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個混蛋受傷的心
半個小時後,趙小懿跟随恭玏來到後海一家叫“Young Gunz”的酒吧。這家酒吧從外觀上看來很普通,并沒有太惹眼,但他相信會讓恭玏這種人感興趣的地方,肯定不一般。
“走啊,不敢進去麽?”恭玏問。
趙小懿鄙視他一眼,邁開大步走了進去。
當趙小懿跨進酒吧,看見裏面來來去去清一色紮堆的男人,有肌肉款,有娘款,還有禽獸書生款,以及幾近全-裸在場子裏來回穿梭的男侍應時,他頓時明白了,這是家GAY吧。
“你帶我來這兒幹什麽?我又不是!”趙小懿問。
“請你喝酒啊。”恭玏也不等他回答,徑自走向吧臺坐下。
趙小懿尾随過去:“後海這麽多酒吧,去哪家不好非來這裏喝酒?”主要還是因為他不适應這種陽性氣息太重的場合。
恭玏沒搭理他,跟侍應要了一杯Martini,然後點了根煙,悠然的抽着:“你喝什麽?”
趙小懿想也不想:“B52轟炸機。”
恭玏掀起眼簾看他一眼,不知道為什麽覺得很想笑。
趙小懿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擡頭看着距離自己不到兩米的地方,一個僅穿一條緊身內褲的男人站在吧臺上,整個身體緊貼着從吧臺延伸出來的鋼管,妖冶的扭動着腰肢,晃動着結實的臀部。男人發現趙小懿用很詫異的眼神看着他,出于職業本能,毫不吝啬的直朝他抛媚眼,不時還搭上幾個飛吻,膩歪的趙小懿直掉雞皮疙瘩。
“怎麽樣,夠浪吧?”恭玏湊到他身邊問。
“他們都是……這樣嗎?”趙小懿第一次來,這裏的一切都讓他覺得很新奇。
“哪樣兒啊?”恭玏裝傻。
“就是這樣……這樣……”趙小懿嘴上形容不來,于是生澀的用肢體語言加以表達。
他那看似別扭生疏的肢體動作在恭玏看來卻別有一番引逗的滋味,心中猶如一波海浪翻打而過。
“對啊,挑逗你就是他們的職業。”
“唉,”趙小懿惋惜道:“一大男人這麽多活兒不去做,偏偏淪落風塵賠笑賣肉。”
恭玏一哼:“他們一晚上掙的不比你一個月少,現在誰還會跟錢過不去啊。”
“一晚上?”趙小懿質疑道:“就扭扭屁股自摸兩下就能掙那麽多?”
“不信?”恭玏從錢包裏抽出幾張人民幣,朝正在搖晃身體的舞男揚揚下巴,那男人很快搜索到他的目光,心領神會的順着鋼管扭動着身子慢慢蹲到倆人面前,繼續搔首弄姿的看着恭玏,準确的說是盯着恭玏手上那紮鈔票,等待着他的犒賞。
恭玏伸手拉開舞男的內褲,把錢塞進他褲腰裏,随手捏了一把他的屁股,然後打發他走了。舞男得到了令他滿意的小費,給了恭玏一個飛吻,搖曳着身姿離開了。
“這樣就完了?”趙小懿覺得難以置信:“那些錢都是他的了?”
“嗯哼。”恭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這時候調酒師把兩人點的調酒擡上來了。
恭玏的Martini看起來很普通,就是一杯淡青色的酒,而趙小懿的B52就惹眼多了。這杯酒一共分三層,最下面是橙皮白蘭地,中間一層是咖啡甜酒,最上面是朗姆151。調酒師用打火機在杯口快速繞圈燒了一下,這是溫杯,以免點火時酒杯突遇高溫裂開。然後往酒裏一點,藍色火焰從杯口噴射燃燒起來,調酒師用紙巾包着酒杯把酒推到趙小懿面前。
恭玏又掏出一捆鈔票在他面前晃動:“要不要試試?”
趙小懿看看舞男那不斷擺蕩的身體,一口拒絕:“去去去,我沒興趣!”
“只要你願意,你可以随便摸他,揉捏他任何地方,再說了,不玩一次怎麽知道沒興趣呢?”
“你們同性戀喜歡男人的屁股,我只喜歡女人的大胸脯,根本就是兩碼事,求你別惡心我了。”趙小懿推開恭玏,他實在不想去摸一個看上去比他還健壯的男人的臀部。
“喂……你好好看看,”恭玏的目光投向剛才的舞男,循循善誘道:“他結實的胸肌,八大塊兒腹肌,還有緊實到可以在上面滾硬幣的屁股……”
“老子的屁股還緊實到可以當按摩枕頭呢,他算個屁!”趙小懿不服氣道。
“哦……這樣啊,”恭玏眼睛掃了一圈他的下圍,心領神會的點着頭,随即一嘆:“那算了,既然你不敢,那也沒辦法。”
“說什麽呢?”趙小懿瞪大眼睛:“你從哪兒看出來我不敢啊?”
