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零八回答得言簡意赅:“一個時辰前
:“他會僞裝成獄卒給你送飯,如果有什麽消息我會讓他通知你,你有什麽消息也可以通過他傳出來。”
“這個可以,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定一個接頭暗號比較好。”寧玉槿食指摸着下巴,擡眼想了一下,“什麽暗號好呢?”
墨敬骁說:“要不用軍用的暗號?”
“軍用的有什麽暗號?”寧玉槿頓時瞪大了眼睛,一臉的好奇。
那影衛好像變聲上瘾,這會兒又學着寧玉槿說話,且神态舉止還學得那叫一個像:“一般上一句都是爺給随口取的,比如他看見了老鷹就取叫老鷹,在吃飯就取名叫青菜,在練兵就取叫兵甲,而下一句則會由慕容先生來接,就會詩情畫意很多。所以我們的暗號很多都是‘老鷹,飛雪連天射白鹿’,‘青菜,滿園春色關不住’,‘兵甲,醉卧沙場君莫笑’之類的。”
“嘿嘿,這個有意思。”寧玉槿受這個啓發,幹脆也想了一個類似的,“那上句就叫‘左青龍右白虎’,下句就接‘一枝紅杏出牆來’好了。”
寧玉槿剛出口,墨敬骁就斬釘截鐵地直接來了一句:“換!”
當着他的面說這句話,膽子可真是肥了。
寧玉槿一撇嘴,只好換了一句:“那就左青龍右白虎,還有哪吒三聖母。”
這暗號又順口又奇特,保證別人想不着猜不到,這下總行了吧?
墨敬骁這回總算是沒提出異議了,一句句給寧玉槿交代了進牢之後的事情。
這次去的主要目的是趁機檢查一下寧玉雁,所以墨敬骁也沒打算讓她在裏面呆多久,心裏卻仍是止不住地擔心。
想到鄭忠魁的為人,應該不至于在牢裏動私刑,墨敬骁這才肯讓寧玉槿去:“你去先委屈一下,我很快就救你出來,很快。”
寧玉槿自然是信墨敬骁的,點了點頭:“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慕容先生說我是只小狐貍,狐貍有九條命呢。不過,說起慕容先生,他這兩天哪裏去了,都不怎麽見他。”
未免墨敬骁太擔心,她不動聲色地轉移了一下話題。不過她大概沒想到會那麽巧,說曹操,曹操就到。
“爺,三小姐!”慕容玄走進屋裏來,微微笑着沖兩人一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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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玉槿盯着他看了半晌,又去看旁邊那位模仿人的影衛,不由得感慨道:真的好像啊!連慕容玄的标準狐貍笑都好像!
墨敬骁見慕容玄的樣子,倒是了然,開口問他:“是不是有什麽新發現了?”
慕容玄從懷中取出一本藍皮古書來,翻到一頁遞給墨敬骁:“那毒血玉雕出來的花我查到了,真的叫醉夢花,最早記載是在前朝末期恭帝時期。那時候恭帝有一位十分得寵的妃子,雖然長得十分美豔,但是也十分嚣張跋扈,對其他妃子下手非常的狠毒,可恭帝卻偏偏喜歡她。而據記載,她宮裏就種滿了這種花。”
“看來是靠這種花控制了那恭帝。”這事情很好猜,寧玉槿幾乎張口就來。
慕容玄點了點頭:“後來我去查了一下那位妃子的出處,竟無人知道她的來歷,有一個身份也是假編的。只是通過一些只言片語可以猜測,她應該是來自西洲十三部。”
寧玉槿見慕容玄那神情,頓時猜測道:“是不是和這靈犀國有關系?”
