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一幢獨棟洋樓裏,本在三層主卧的大床上阖眼休息的男人,突然噌的一下睜開了眼睛。
黑曜石般的瞳孔,在黑暗中也發着光。僅僅這一點,即可證明,男人現在很精神,或者根本沒睡着。
許是瞻手往床頭櫃上一摸,把倒放的電子鐘翻過來,藍色的熒光在黑暗裏顯得異常刺眼。
男人眯了眯眼,稍作适應後看清了鐘上的時間,2:00AM。
看來,不僅難為了易棠,也給了他自己壓迫感。
許是瞻盯着天花板。明天、後天、大後天……都要見到易棠呢,不知道他是會像今天這般驚慌,還是恢複成以往的易秘書。
不管哪一種,他應該都會掩飾得很好吧。先拿出最嚴謹的樣子面對自己,然後,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就這樣糊弄過去……自己今天要不是斷了他的退路,很有可能,明天就會在辦公桌上看到一封辭職信。
那麽,自己呢,自己該怎麽做才好。
該拿什麽态度、用什麽語氣、具體做些什麽,才能留住易棠……
……
屋裏那點微弱的光又暗了下去。
明天還要工作,還要見人。
先睡吧。
-38
記住昨日的永遠不會是時間,因為明日總會來臨。
明日,便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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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差五分,頂層的電梯準時響了,原本趴着的易棠一下子警覺。
易棠昨天沒睡着,早上就比往常提前半小時到了公司,結果發現根他本沒有工作可以做,而他工作的對象也還沒有上班。
他就無所事事到現在,翻了一堆看得滾瓜爛熟的文件,等了快一小時,終于把許是瞻等來了。
不對,才不是在等許是瞻,他是在等他的工作。
“許總。”易棠遠遠地,便朝人鞠了個躬,畢恭畢敬地喊道。
許是瞻一出電梯門,聽到聲音,便往易棠的方向看去。見人乖乖來上班,并且同樣在看自己,心裏不由感到熨貼。
可立馬,目光就被易棠眼下的青黑吸引了去。
易棠人白,皮膚上但凡有點顏色都會很明顯。許是瞻喜歡看易棠臉紅,但可不喜歡那倆黑眼圈。
“熬夜了?”許是瞻雖然有絲不爽快,但只是徑直走過,随意地一提,“不要影響工作,以後注意。”他說話時仍腳步不停,連眼神也沒多餘,在易棠開口前就已經進了辦公室。
易棠的話哽在喉嚨裏,對着緊閉的辦公室門張了張嘴,無語地趴回座位。
什麽啊……走那麽快幹什麽,又沒人追他。
而門的另一邊,許是瞻背靠在沙發椅上,嘆息地揉了揉眉心。
唉,怎麽說出來後,反而有點不自在了。
許氏總部大樓的頂層只有一間辦公室,常年只有兩個人在——
辦公室裏的許是瞻,和辦公室外的易棠。
今天一天,也不知道為什麽那麽湊巧,許是瞻沒有需要出辦公室做的工作,易棠也沒有事情需要進去打擾許是瞻。
這導致易棠時不時就分心到電話機上,心底有點隐隐的期待,希望電話機響起來。
中途,電話機終于響了一回,易棠差點跳起來。但只是差點,因為他定睛一看,不是內線,也就是說不是許是瞻打的。
……煞筆。
認清事實的易棠對自己鄙夷之餘,還不忘接起電話,職業微笑道:“您好,哪位?”
-39
許是瞻聽到叩門聲微微一頓,繼而沉聲讓人進來。
進來的,是易棠。
許是瞻掀眼淡淡地看了下,就又把視線回到文件上,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
易棠跟平常一樣,進來後沒多看多講,走到辦公桌前正經地彙報:“許總,樂罡基金的金代表約您見面。”
“金代表?”許是瞻不看文件了,略帶疑惑地擡頭,“就他嗎?”
易棠愣了一瞬,腦子已經轉了好幾個彎,怎麽想都覺得,許是瞻好像已經料到樂罡基金會約他見面,只是對樂罡基金派出的人……不滿意?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就是覺得怪怪的。
易棠索性把金代表的原話複述了一遍,“是金代表親自打的電話,沒具體說事情,只說請您務必赴約,時間地點可以由您決定。”
語畢,許是瞻沉吟了片刻。
易棠見他思索,便也想了想那個金代表。可是公司之前沒有和樂罡基金有合作,唯一的接觸還是之前的慈善晚宴,樂罡基金是主辦方。因此,他也就不是很了解,對金代表的印象,更是只停留在許是瞻和這人握過手。
不,還有一點。離開晚宴後,他跟許是瞻提起金代表,當時他用的說辭是覺得這人奇怪。而許是瞻怎麽回答來着?不足為奇?
