連不去的夢中清醒過來的時候,花重錦坐在她身旁,臉色蒼白,神色帶着極淡的疲憊。
心動意動則情動,南天音看着她那雙狹長飛揚的眼睛——在那雙眼睛之中,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于是她喚了花重錦的名字。
花重錦聽到那缱绻的一聲,手指微動,口氣還維持着淡漠,只是問:“你醒了?”
南天音只覺得她實在別扭,萬事都非要裝作毫不在意,暗自覺得好笑卻不表露。只是沙啞着聲音道:“是,我醒了……可是……”
她心中一動,緩緩伸出手,撫摸着花重錦蒼白的臉:“為什麽……你的臉色……會這麽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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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錦握住那只手,輕輕在溫暖幹燥的掌心蹭了蹭:“我沒事的。”
她的聲音帶着不同尋常的低啞,眼神疲累般地半眯起來,頭微微轉了個方向,讓南天音的手掌摩挲着她的額頭。
就像是一直被人撫慰着的野獸,此刻貪戀着那一點點的溫情和舒适。
沉迷不醒。
南天音的手指蜷起來了。
她拉過花重錦的手臂,将她牽引着拉上了柔軟的床鋪。
仿佛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花重錦的蒼白的臉上浮起很淡的紅暈,只能稍微看到一點血色。
薄薄的一層,連呼氣都清淺起來。
南天音壓在她身上,呆呆地看着這個不可一世的女人脆弱柔美的臉。
她的心動了。
在這一刻,她終于無可避免地承認自己和淩十夜到底是流着一模一樣的血;最終都被另一個女人無可抗拒地吸引。
“……花重錦……”
她的聲音沙啞着,輕輕揚起來,帶着奇異的誘惑的味道,足以讓任何一個人心弦微顫,渾身酥軟。
連花重錦也不例外。
“你說……你要我叫你鳳錦……那……鳳錦……”
她低下頭,差一分就要吻住她的唇。
“你可願……叫我一聲“懷玉”?“
花重錦癡癡地喚了一聲:“懷……玉……”
南天音左手和她十指相扣,終于還是吻住了花重錦微微開啓的嘴唇。
在那一瞬間,她仿佛看到眼前佛途萬丈,路生蓮華,再霎時凋零,黯然失色。
她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她不後悔啊。
“對……懷玉……那是我的字……是最親密的人才能叫的字……花重錦……”
她細細吻過花重錦那張精致的臉上每一寸肌膚,然後與她額頭相貼。
“我……心悅你。”她說着,從未閉上眼睛,只是一動不動地與她對視着,恨不得将所有的情愫傳遞給她。
花重錦笑了。
毫無陰霾的、羞澀雀躍宛如少女的笑容:“我也……相同。”
聽到這句話的南天音終于解開了她的衣衫。
“哈啊……哈……”
睥睨狂妄的女人喘息起來,濕熱的呼吸給冰冷的空氣都點燃了一層暧昧的溫度。南天音如同剝筍一樣将她白玉一般的軀體從重重疊疊的衣服裏剝出來,然後一一留下只屬于自己的印記。
“花重錦……!”
她将她抱起來,咬住她脖子上那塊細膩的皮肉,一貫的淡然沉着霎時消失無蹤,那雙紫色的眼眸深沉的可怕,像是在進食的野獸,不知餮足,貪得無厭。
“啊……呃啊……!懷玉……淩懷玉……!”
“我在……”
她抱住嗚咽的花重錦,兩個人在寬大的床鋪上翻滾着、用盡氣力地交纏着,仿佛這是死前的狂歡,矜持隐忍統統抛開,只要這一瞬間的歡愉焚盡她們的魂魄!
即便化成一縷青煙,也要糾纏在一起散去。
花重錦攥緊了身下的被單,修長的白玉一般的雙腿緊緊纏繞在南天音纖細卻不柔軟的腰上,随着她的動作開始發顫,最終激烈地踢蹬着,染上濕淋淋的汗水,泛着淋漓的色澤。
抵死纏綿吧,因為誰也不知道在這一場雲雨之後,她們是否還能依偎在一起。
無法可想。
……
與此同時,靈劍閣。
閣主趙文淵以及剩下的四大高手沉默無言地伫立在大廳之中,看着中間公孫岳慘不忍睹的屍體。
氣氛前所未有的凝重,趙文淵抿緊了嘴一言不發。
半晌,一位黃衫女子咬牙道:“欺人……太甚!”
——她便是五大高手之一的王如瑾。
另一位仙風道骨、道士打扮的清俊男子蹙眉溫聲道:“如瑾,你且冷靜——”
“你叫我怎麽冷靜!!!”
王如瑾的怒火一旦爆發出來就再難以收拾,她看着公孫岳支離破碎的屍體,面色沉痛悲傷:“公孫大哥他……他竟然被人如此殘殺!花重錦這個妖女!居然連全屍都不留下!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我咽不下這口氣!!!”