“這我不敢肯定,不過據說當年那妃子還有一個女兒下落不明……”慕容玄擡起頭看向墨敬骁,說道,“子瞻已經讓人去查找一下有沒有當年那妃子的畫像了,到時候拿給爺看一下便知道前因後果了。”
這裏見過魅惑承光帝那舞姬的只有墨敬骁一人,到時候見過當年恭帝妃子的畫像,同那舞姬一對比,像不像自然就知道了。
“嗯,這事你繼續查着吧。”墨敬骁語氣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手裏仍舊給寧玉槿剝着螃蟹。
她一臉吃了這頓沒下頓的表情,真是越來越忍不住想伸手去捏她的臉啊。
寧玉槿剛準備去吃墨敬骁給她剝好的蟹黃,就聽門口來人說:“爺,三小姐,大理寺來人了。”
寧玉槿連忙将那口蟹黃塞嘴裏,起身拍了拍屁股說:“該來的總歸是會來的,躲也躲不過。”
那她就正大光明地迎戰上去,無畏無懼。
349 入獄
349 入獄
大理寺的人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客氣,也沒給寧玉槿上枷鎖鐐铐,還趕了一輛馬車來接她。
到底她也是墨敬骁訂了親的王妃,要是對她太不客氣,只怕全盛京的百姓都拿臭雞蛋和爛菜葉子丢那鄭p忠魁的面門上去。
所以說鐵面無私歸鐵面無私,做人還是要會做滴!
寧玉槿沒有過審就直接送進了女牢裏面去,用那鄭忠魁的話來說,他正在全面地收集證據,要等他掌握得差不多了,才能開堂審理。
這對寧玉槿來說倒是沒什麽,反正她來牢獄裏也是帶着其他目的。
牢裏面麽,自然是什麽人都有的,寧玉槿被兩個女獄卒拉着從中間過道上過的時候,各種打探的目光“唰唰唰”地落在她的身上,好像要将她從上到下、從下到上、從裏到外、從外到裏,包括每一根頭發絲都要看清楚似的。
寧玉槿被這些個目光看得渾身不舒服,因為什麽一時又說不上來是什麽原因,幹脆也懶得管那麽多了,老老實實地跟着那倆女獄卒走。
走到一半的時候,每個牢裏突地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最後聲音越來越大,連寧玉槿都聽得清清楚楚起來。
“你們快看,就是那個,說是定王殿下欽點的定王妃呢。”
“什麽?定王妃?哈哈,你說笑呢吧,定王妃就該在王府裏吃香的喝辣的享清福,怎麽可能跑到牢裏來?難不成定王殿下不要她了?”
“聽說好像不安分,犯了大事兒。”
“哼,這紙包不住火,當初定王選妃的時候,她指不定用了什麽手段蒙騙了定王殿下,才得了這王妃的位置。現在可好了,才過多久啊,現出原形了!”
“就是就是,現在落得這麽一個下場,也是活該!”
……
寧玉槿聽着聽着不怒反笑了,這些理直氣壯指責她的人,她很想問問,她們中間有幾個是清楚地知道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由來始末的?
這些個滿懷着惡意和幸災樂禍的揣測,都不過是她們心裏不平衡的一個表現罷了。
她沒空和這些人計較那麽多,一路走自己的,只當耳邊是一些惡狗在吠罷了。
那倆女獄卒看了寧玉槿那淡然的神色一眼,又互相看了看,點了點頭,這才揮動手中的鞭子,惡狠狠地吼道:“鬧什麽鬧鬧什麽鬧,皮又癢癢了是不是?欠抽就直說!”