“難道你敢麽?”
“開玩笑!”說完,他操起桌上的B52,想都不想仰起頭一飲而盡,酒中那股冰火交融的感覺還堵在喉頭沒下去,趙小懿就一把奪過恭玏手裏的鈔票,朝舞男勾勾手指。
舞男一看又有收入,故作鎮定曲扭着腰肢來到趙小懿身邊,雙手撫弄着身體,挺起小腹以一個頗具挑逗和淫|蕩的姿勢跪在他面前。
趙小懿像是洩憤一樣用力扯開他的褲腰,把那捆錢深深地摁進舞男的褲裆裏,那動作很是粗魯,他甚至覺得自己的手碰到了舞男的大家夥。舞男明顯沒想到這客人下手這麽狠,下身被硬邦邦的鈔票戳的很痛,冒出一臉冷汗,卻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牽強的維持着臉上職業的笑容。不過以他的經驗,他知道剛剛這些錢可不少,不會低于兩千。
趙小懿又做了個手勢,示意他轉過身去,小夥子不知道他想幹嘛,介于剛才他那魯莽的動作讓他還有些擔驚受怕,但看在錢的份上他也只能惟命是從,于是加了兩個舞蹈動作以一個看似誘惑的轉身背對着趙小懿。
趙小懿擡起手在小夥子屁股上“啪啪”抽了幾下,又狠狠捏了幾把,才放過人家。小夥子離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扭曲且令人唏噓,臀瓣都被捏紅腫了。
恭玏終于忍不住了,放聲大笑起來。
“笑什麽?”趙小懿又叫了一杯冰紅茶。
“這舞男今天碰到你也真是夠倒黴的,差點兒連吃飯家夥都毀了。”
趙小懿嘴裏叼根煙,不以為然:“他們掙錢也太容易了,真不公平。”
“嫉妒啊?”
“沒有,只是心裏不平衡。”
恭玏捋了一把長發,說:“要是讓你掙這種錢你願意嗎?每天脫得只剩一條短褲,站在吧臺上賣弄風騷,只要客人願意給錢,就可以在你身上做任何事,忍受某些客人的無理要求,包括捏你的小雞|雞,有多少舞男晚上在這兒跳舞白天去看男科醫生你知道嗎?”
趙小懿聽着沒說話,他轉頭看向還在不遠處跳鋼管舞的那小夥子,開始有點兒後悔剛才往他褲裆裏塞錢時莽撞的行為,恭玏說得對,光鮮閃亮的背後永遠都是陰暗和渾濁,不為人知的悲哀太多太多。
“這麽說來你也挺可憐的。”趙小懿嘆口氣。
恭玏被他突然冒出的這句話整的愣了一下,然後笑着喝了口酒:“你不說我是人渣是混蛋嗎?怎麽又覺得我可憐了?”
“我奶奶說的,她說每個混蛋的心裏都住着一顆受傷的心。”趙小懿抽了口煙:“你今天在我家吃飯狼吞虎咽那樣兒,一看就知道從小到大沒吃過爸媽做的菜。”
恭玏消化着他說的每一句話,句句都說到心坎上。他确實從來沒吃過爸媽做的飯,當中原因他都懶得再想。從記事起就是保姆帶他,爸媽整天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外地,哪怕人在北京,一個星期見不着面兒都是經常的事。家裏的飯都是廚師在做,頓頓山珍海味,但他根本提不起興趣,吃了這麽多年始終覺得差點什麽,今天他算是明白了,差的是一種叫做親情的調味料。
“喂,恭玏,”趙小懿拍拍恭玏:“有件事我很好奇,一直想問你。”
“說。”
“你同性戀是天生的嗎?”
“什麽意思?”
“就是……”趙小懿想辦法描述:“換個說法,你什麽時候發現自己喜歡男人的?”
恭玏認真想了想:“大概十三、四歲吧。”
“你爸媽知道嗎?”
“你問他們去啊,我哪兒知道。”
“那……”趙小懿挪挪身子,湊到他身邊:“你有交過‘男朋友’嗎?”
“炮-友算不算?”
“當然不算……”趙小懿一怔,這才反應過來:“你他媽究竟睡了多少小雛兒?”
“那就交過一個。”
“是模特還是小明星啊?”
