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醫護人員集中插在一個帳篷裏充電的手機不見了。醫生收入不低, 用的也都是好手機,均價五六千, 想必是有人見財起意。一口氣丢了二十多個手機,還有兩臺筆記本電腦,這要擱平時也算大案。
負責管理放置私人物品帳篷的志願者是個大學生妹子,剛上大一,從沒遇到過這種事。她出去上個廁所回來發現東西不見了,又急又氣, 哭得險些背過氣去。鄭志卿的手機也在失竊物品之中, 新換的,之前那個喝多了不知道丢哪去了。
他把何權的手機拿給杜賓犬看,雙手合攏下垂, 再打開, 手機不見了。兩只狗警惕地豎起耳朵, 湊上前聞聞鄭志卿的手,接到搜索的指令後竄出帳篷。
何權驚訝地問:“我手機呢?”
鄭志卿從外套兜裏拿出手機還給他——簡單的小魔術,在美國跟研究所的同學學的, 對方天天拿這招泡妞——壞笑着問:“是不是又多迷上我一點?”
“你怎麽做到的?”何權沒理這茬,而是拽拽他的袖子, 翻翻他的兜,試圖找出點破綻。
“親我一下就告訴你。”鄭志卿把臉湊過去。
“起膩也分下場合!”何權嫌棄地推開他的臉, “趕緊說。”
鄭志卿笑着摟住何權的腰往懷裏一帶, 拉起他的手和自己的對在一起——他的手比何權大出一個指節。
“現在手機屏幕起碼五六英寸, 你的手包不住。不過耳墜戒指什麽的倒是可以, 等回市裏了,有空慢慢教你。”
屈起手指扣住鄭志卿那能單手抓起籃球的手,何權不服氣地仰起頭:“個高了不起啊,我要不是被基因拖了後腿,長到一米八五沒問題。”
鄭志卿趁機低頭偷了記吻,見何權沒拒絕便放心大膽地加深了這份纏綿。救災的這些日子裏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他們現在誰也不想放開對方。
說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的,那是沒真的愛過。
聽到有節奏的犬吠聲響起,鄭志卿放開何權濕潤的嘴唇,笑笑說:“走,何警官,抓小偷去。”
小偷被杜賓犬們追趕到因地震而斷裂出的地縫邊緣,再往後退一步就得掉下四五十米高落差的斷面。前有猛犬後無退路,周圍又漸漸聚攏過來人,小偷哆哆嗦嗦地跪到地上,把肩上的包摘下來扔到鄭志卿腳下。
打開背包,手機和筆記本電腦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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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志卿打了個響指召回杜賓犬,走到小偷跟前把人從地上拽起來,拖到民警辦公的帳篷前推了進去。
“缺德不缺德?什麽時候了還敢偷!”
“這種人就該把手剁了!”
“你們家沒死人是不是?”
“喪良心的,不得好死!”
聽着帳篷外傳來的罵聲,小偷抱住胳膊蹲在那瑟瑟發抖。民警把小偷拷到桌邊,拿着背包出去給失主們确認,同時安撫大家的情緒讓他們不要再罵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拿回自己的手機,鄭志卿拍拍杜賓犬的腦袋,給了它們一聲稱贊。
“這就行了?”何權看狗尾巴都沒搖一下。
“嗯,不然還要幹嘛?”鄭志卿反問。
“好歹給點實際的吧。”何權想了想,問物資分發處那要了兩根火腿腸,剝開包裝皮遞到杜賓犬嘴邊,“來,獎勵給你們的,吃吧。”
杜賓犬穩如泰山地蹲坐在那,聞都沒聞一下。鄭志卿從何權的手裏拿過火腿腸,自己邊吃邊說:“甭操心了,它們不吃這個。”
何權滿臉地不可思議:“你養的這是狗麽?”
“跟我沒關系,我哥養的,只吃專門的狗糧和生牛肉。”咽下嘴裏的東西,鄭志卿把另外一根火腿腸剝開,遞到何權嘴邊:“你吃不?”
“去去去,我聞着火腿腸的味兒就想吐。”何權皺眉推開。
見何權不吃,鄭志卿只好孝敬自己:“我看你加班時不總吃?”