被這麽一吼,那些女犯們都往裏面縮了縮身子,閉了嘴,明顯是被經常打怕了。
寧玉槿被一直送到最裏面去,那裏有兩間空的鐵牢,一間是給她的,另一間不用說,應該是留給寧玉雁的。
那倆女獄卒對她倒是不怎麽兇惡,她也很配合,進了鐵牢之後就見裏面有一張木板床,還有一個木桶,其他的什麽都沒有,大概影衛是女牢的緣故,所以看起來也不算太亂。
她進去之後便在木床上躺着了,閉目養神,坐等着寧玉雁的到來。
這倒是沒讓她等多久,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就聽旁邊有鎖鏈的響動聲,側過頭一睜眼,就見一身白色裏衣的寧玉雁被人推進了牢裏。
寧玉雁的模樣比她想象得還要狼狽,一向注重姿态儀表的女子,這會兒頭發蓬亂衣衫髒舊,看起來像是一瞬間老了許多歲似的。
那送她過來的女獄卒将她推進牢裏之後便離開了,她雙手抱着手臂,打了個哆嗦,而後拖着身子慢騰騰地移動到木板床上去,在床上縮成一團。
這姿勢,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不過短短時日,這寧玉雁怎麽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眼看着那倆女獄卒離開了,寧玉槿下床跑到中間隔着的鐵欄那裏,沖着寧玉雁擠眉弄眼想吸引她的注意。
可惜這會兒寧玉雁将頭埋着,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
寧玉槿左右看了看,見最後這幾間監獄都比較幽靜,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她幹脆開口喊了寧玉雁一聲:“大姐姐!”
這下寧玉雁的身子倒是動了一下,卻仍不見她擡頭。
寧玉槿接連喊了好幾聲,她才緩緩擡起頭來,茫然地掃看了周圍一眼,最後将目光定格在了寧玉槿的身上。
“大姐姐,你過來一下。”寧玉槿趕忙地朝她招了招手,想讓她到中間來,好給她檢查一下。
寧玉雁以前是多麽精明的一個人,這會兒卻好像完全地換了一個人似的,怎麽可能一點問題都沒有?
可惜她的千呼萬喚沒把寧玉雁叫過來,倒是讓其他幾個監獄裏的犯人紛紛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
寧玉槿一時一籌莫展,随後好像是想到了什麽,眼神一亮,從懷中摸出一個小酥餅來,伸手過栅欄,引寧玉雁過來:“大姐姐,你看這是什麽?想吃嗎?想吃就自己過來……”
對吃的敏感,那是人類最原始的本能。
果然這一招十分管用,那寧玉雁還真慢慢下了床,朝着寧玉槿走了過來。
牢房很小,幾步路就可以走完。可是寧玉雁拖沓的步子,讓人覺得她走了好久好久似的。
寧玉槿将小酥餅遞給寧玉雁,趁機拉住她的胳膊,快速地給她診脈。
這一診寧玉槿的臉色一凜神情一變,側眼深深地看了寧玉雁一眼,而後快速地從懷裏摸出幾顆藥來,趁她吃東西的時候塞進了她的嘴裏。
因為早料到寧玉雁中了醉夢花之毒,所以她進來之前便已經準備好了解毒的藥品。不過寧玉雁的情況卻比她想象得要糟糕許多——她不是臨時中毒的,而是日積月累,至少達半個月之久。
這種慢慢浸入骨髓的毒,解起來難解,人更容易被控制,也莫怪她會推興王妃入水了。
“要……”
寧玉雁吃完之後朝寧玉槿伸着手,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看着她,臉頰瘦得深陷成兩個窩,那模樣就好像是從非洲難民窟裏爬出來的一樣。
寧玉槿心中恻隐之心動了一下,語氣盡量溫和地說:“只有那一塊,吃完就沒有了,想吃我去想辦法給你弄一點進來。”
那寧玉雁好似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伸長了她的手想要抓她,模樣一下子變得猙獰起來:“我要!我要!要!”
那指甲許是許久沒有剪過的緣故,留出了長長的一截,猛然一抓間,寧玉槿躲閃不過,手背上竟被她抓出一條血痕來!
她忍痛趕忙地閃開,就見剛剛走了的那倆女獄卒這時候又跑了回來,揮舞着手中的鞭子一臉兇神惡煞地說:“鬧什麽鬧鬧什麽鬧!你以為這裏是你家,想怎麽随便就怎麽随便?要是再亂來,小心吃鞭子!”
