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跟花旗信托的人談完,歐陽提議大家一起吃頓飯。何權沒胃口, 外加睡眠不足, 便推說醫院還有事要趕回去。歐陽看他神情疲憊也不硬留, 但堅持送他去停車場取車。
電梯在三十樓停下, 進來個中年人,他看到歐陽後點了下頭,并未理會何權。何權覺得這人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見過。等人在八樓下了,何權向歐陽詢問此人姓甚名誰。
“齊铠,你堂叔,華醫堂的現任CEO。”歐陽冷笑, “集團上下都以為他是齊老最倚重的人,沒想到突然空降個總裁。我剛到華醫堂的時候,烽煙四起啊。”
何權仔細回憶了一下,終于想起是齊家信犯心梗那天在ICU外的通道上見過齊铠。他對這個人有額外的印象, 是因為親戚們打量他的各色眼神之中,唯有齊铠的不帶任何色彩。
“這個齊铠, 能力不如你?”何權問。
“看從哪方面說。”歐陽伸手按住開啓的電梯門, 讓何權先出去,“他是學中醫的, 業務方面比我專業, 但管理比較松。他底下的幾個大區經理, 帳上一團亂, 我剛來倆月就給開了一半。”
何權挑眉:“中飽私囊?”
“蛀蟲, 倚老賣老,業績提不上去,花錢如流水。”歐陽表情凝重地搖搖頭,“說句實在話,你不回來是個聰明的決定,當年跟這齊老打天下的這幫人沒一個是善茬。我之前的車被砸了,一回家,家門大開,屋裏跟遭了賊一樣。”
何權拉車門的手頓住,眼中流露出些許的震驚:“報警抓他們啊。”
“什麽都沒丢,他們就是想給我個警告。”歐陽幫何權拉開車門,手放上去輕敲車頂,“可他們就不想想,既然我敢來怎麽會怕他們?那麽多年的兵也不是白當的。”
“你沒以暴制暴吧?”何權把包往副駕上一甩,坐進車裏仰臉看着歐陽。
歐陽輕巧地笑笑,說:“我是守法公民,何少,早點回去休息。”
想起抗震救災時歐陽帶去的那幫猛男,何權覺得對方對“守法”的定義可能和自己不太一樣。
回家把自己扔進沙發裏,何權望着空蕩蕩的客廳,忽然莫名委屈。都是激素惹的禍,他對此深信不疑。問題在于,情緒一旦産生光憑理智是無法解決的,這種時候要麽是吃點東西來緩和,要麽是身邊有個可以發洩的對象。
可冰箱裏連個蘆柑都沒有,樓下附近也沒有水果店。何權抱着膝蓋靠坐在冰箱門邊,越來越委屈,控制不住地哭了一場。地板太硬,受到壓迫的坐骨神經提出抗議。他撐着牆站起來,拿出電話給鄭志卿打了過去。
他知道鄭志卿忙,不想煩對方,可就是忍不住。
Advertisement
聽到何權鼻音濃重的聲音,鄭志卿焦急地問:“阿權,出什麽事了?”
“你能不能早點回來?”何權抽抽鼻子,好吧他開始撒嬌耍賴了——但這是小白的鍋,不幹他事。
“要是明天最後一批援助物資能全部送達,我就可以回去。”鄭志卿聽他委屈巴拉的,心裏未免酸楚,“路都是臨時搭的,重卡壓上去就碎,只能用小車慢慢運……阿權,我知道你委屈,稍微忍耐一下,跟小白說,老爸很快就回家了。”
何權心情好了點,縮到沙發上抱着靠墊說:“诶,跟你說個正事。”
“嗯。”
“我今天去見花旗信托的了,他們說的我完全聽不懂,得等你回來處理。”
花旗信托是法國的公司,鄭志卿之前給了齊家信幾家信托公司的資料,老爺子看過之後選了三家,這家排在第一位。
“他們說法語麽?”鄭志卿好奇地問。
“不是,英語,但那些組合金融産品,還有收益率亂七八糟的,看着就頭大。”何權撇嘴,“精算公式,一張A4紙橫着不夠寫,我高數和統計都勉強及格他們居然給我看那個!”