“就是加班吃太多的緣故。”
捂着鼻子往後退了半步,何權輕咳一聲。看來昨天跟附屬醫院消化內科譚大夫那要的達喜不管用,胃酸還是一個勁往上返。還有腰,跟綁了個十公斤沙袋在上面似的越睡越酸。
要不是胳膊上埋的緩釋避孕藥還沒過期,何權真得懷疑自己懷孕了。
杜賓犬們抓小偷的事兒很快便傳遍了營地,下午便有收隊回來的搜救犬被飼養員帶着來找它們玩兒。帳篷外頭的草地成了狗狗們的臨時公園,還有好多志願者圍過來給它們拍照片。臨時基站已架起,通訊不是問題,很快狗狗的照片就被發到了網上,收獲了無數的點贊和留言。
有送愛人來何權這的家屬提議讓狗狗們離診療帳篷遠點,怕它們傷害新生兒。搜救犬清一水德牧,和杜賓一樣嘴長牙尖,盡管它們都受過訓練不會随意發起攻擊,但牽着小孩子的大人看到還是會繞着走。
考慮到群衆的擔憂,何權讓鄭志卿把狗帶到他和其他幾個醫院負責人辦公用的帳外,那邊也有一大塊草坪。雖然下過雪,但氣溫一回暖又有綠油油的小草冒出了頭。
搜救犬都是一個訓練基地出來的,彼此相互熟悉。杜賓犬是新朋友,可惜對它們愛答不理。一旦有德牧湊上前想打個招呼,杜賓就縱起鼻梁露出尖利的犬齒,擺出一副“你過來試試?”的态度。
“什麽人養什麽狗。”何權去辦公帳篷找鄭志卿簽領大正的藥品時看到此景,忍不住吐槽鄭志傑養的狗随主人。
“大志小志就這樣,平時在我爸媽那也不跟鄰居的狗玩。”鄭志卿核對過申領單和庫存,簽下字,“讓我哥養獨了,看不上其他狗。”
何權撇撇嘴:“你們家連狗也是‘志’字輩的?”
“我哥起的,要是當兒子養,其實應該是‘羽’字輩。”
“是哦,禾宇的女兒就叫禾羽汐。”
将單子交給志願者去領藥,鄭志卿看看旁邊沒人注意,壓低聲音問:“阿權,你說将來咱們有孩子叫什麽?”
何權認真想了想,說:“何羽白?”
雖然何權認真考慮這件事讓鄭志卿很開心,可一聽名字又有點高興不起來,扁扁嘴問:“為什麽也不姓鄭啊……”
“你生就随你家姓。”何權拍拍他的胸口,“提前跟你打招呼了啊,反正得有個随我姓何的。”
鄭志卿眉梢一挑:“那……老大姓何,後面的都姓鄭?”
何權拍在鄭志卿胸口的手屈起四根手指,僅留中指直指他的下巴。
災後第八天,景潇和錢越抵達災區,替換何權與趙玥。一聽錢越是跟景潇搭檔,秦楓非鬧着要來,可由于他之前受過槍傷身體還沒完全恢複,鄭志卿沒批準他的申請。
見景潇來了,何權也不再堅持,收拾東西準備返程。鄭志卿開車把他和趙玥往撤離點那邊送,結果剛開到一半發生了一波餘震,臨時搭起來的路面又被震毀,無奈之下只得暫時返回營地。
鄭志卿看過物資運送計劃表後對他們說:“明天有趟送挖掘機的直升機,你跟趙玥可以搭那個回去,我跟指揮中心說一聲,給你們留兩個位置。”
“無所謂,早一天晚一天的。”何權倒是不擔心自己,“位置不夠的話,讓趙玥先回去,我再等等。”
鄭志卿點點頭,拿出手機給指揮中心打電話,看能不能要到機位。
“你也早點回去吧,一禮拜沒見,我差點沒認出你。”錢越接下話,“你瘦了好多。”
趙玥在旁邊嘆了口氣:“何主任一天就喝點水過日子,肯定得瘦啊。”
“為什麽不吃飯?”錢越驚訝地問。
“方便面和火腿腸他都不吃,壓縮餅幹嫌硬,太難伺候。”
錢越盯着讪笑的何權看了看,微微皺起眉頭。何權不光瘦了,看着感覺也有點奇怪——等等,他的胡子呢?
“何主任。”錢越伸手摸了摸何權的下巴,“你把胡子刮了?”
“沒啊,我都一禮拜沒刮過——”
何權的聲音戛然而止,屈起手指在臉上摸了一把,震驚地發現那特意蓄起來又精心修剪過的細軟胡子都不見了。自打到了這他就沒照過鏡子,壓根兒沒關心過胡子的事。
“鏡子!趙玥,你帶鏡子了麽!?”
趙玥從包裏摸出個小小的化妝鏡遞給何權。何權打開鏡子一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胡子哪去了?他根本沒刮過啊!
不是,等等。
何權把鏡子往趙玥手裏一塞,捂着下巴匆匆走出帳篷。他找了個沒人的角落站定,捂住左臂上埋管的位置,腦子亂成一片。
男産科偶見這種情況,因孕期激素的影響,胡須會在HCG和孕酮急速攀升期間脫落。最近種種的不适和眼下的情況綜合到一起,這不就是……這破地方都沒個儀器能驗驗血,早孕試紙也不在必備的醫療物資清單上,而當醫生的都知道僅憑症狀不能下診斷。
可那是對西醫而言。
何權閉上眼,努力深呼吸着平緩狂亂的心跳。待心跳漸平,他用右手手指扣在左腕外側的脈門之上,靜心感受血液的搏動,不多時便再次睜大了雙眼。
玉盤滾珠,乃為滑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