寧玉槿捂着手背看向寧玉雁,就見她好像老鼠見了貓,剛剛的癫狂模樣頓時收斂,小心翼翼地回木床上去了。
她歪着頭,突地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350 真是,好大的陣勢
350 真是,好大的陣勢
接下來的一天都相安無事,寧玉雁被那倆獄卒吼過之後立馬就安靜了下來,蜷縮在木床上一動不動。
寧玉槿仔細地端詳了她好一會兒,抱着雙臂暗自沉思。
監獄裏面是沒有窗的,只在一面通風牆上打了許多的小孔,漏進零星斑駁的光點進來,告訴這裏永不見天日的人們,這世界還有日升日落這麽回事。
夜晚悄然無息降臨,寧玉槿估摸着到飯點了,就聽有女獄卒粗着嗓子吼了一句:“開飯了!”
監獄裏的飯菜,寧玉槿是不敢做過多期望的。果不其然,就見一女獄卒往每個監牢裏面扔了一個破土碗,身後跟着的兩個女獄卒,一個往裏面添飯,一個負責添菜和饅頭。
聽着倒是還可以,可事實上,女牢裏面的獄卒,那個個都是兇悍的母老虎,粗暴程度絕對比男人還要男人,怎會指望她們給你好好地添飯舀菜?
舀飯的那位手中一杆大勺子,舀得多了是你的造化,舀的少了是你倒黴運;舀在你碗裏是你的幸運,舀在地上那就是活該你,你還不能表現出一點不樂意,否則她們身上的哪根鞭子便會不樂意。
身後拿饅頭舀菜的那位就更不用說了,她為了圖省事兒,那饅頭是直接丢在地上的,等撿起來表面上都沾了一層灰了。
這監獄裏的行事作風,就是這麽簡單粗暴而直接。
那些女犯們好像已經習慣如此了,飯掉地上的伸手抓起來就吃了,饅頭沾灰了是絲毫的不介意,好似她們的人生已經麻木了。
寧玉槿看得揪心,見那添飯舀菜的到了自己面前,連忙地回過神來,沖着舀飯的那個道了一句:“左青龍,右白虎。”
那舀飯的女獄卒白了她一眼,繼續去舀下一個。
看來不是她。
寧玉槿繼續對扔饅頭的女獄卒道:“左青龍,右白虎。”
那女獄卒倒是頓時間停住了一下,目光在寧玉槿臉上一個流轉,小聲地接了一句:“上朱雀,下玄武。”
寧玉槿眯眼看了看面前的這個女獄卒,停了半晌,突地笑說:“你可算來了,你們爺可有什麽消息帶給我?”
那女獄卒淡淡地接話說:“爺讓你先稍安勿躁,他正在想辦法救你。”
“嗯。”寧玉槿點了點頭,悄聲地對她說,“你去告訴你們爺,就說寧玉雁已經被我給弄傻了,現在什麽也說不了,沒有人能奈我何的。”
那女獄卒将饅頭遞給她,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繼續下一個去了。
寧玉槿盯着那女獄卒的背影看,就見她經過寧玉雁牢房的時候,寧玉雁身子明顯地顫了一下,好像有些怕她。
寧玉槿伸手摸着下巴,勾唇無聲笑了一下,随手拿過饅頭咬了一口。
這一咬她頓時龇牙咧嘴地捂住了嘴,丫的,這哪裏是饅頭,分明是石頭!
将饅頭放一邊,她想着好歹吃一兩口飯,結果剛準備端碗,就見那女牢頭大吼了一聲:“收碗!”