站在公孫岳遺體左邊的另一個白衣男子冷着一張臉喝道:“吵什麽吵!屋子都要被你掀翻了!”
王如瑾被他訓斥,紅着眼瞪着他:“林鶴歸!你……!”
林鶴歸也不甘示弱:“不要以為就只有你一人因公孫大哥之死而憤怒難過!出了這樣的事情,兇手抓不到不說,你就先鬧翻了!”
王如瑾怒極反笑:“林鶴歸,你平日裏再怎麽找我麻煩我都忍了,眼下公孫大哥被那妖人殺害,你不但不為他報仇,反而還在找我茬!你居心何在!”
林鶴歸聽到這句話,霎時動了怒:“王如瑾!你什麽意思?!”
王如瑾冷笑:“我什麽意思你自己心裏清楚!”
孫半秋嘆到:“你們——哎,你們都冷靜下來,這個時候不宜內讧……”
“你閉嘴!”卻引來兩人一致對外的怒喝。
“……”孫半秋張了張嘴,只好沉默了。
見孫半秋不說話了,王如瑾哼了一聲,繼續看着林鶴歸挑釁道:“我知道你向來看不慣我,不就因為我一個女流之輩卻排在你上頭麽!好啊,我也忍你很久了!以前是想着不能破壞了我們之間的關系,現在公孫大哥也死了,這關系反正也支離破碎了,正好來算算跟你的賬!”
“血口噴人!王如瑾,你真當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教訓你了?!”
“你有本事就來吧,看姑奶奶不将你打的跪地求饒!”
林鶴歸頓時氣極:“口不擇言,看來今日非得代大哥教訓你一番了!”
林鶴歸和王如瑾都在氣頭上,眼看着兩個人就要沖出去大幹一場。孫半秋和了半天稀泥也沒奏效,只好長嘆一聲,不再多管閑事了。
正當這兩人都要出去之時,一道沉郁的女聲響了起來:“鬧夠了?”
趙茉汐一說話,那兩人皆是一震,狠狠瞪了對方一眼,接着乖乖站回了原位。
“堂堂靈劍閣兩大高手,居然在同門屍體旁邊吵的面紅耳赤、險些大打出手!你們不怕丢了份兒,靈劍閣還怕丢了面子!”
受了趙茉汐的訓斥,王林二人皆是一言不發。
見他們二人一聲不吭,趙茉汐繼續道:“平時公孫讓你們多修身養性,你們倒好,都養脾氣去了?武功沒什麽進步,火氣倒是不小。”
她的聲音冰冷沉郁,将之前一觸即發的氣氛霎時凍結成冰。鬧事的兩人一顫,都有些局促。
趙茉汐冷冷地掃了一眼他們:“鬧啊,怎麽不接着鬧了?”
“……”王如瑾一咬牙,先服了軟,“師姐勿怪,是如瑾太沖動了,我在這裏給您賠個不是。”
“哦?”趙茉汐眉毛一挑,“知道賠不是了?”
她這句話拉的有些長,斜睨了林鶴歸一眼。林鶴歸深吸一口氣,也趕緊道了歉:“師姐教訓的是,鶴歸需繼續修身養性。”
對于他們二人的服軟趙茉汐還是很滿意的,随即看向趙文淵,笑道:“閣主,這兩人也道歉了,不知閣主想怎麽處理?”
她話鋒一轉,适時把權柄放到了趙文淵手中;那兩人聞言都看向了趙文淵,眼神真誠,還帶着一絲乞求。
趙文淵的目光在他們四個人身上轉了一圈,只好嘆了口氣:“諸位都是文淵的長輩,這點小事就算了,但若有下次,決不輕饒!”
“是,如瑾明白了……”
林鶴歸咬了咬牙:“是。”
看見王林二人尴尬不已,孫半秋适時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就這樣結了吧,我們還是商量一下怎麽處理這件事為好。”
趙茉汐笑道:“我相信閣主已經有所決斷了。”
趙文淵一怔:“姑母……”
“閣主,将你的說法如實道來就是了。”她倒是一個勁地鼓勵他。
趙文淵沉默片刻,仍是開了口:“靈劍閣與昙華宮從此勢不兩立!”
聽到這個決策,王如瑾精神一震,大聲道:“好!不愧是閣主,我們一定要為公孫大哥報仇!”
林鶴歸也點了點頭:“嗯,但鏟除昙華宮一事非同小可,還要多加籌劃。”
孫半秋則沒有說話。
趙茉汐也附和:“沒錯,五大高手被殺實在是打了靈劍閣的臉,若是隐忍不發倒要被外面的人嘲諷我們軟弱可欺了。”
“姑母所言甚是,孫前輩——”
孫半秋趕緊一步上前:“閣主有何吩咐?”
“勞你去通知盟主一聲。”
“明白了,那我先走一步。”
“嗯。”
孫半秋走後,趙文淵再與其他三人商量了些雜事便散會了,臨走之際将公孫岳的屍體交給了林鶴歸,讓他主持公孫岳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