恭玏笑笑:“在部隊,是我的戰友。”
恭玏這笑臉在趙小懿看來比哭還難看,笑得很牽強,甚至苦澀。恭玏從沒跟他提及過任何跟自己有關的私事,這是第一次,就連趙小懿本人也很意外,他原本以為恭玏壓根兒不可能回答自己的問題,沒想到……
“能讓你喜歡的人……肯定很出色吧?”趙小懿追問。
“嗯……”恭玏抿了一口酒:“他真的很出色,起碼我認為沒人比他更棒了,跟你比更是……”
趙小懿嫌棄的一甩手:“去去去,你少拿他跟我比!”
不過這種程度的贊美,他還是第一次從恭玏口中聽到,可以想象這個人在他心裏占據着多麽重要的位置。
“那你們為什麽……”
“因為我退役了,”恭玏幹脆的答道:“他仍然留在部隊。”
“那又怎樣?不就談個戀愛嗎,部隊又沒規定軍人禁止同性戀。”
“你知道個屁。”恭玏一口把酒幹完,又叫了一杯。
“那我懂了,是他把你踹了吧?”
恭玏不說話,灰蒙蒙的眼睛黯淡無光,仿佛在回憶一些叫他難忘同時又傷他很深的往事,不過趙小懿沒看出來,只以為自己猜對了。
“哎,過去的事就算再琢磨,也沒啥意思,”趙小懿有模有樣的安慰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根屌,要怪就怪你當時太年輕,是人是狗分不清啊。”
恭玏輕笑,這人還真是……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趙小懿這蠢貨的存在了,他總是在自己最high的時候,給他當頭一棒,也總能在他情緒down到谷底的時候,用一種他想都想不到的方式,将他一把拉上來。
“……所以說,生容易,活容易,生活真他媽不容易,前一秒風平浪靜,後一秒就翻天覆地。看來你這個混蛋心裏還真住了一顆受傷的心……”趙小懿一直在喋喋不休。
“你他媽說完沒有?”恭玏不耐煩道:“堂堂一個人民警察,怎麽老整的跟只蒼蠅一樣沒完沒了?”
“你……你沒聽出來老子是在開導你麽?”
這時候趙小懿手機響了,他掏出來一看頓時喜上眉梢:“盈盈打電話給我了,我出去接。”說着,人一溜煙就跑出去了。
恭玏沒理他,坐在吧臺邊兒抽着煙。
他今天是怎麽了?居然會這麽毫無防備的就把某人的存在給說了出來,而且幾乎是想都沒想的脫口而出,而且對象還是那個小警察。
那個人……是他在部隊唯一的眷戀。那時候,他們每天一起出操,一起訓練,同吃同住互相照顧,再苦再艱難的日子,倆人彼此攙扶着一起走過。在戰場上,他們有着無人能及的作戰默契以及超越其他士兵的作戰能力,在生活中是情同手足的戰友,在私底下,是如膠似漆深愛着對方的戀人,在床上,是翻雲覆雨為對方瘋狂至極的伴侶。
恭玏在部隊出類拔萃的表現讓上級領導不止一次開口詢問願不願意加入軍區特種部隊,當時他就拒絕了,只因為他不願跟他分開。為了能夠朝夕相處,他果斷的放棄了一個軍人最終極的夢想和做夢都想追逐的榮耀。
恭玏當時不是沒有想過他們的将來,只是他很堅定的認為,退伍後不論他去哪裏,自己就會跟到哪裏,他們不可以分開,也不會分開,這是恭玏很确定的,如果不是老爸一直在給他施加壓力逼他退伍,如果不是那件事……
“恭玏,”趙小懿興沖沖的跑過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他的出現及時終止了恭玏自虐的回憶。
“什麽?”恭玏冷聲道。
“盈盈說這幾次見面都是我請的客,她這個月航班有點多,等她忙完這個月,請我們吃飯!”看他一臉的歡天喜地,樂呵的只差沒跳吧臺上跟舞男一塊兒扭了。
“我們?”恭玏一蹙眉。
“啊,是啊,還有你也要一起去,盈盈說了,我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人多熱鬧嘛。”
“你就不覺得哪裏不對勁嗎?”這臭□□到底想幹嘛?
“哪裏不對勁?”趙小懿懵了。
“沒事,就當是我想多了。”恭玏沒工夫跟他瞎扯,他現在心就不在這裏。
趙小懿看他一臉勾頭滴水心不在焉的樣子,問:“怎麽,還在思念你部隊那小情兒?”
見恭玏一語不發,他繼續道:“這麽幾年過去了,難說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你還在這兒玩什麽一往情深啊?”
“趙小懿,”恭玏沉着臉:“你要是再敢說一句,我保證撕爛你的嘴你信不信?”
“別生氣嘛,我的意思是,哪怕他名花有主,以你的實力也可以移花接木啊。”
恭玏一個鋒利的眼神掃過去。
“行行行,我不說還不行麽……”
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天降神兵,能讓恭玏這種人沉迷成這樣兒?趙小懿不由得好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