她還愣愣不知所謂,就見一女獄卒伸手搶過了她手中的飯碗,還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轉過頭去看其他犯人,就見她們已經吃完飯将碗規規矩矩地放在邊緣處了,那速度才叫一個快,簡直跟趕着投胎似的。
于是這頓晚飯,她就只有手裏這個硬邦邦的饅頭了。
到底她早上要求大吃一頓的決定是正确的,瞧瞧,這反差的生活,真讓人無比想念香月的手藝啊。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那饅頭,忍不住笑了笑,重新回到床上,單手枕着腦袋,眼睛盯着房頂思量。
剛剛那女獄卒絕不會是影衛假扮的,連她想的那麽獨特的口號都大錯特錯。
可是那女獄卒在那時猶豫了一下,卻接了她的話,說明那人想冒險試一下,看看能不能取得她的信任。
這時候有人送上門來,寧玉槿自然是能坑一個是一個咯,果斷地給她下套,就看有哪些人會中招了。
嗯,夜色漫漫,有些難過啊。
寧玉槿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着的,不過什麽時候醒的她倒是知道。
那面透光牆上剛剛漏出一些灰蒙蒙的光,所有人都還在睡夢之中,她就被一陣香氣給勾起來了。
睜開眼睛一看,周圍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倒是她的腦袋旁邊放了一個油紙包,香氣是從裏面散發出來的。
她打開來看,就見是她最喜歡吃的那家徐氏灌湯包,雙倍湯汁,肉汁濃郁,尤其的香。她又餓了一個晚上,看見這個自然是食欲十足的,當即拿起一個塞在了嘴裏。
将所有湯包吃完,才陸陸續續地有人起來。寧玉槿将那幾張油脂折起來塞在了懷裏。
那上面有一行字說——今日升堂。
果不其然,早飯過後,就有人過來傳喚,不過先帶出去的寧玉雁,她還得繼續等着。
等待的日子是什麽煎熬的,寧玉槿坐在木床上百無聊賴,就見一女獄卒走了過來,而後在她的面前磨磨蹭蹭地就不肯走了。
寧玉槿見她那模樣,不由微皺眉頭來了一句:“左青龍,右白虎。”
那女獄卒面色一囧,小聲地接道:“還有哪吒三聖母。”
這回總算是對上了!
寧玉槿剛想把昨日有人接她暗號的事情給那影衛說了,就聽在這時外面有人進來了,那影衛連一句話也來不及說,快速地将一張小紙條塞給了她,而後迅速閃人。
寧玉槿趁着獄卒還沒過來提她,連忙地将字條上的內容掃看了一遍,眉心間神色越發凝重。
“寧玉槿,上堂!”
幾個女獄卒過來給她開門,帶她出去。她仔細看了看,沒有昨天接她暗號的那個女獄卒。
一路到達大理寺的大堂,還未走進就見兵甲重重,守衛森嚴,一派“閑人勿進”的模樣。
寧玉槿歪着頭眯了下眼——皇家的禦林軍,這是太皇太後過來了,還是皇上過來了?
她到底還是太低估她的面子了,一進公堂,擡眼就見一排的大人物坐在公堂裏旁聽。
首先是承光帝墨烨和太皇太後那老妖婆,位居首位。
其次是定王墨敬骁和興王墨興,分列兩邊。
再而興王側妃寧玉雁的老爹寧仲儉和受害者興王妃的老爹信國公。
再再而是以沈老國公為首的作為公正的朝廷大員們。
最後的最後,才是這次審判的大理寺卿鄭忠魁。
真是,好大的陣勢!