易棠蹙眉,這麽一想,就更奇怪了。
既然直覺奇怪,那就別去好了。易棠是這麽想,但不能這麽說,不然就太放肆。
“許總,需要我回絕嗎”易棠問。
“不必。”許是瞻像是主意已定,轉着筆說,“你去回他,周五下午兩點,地點斐公館。”斐公館有規定,只準會員進入,會員也不能帶人,所以相對更隐秘和安全。
但也就是說,周五許是瞻打算單獨赴約,不帶上易棠。
“不行,這不安全!”易棠清楚這點,所以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許是瞻:“?”
易棠:“……”
離家出走的冷靜被強制召回,易棠冒着冷汗解釋:“我的意思是,許總一個人不安全。而且,金代表給我的感覺很不對勁,您要是單獨去,我更不放心。”
許是瞻轉着筆,那是他猶豫時的習慣性動作。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易棠既是真覺得金代表不對勁,也是真的擔心許是瞻,”許總,至少讓我跟着您,但凡有事我還能擋。”他猛地彎腰,态度極其誠懇,就怕許是瞻說個不字。
空氣安靜下來,轉筆的聲音被放大,又漸漸弱了下來。
許是瞻停下轉筆,改而雙手交握,“起來吧。”
易棠緩緩站直,雖說有點逾越,但這也是他的職責所在,所以神色照舊堅定,
而就事實來說,許是瞻也不會沒有難為易棠。論公,他信任易棠,要求也放得寬,何況易棠也沒做錯;論私,他心怡易棠,如今易棠擔心他,他開心來不及,就更不可能怪對方了。
“易秘書說的有道理。”易棠聽許是瞻說,以為他松口了剛要安心,便又聽到他淡淡的聲音響起,“但是,這次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不用多說。”
易棠氣結,不甘心又勸,“可是”兩個字才出口,就被許是瞻擡手打斷。
“對方同樣也只會是一個人,地方又在斐公館,我保證很安全。”許是瞻看向易棠,“這樣,易秘書放心了嗎?”
總之就是打定主意單獨行動。
又是保證又是放心,他信他個鬼!
易棠不放心得很,但也知道許是瞻不會改主意了。故他不再多言,只是心裏郁郁的有些不爽利。
再不爽利也沒他事了。易棠想,那就撤吧。
結果許是瞻不放過他,出聲道:“易秘書的工作态度總是這麽認真。”
易棠沒聽懂,當是在誇他:“認真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他是不敢再說謝謝,就怕許是瞻像昨晚那樣,順杆子往上爬。
“易秘書很厲害,公事公辦,不摻一點私心。”許是瞻又說。
易棠還是聽不懂,但直覺這語氣不懷好意,便低着頭不回話了。
許是瞻猜到他會當鴕鳥,也不惱,兀自往下說:“我就做不到,看着喜歡的人在面前,聽他說到不放心我,就會不由自主地想,他是真的擔心我,還是只單純地提一句。”
……好大的坑。
他當然是真的擔心,但至于是不是許是瞻說的摻雜私心的擔心,他不知道也不會說的。
易棠幹巴巴地,“許總,沒事的話,我就先去給金代表回電話了。”
“有事,不急。”
許是瞻站起來,皮鞋磕在大理石上,步步作響。他繞過辦公桌,又一步一步走到易棠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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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瞻越走越近,空氣愈來愈稀薄,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時,易棠都快覺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易棠趕緊退後一步,“許總,您說。”有事說事,走那麽近幹嘛?沒看到空氣都被你吓跑了嗎?
許是瞻也不再靠近,就着兩步的距離打量起讓他在意了一上午的黑眼圈。
“熬夜?失眠?”
這道選擇題易棠倒是聽懂了。沒想到啊,許是瞻竟然那麽在意黑眼圈,可能覺得有損他的顏值以及公司形象吧。
“有點睡不着,就熬了下夜。”其實是失眠。
“但後來聽了會音樂,就睡着了。”呵,是聽了好久又關了,還沒睡着。
易棠面不改色地扯謊加保證,“許總放心,我狀态很好,不會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