鄭志卿忍着不笑出聲。念書時何權的專業課沒的說,拖總成績後腿的就是數學相關課程,這和齊家信要求家庭教師着重培養他的文科成績有關系。中醫藥大學的專業大部分文理兼收,幸虧何權高考報的是理科,要不真會與臨床擦肩而過。
“行,都交給我。”鄭志卿說。
“哦對,我碰見洛君涵了,他說想當面向你道歉。”
聽筒裏一陣沉默。
聽不到回應,何權又說:“我沒不讓你去啊,腿長你身上。”
“那到時……你和我一起去吧。”
“鄭大白你傻啊,有些話當着我的面洛君涵能說的出口?”
“怕你多心。”
“我沒那麽小心眼,你又不是去和他過夜。”何權輕巧地哼了一聲。
“這點你可以放心,我跟他在一起兩年,要想過夜早過了。”
“又提以前,招我罵你呢是吧?”
“抱歉。”鄭志卿抽了口氣,“再也不提了。”
“嗯,那你忙去吧,我先去沖個——我操!”
聽筒裏傳來的驚呼讓鄭志卿的心忽悠一下提起。
“阿權!?出什麽事了?!”
“窗玻璃碎了。”何權繞過地板上的玻璃渣,站到窗邊朝外面看了看。
十一層樓高,肯定不是從下面扔東西打破的。可對面樓距離這邊百米開外,誰也沒這麽大的勁兒扔個東西過來砸碎他家窗玻璃吧?而且地上除了玻璃渣,也沒看見有什麽能打碎玻璃的東西。
“怎麽搞的?”
“不知道,可能又地震了?”
“這邊沒震。”鄭志卿沉思片刻,叮囑他:“阿權,報警。”
一聽這個,何權突然想起歐陽被砸的車和遭了“賊”的家,立刻從窗邊退開。未免讓鄭志卿過分擔心自己,他故作輕松地說:“可能是樓上熊孩子扔東西砸的吧,我待會讓物業來處理。”
“垂直降落的東西能拐彎砸到窗戶上?”鄭志卿并不贊同,“報警,阿權,不然我報。”
“行行行,我馬上報,先挂了啊。”
何權挂斷電話,想了想,又給歐陽打了個電話。
歐陽進屋後四下觀察,在正對着窗戶的牆邊找到顆氣/槍的子彈。他沒把那半個指甲蓋大小的東西撿起來,并且跟鄭志卿持有相同的态度,報警。
何權報了警。
警方來取證,然後帶何權跟歐陽回派出所立案。在派出所裏何權聽民警說,偶爾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有人喜歡用氣/槍打鳥,但槍法又不準。而且氣/槍是違禁品,非法持有是要判刑的,這案子他們一定會重視。
“打鳥也不會在市區打。”從派出所裏出來,歐陽面色陰沉,“何少,我在郊區還有套房子,不然你先去那住吧。”
“不用,我去鄭志卿家住。”何權裹緊外套, “你說,會是齊铠找人幹的麽?他今天看見我去華醫堂大廈了。”
歐陽沉思片刻,說:“未必,人多嘴雜。怪我疏忽,不該約你到華醫堂大廈去和信托公司的人見面,可能有人以為你要回來了,想讓你知難而退。”
真會挑日子,何權下意識地護住腹部。要放以前他才不會退縮,橫豎一條命誰怕誰?可現在,他不能讓那幫眼裏只有利益的家夥傷到孩子。
商場如戰場,這話一點不假,槍都出來了。
見何權沉默不語,歐陽說:“鄭二少家在哪?我送你過去。另外我會再派兩個人守着,你記着,進屋就拉上窗簾。”
“他家是封閉式小區,保安都認識業主,還得靠刷指紋進出,不用派人。”何權咬咬嘴唇,“我也不想被人當個犯人似的盯着。”
“人在小區外面守着,不會打擾你的生活。還有,你最近別開車了,待會我把司機電話發你,事情解決之前會有人專門接送你。”
“行,我先回家收拾點東西。”
考慮到孩子,何權沒有拒絕。他現在就在想要怎麽跟鄭志卿說這件事,萬一對方一着急連夜開車回來,山路那麽險,出點事可就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