351 升堂
351 升堂
這大邺皇族成員稀薄,攏共就兩位親王,這回還鬧出一個王爺的準王妃加害另一位王爺正王妃的事,還涉及到一個未出世的小王爺,這其中牽扯之廣,可以想象。
寧玉槿盛沉心靜氣,到這時候反倒是不慌不忙了,慢條斯理地一步踏入公堂之中,走上前去。
幾乎在她進來的那瞬間,就見周圍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唰”地一下落在她的身上,各人表情不一,心思迥異,情緒不明。
寧玉槿也不去看其他人,目光與墨敬骁對視一眼,而後不動聲色地移開,面色淡淡地沖上位上的三人行禮。
因為是大理寺卿鄭忠魁的主審官,其餘的都是旁聽,所以寧玉槿只需要對墨烨和太皇太後、以及他行禮便可,也免了她一個個地問候。
這裏面的人大多她都見過,可是以寧玉槿這個正式身份見面的,卻好多都是第一次。
不過見墨烨和太皇太後眼中并沒有驚訝神色,寧玉槿便知道,他們倆只怕早就知道林汕就是她了。
墨敬骁霸顏俊朗,端端坐在那裏便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那身姿挺拔如松,篤然如鐘,墨色長袍在他身上,自有一種獨特風度,讓人進門的那一瞬間,第一眼便會看向他。
這種感覺慕容玄給寧玉槿形容過,一群人在那裏,別人一看便知道誰是主子,這便是氣勢。而墨敬骁,有一種淩駕于衆生之上的氣勢。
——可惜了,被三小姐你拉入凡塵之中了。
當時她聽到這句話拿着雞毛撣子追着慕容玄跑了大半個定王府,可這時候看着在那裏坐着的墨敬骁,她突地覺得,慕容玄說的真是再正确不過。
緊挨着慕容玄坐着的是寧仲儉,他明顯消瘦不少,焉耷耷的一點精神都沒有。
寧玉凝進興王府的事給他的沖擊力就夠大了,沒想到時隔不久嫡長女寧玉雁就鬧出推興王妃入水的事情來,最後連救命稻草的寧玉槿也锒铛入獄,這對他來說打擊實在是難以用言語來表達。
在太皇太後下首處坐着的是興王墨興,他好像對案子不怎麽感興趣,垂着腦袋好像在睡覺似的,臉色有些不太正常的蠟黃,眼眶黑黑的,明顯精神不怎麽好。
再下來的便是興王妃孔碧菱的爺爺韓國公了,他這國公封得有些讨巧,他的爺爺、老爹、叔叔伯伯、幾個哥哥,都是跟随太祖馬上打江山過來的,可謂是滿門忠烈,可惜都沒得個好下場。
他的老爹從戰場上下來的時候還有一口氣在,太祖登位的時候本來是準備給他封王的,卻在下聖旨的頭一天一命嗚呼了,只好改了聖旨,封了孔家一個國公。
是以誰人都知道沈老國公是大邺泰鬥級別的人物,可同為國公,韓國公卻極少被人提起。他一無功二無勞,沾的是祖上的光,還得做了個興王的老丈人,本身就令人嫉妒了,再行事嚣張一點,只怕早就被人一本參下去了。
所以他坐在興王下座那裏,一臉唯唯諾諾之态,讓人着實看不出他身為一個國公的氣場來。
相反的,在公正席上,以沈老國公為首的幾個朝中大員,個個一臉正氣,威嚴十足,均露出一副不容侵犯的模樣,若是膽子小的,只怕會被吓得腿軟。
再來的就是人稱“鄭青天”的大理寺卿鄭忠魁了,怎麽形容他的模樣呢?嗯……像包黑炭也像鐘馗,滿臉的絡腮胡子就遮擋住了半張臉,一雙眼睛目中凝威,朱紅官袍穿在他的身上,凜凜然自具威勢,讓人感覺他就代表着公正,神聖不可侵犯。
寧玉槿這一眼掃過,将衆人姿态全收納眼底,最後目光斜瞥,落在最先上堂、被人扶坐在後面的寧玉雁身上,又不動聲色地收了回來。
那鄭忠魁伸手一拍驚堂木,厲聲道:“大膽寧玉槿,你可知罪?!”
寧玉槿垂下頭,不疾不徐地回答說:“大人,草民何罪之有?為何認罪?還請大人明示。”
“還敢狡辯!你唆使興王側妃謀害興王妃,又在得手之後想要殺人滅口,樁樁件件證據确鑿,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寧玉槿擡起頭來看向鄭忠魁,說:“草民請求查看物證,且與人證對質。”
鄭忠魁從桌子上的盒子裏抽出一根令牌扔在地上,朗聲道:“來人吶,上人證物證!”
首先來的一批是那幾個據說能證明寧玉槿私底下去找過寧玉雁的證人,寧玉槿掃看了一眼,确定誰也不認識,那幾個卻全部伸手指着她,一口咬定地說:“就是她,我們當時看見的就是她!”
這些人裏有興王府的丫鬟,有送菜的老大叔,有看門的小厮,衆口铄金,容不得寧玉槿狡辯半分。
那鄭忠魁看向寧玉槿:“你可有什麽說的?”
寧玉槿嘴角一翹,微微一笑道:“大人,能否讓他們全部出去,再一個個地進來,我一個個的問他們一個問題。”
那大理寺卿一揮手,讓全部人都退下:“你打算做什麽?”
寧玉槿環顧了周圍一眼,最後走上前去,到了太皇太後的面前,屈膝行了個禮說:“太皇太後,能否将您頭上的釵子借兩根給我一用。”
“你又想搞什麽鬼?”太皇太後面色不善地盯着寧玉槿,一雙眼睛好像要吃人。
寧玉槿輕輕地笑了一下,說:“草民能搞什麽鬼,只不過是在想辦法證明草民的清白罷了。”
鄭忠魁這時也看向太皇太後,一拱手說:“太皇太後,就請您借釵子一用吧。”
墨烨這時候也對太皇太後說:“皇祖母,就借您釵子一用吧。”
太皇太後再有脾氣,可是也不能亂發,這時候要是落了個不講理的名頭,後面發落寧玉槿就不能名正言順了。
她心裏有氣,卻還是讓人從頭上取了兩根釵子,遞到了寧玉槿的手裏。
寧玉槿拿過釵子的時候還不忘沖一旁的墨敬骁擠了擠眼,那模樣一點擔心的意思都沒有。
謊話的缺點在于,你說了一個,就得用無數個來圓。
她倒要看看那些人怎麽圓。
352 公道自在人心
352 公道自在人心
拿過太皇太後的兩支釵子,寧玉槿沖鄭忠魁點了點頭:“可以了大人,讓他們一個個地進來吧。”
鄭忠魁揮手讓衙役帶證人進來,同時面色嚴肅地對寧玉槿說:“你最好不要耍什麽花樣,拖延審訊擾亂公堂可是重罪,到時若是不能證明你的清白,可別怪本官治你的罪!”
這句話是說給太皇太後聽的,她真僞剛剛的事不悅呢,這會兒聽到鄭忠魁說這話也不好追究什麽了,冷哼一聲,擡眼冷冷地看着寧玉槿。
寧玉槿沖鄭忠魁一拱手:“是,大人。”
這時衙役已經帶着第一個證人走了進來,寧玉槿回頭去看,就見是一個穿着粉色衣裙的小丫鬟,十三四歲的樣子,瓜子臉,一雙靈動大眼,看起來還算有幾分姿色。
只是那眼光有些不定,總是忍不住四處亂瞥,在如此肅穆的地方,在這麽多大人物的注目之下,如果沒點膽識沒點底氣,真的很容易腿軟的。
寧玉槿見她那般模樣,嘴角微微勾起無聲一笑。
這些證人雖然多,但是都是小厮丫鬟買菜老婆子,稍稍一點利誘就能收買,但是同樣稍稍一點威逼就能讓他們吐出實話來。
這位小丫鬟是寧玉雁房裏的一個三等丫頭,就是她說看到寧玉槿偷偷進了寧玉雁的院子,好半天才由人護着偷偷出來。
過程描寫得很是詳細,只怕這說辭練了無數遍,第二次說出來的過程同第一次分毫不差。
寧玉槿也不問她這些,只舉起手中的兩支釵子,笑眯眯地問她:“照你說的那麽清楚來看,當時你應該離我很近才對,那我請問你,當時我頭上戴的,是這兩支釵子中的哪一支?”
這情況完全在預想之外,那小丫鬟頓時就愣住了,呆愣愣地看着寧玉槿手中的釵子:“這……”
太皇太後頓時間就明白了寧玉槿的意思,伸手狠狠一拍椅子扶手,厲聲斥道:“寧玉槿,你休要诓騙于人!”
寧玉槿見墨敬骁欲開口,連忙地輕輕搖頭制止了他。
這會兒主審官是鄭忠魁,而她是嫌犯他是旁聽,若是這會兒他開口幫了她一句,只怕要落人口實。
她沖着太皇太後笑了一下,說:“太皇太後請息怒,草民這怎麽算是诓騙呢?她連我與大姐姐站在哪裏說的哪句話都記得清清楚楚,問她這個問題并不算過分吧。要不這小丫頭沒事躲在一旁偷聽主子講話,這居心可真是讓人懷疑了。”
說着她斜眼瞥了那小丫鬟一眼,就見她眼神閃躲了一下,慌忙垂下頭去。
的确,且先不論寧玉槿和寧玉雁勾結之事,單說她作為寧玉雁院裏的丫鬟卻出賣主子,這就足夠讓她不得好死了。
寧玉槿這時候走到她面前來,再将那釵子遞給她看:“想起來了嗎?我當時戴的是哪根?”
那小丫鬟看了看釵子,又擡起頭來看寧玉槿。她這會兒正背對着衆人,明明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紀,那眼神之中卻有一種冷然淩厲的威勢在,緊盯着人的時候那目光好像如刀,能要人命。
她頓時瑟縮了一下身子,擡起手随便蒙了一個:“這個,是這個!”
“好。”寧玉槿轉過身來将那小丫鬟指認的那釵子給衆人看了看,然後讓那小丫鬟退下了。
這會兒場中衆人的情緒已經開始變得微妙起來,太皇太後看着寧玉槿,眼神更冷目光更利,而墨敬骁、墨烨他們,已經換上了一種看好戲的心态,安然地等着寧玉槿發揮。
到底還是太低估她的能力了,看來根本不用他們出手,她也能自己給自己洗脫罪名。
接下來的事情就更簡單了,寧玉槿對每個人問的都是同一個問題,每個人回答的答案都不盡相同,寧玉槿也不說什麽,問過之後就讓他們下去了。
等所有人都問完之後,在場衆人心裏已經有了計量。
寧玉槿掃看了一下衆人,最後對上鄭忠魁,微微一笑說:“大人,你也看見了,這兩支釵子是草民向太黃太後借的,草民從未佩戴過,可是那些證人卻說草民當日佩戴過這裏面的其中一支,他們的證言真實性,可就欠思量了。”
“哼,用诓騙的手法來獲取對自己有用的證詞,堂堂的準定王妃,可真是好手段好智謀!”太皇太後淡淡擡眼冷哼一聲,那語氣是越發不散。
寧玉槿也不惱,慢條斯理地說:“如果他們沒有見過就直接說沒有見過好了,為什麽要做假證詞呢?更何況我身邊所有人都知道,我一向嫌這些珠釵戴着十分麻煩的,所以基本上除了一些素淨的簪子以外,我從不用釵子的,他們又從何看見我戴了這些的?”
太皇太後頓時一拍茶幾,怒斥道:“你,片面之言,信口胡說!”
寧玉槿恭敬一拱手,禮數不差分毫,淡淡地只說了一句:“太皇太後,公道自在人心。”
好一句“公道自在人心”,頓時贏得了大理寺卿鄭忠魁和沈老國公一幹人等點頭贊同的目光。
那鄭忠魁起身沖太皇太後一拱手說:“太皇太後,這案子還未審清楚,請您稍安勿躁。若誰是兇手,微臣定不會姑息誰一分;若誰是無辜的,微臣也不會冤枉誰一分。請您在旁做個公正,若是微臣在審理過程中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還敬請太皇太後指正。”
這話說的直白點就是,這案子咱才是主審官,您能不摻和了不?誰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