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雜院
趙小懿隐隐的聽到窗外樹葉沙沙的摩擦聲,早晨的暖陽透過窗戶照射在他身上,他忍着宿醉後腦袋的悶痛艱難的睜開眼睛。
他脖子又幹又啞,好想喝水,就在他伸手夠水喝的時候,注意到自己的下半身——牛仔褲挂在腳後跟,內褲……不知道哪裏去了,好詭異的畫面。
趙小懿只記得昨晚自己喝醉了,在車上胡言亂語撒潑兒打滾,好像還吐了,然後在衛生間裏還讓恭玏幫他拉褲鏈……趙小懿閉上眼睛一拍腦門兒,陡然想起了昨晚在這張床上發生的荒唐事。恭玏好像在幫他打|飛機,其他應該沒有了吧?他暫時不覺得後面有受傷的感覺,那應該就是說恭玏只幫他消遣了一番,并沒有上他?可是看着床上一片狼藉,難道昨晚他倆還很熱火朝天?
他只模糊記得那場景真的很……很……很淫|靡。
從理論上來說不可能,他趙小懿從頭到腳每個細胞都是直男,哪怕他喝醉了也不可能不分男女就跟恭玏那啥了,不過……他把腦子裏恭玏昨晚幫他瀉火的那些殘破的畫面一一拼湊重組又過了一遍……當時恭玏那一臉妖孽的表情,他的每一點刺激,自己在他手上興奮得狂奔的老二以及那種叫人神魂颠倒巴不得永遠不會消失的快感……很真實,很享受。
何況僅僅是撸一下而已,有必要想這麽多嗎?
趙小懿小跑下樓,看到正在廚房忙碌的恭玏正背對着他切菜。恭玏真的很高,而且長了一副光看就知道很有力量的身體,從他系着的圍裙可以目測出來,他的腰杆細而有勁,雙腿就算穿着寬松的褲子也看得出來又直又修長。頭發随性的挽在腦後,有幾縷發絲不經意的彎在脖頸周圍,看上去居然有那麽一點兒性感。
自從打賭輸了之後,這半個多月都是他在炒菜做飯,每次當趙小懿起床的時候恭玏已經在廚房忙活了,看得出來他起得很早,沒有年輕人普遍愛睡懶覺的習慣。
趙小懿一個激靈反應過來,他還從來沒有這麽注視過恭玏的背影。
“恭玏。”
“嗯?”恭玏頭也沒回。
“昨晚我喝醉了哈?”
“嗯。”
“可能喝太多了,發生什麽我都不記得了,哈哈。”也不知道這麽表達會不會太婉轉。
恭玏的背脊一抖,哼道:“昨晚有發生過什麽嗎?”
趙小懿語塞,沒想到恭玏比他還淡定。
“你、你也不記得了?”
恭玏轉過身好好看着他:“你要我記得什麽?”
“行行行,你不記得就好。”趙小懿朝他擺擺手轉身想上樓刷牙洗臉。
“你到底想說什麽?是男人就大大方方說出來,別繞山繞水跟個慫蛋兒似的。”
趙小懿被他這話一激,站在原地愣了兩秒,說:“是,你說得對,那我就直說了。”
恭玏放下手裏的菜刀,雙手環胸靠在櫥櫃上好好看着他。
“昨兒晚上我是真喝多了,我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麽,也許是我一不留神的時候挑逗了你,促成了不堪回首的一幕。但我真不是有意的,重點是……我跟你就不是一類人,懂我意思不?”
恭玏挑眉:“哪類人?”
“就是……就是……同性戀。”
“所以呢?”
“所以我們根本……不可能!”趙小懿想着把話講絕了也許比較好。
恭玏囧着臉荒謬的一笑:“趙小懿,你這麽高估自己有意思麽?你還活在貞潔烈女時代啊?碰一下就得一輩子何況那連碰都談不上,僅僅是跑個馬而已,而且跟你在一起真太憋屈我了,實話告訴你,我要是想上你,你早就晚菊不保了。”
“那你昨晚……”
“看你憋的那麽辛苦,幫你解脫解脫,再說了,讓你爽成那樣兒,你好歹也該謝謝我吧?”
恭玏又是一臉邪乎的笑,這笑臉竟然跟昨晚那笑……重疊了,像個小漩渦,差點就把趙小懿給吸進去。
“謝你妹,以後別碰我。”趙小懿跟個殘兵敗将似的轉頭跑上樓。
“我還嫌髒了我手呢。”
下午趙小懿抽出倆小時回了趟刑偵隊,楊隊打了一早上的電話給他。
簡單的對接了一下工作後,楊隊長問他最近有沒有發覺恭玏家裏有什麽問題,趙小懿努力回想了一遍,确實沒什麽可疑的地方。
楊隊長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他,趙小懿打開一看,裏面有一個撥片和一張紙。他翻開紙張,上面打印着一句話:找個警察守着你家公子有屁用?看見這個撥片你就知道,我要殺令公子,随時可以動手。
趙小懿不太明白信裏的意思,他不懂這彈吉他用的撥片跟殺恭玏有什麽關系。楊隊長說,這封信是今天早上恭學林親自送到局裏來的,內容一目了然,就是在要挾。據恭學林說,信封裏的撥片是恭玏收藏好幾年的blackline系列紀念版,上面還刻有他的名字,藏在家裏什麽地方連恭學林都不知道,居然能被嫌疑人找到。
也就是說,嫌疑人在近期來過恭玏家裏,在當事人甚至趙小懿自己毫不察覺的情況下拿走了他的東西,能避開小區密集的管理監控做到這麽不着痕跡也算很厲害了。更重要的是,這是自事發到現在,嫌疑人第一次作出行動,但信裏并沒有提及任何條件,他究竟是什麽目的,這讓楊隊長很費解。确定不了作案動機,排除鎖定嫌疑人就難上加難。
趙小懿問楊隊長,那以後他們是不是盡量少出門,楊隊長說該怎樣還怎樣,以現在的形勢看來恭玏在哪裏都不安全,相比在家裏被甕中捉鼈,在外面車水馬龍的地方嫌疑人反而不敢輕易下手。
最後,楊隊長千叮咛萬囑咐了雷打不變的那句話:“不顧一切後果,也要好好保護恭玏的人身安全。”接下來重要的事重複三百遍……
趙小懿回去後本想試探一下恭玏,問問他最近有沒有發現家裏哪裏不對勁,但轉念一想,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等嫌疑人真有行動了,再來讨論也不遲。
星期天,恭玏果然開車載着趙小懿來到了他奶奶住的地方——小草廠胡同,恭玏的G500沒法開進狹窄的胡同,于是便把車子停在了路口,兩人一前一後順着巷子往裏走。
光看兩旁老舊的青灰色磚牆就知道這胡同歷史悠久,而且很窄小,像恭玏這種大個頭兒每走一步幾乎都會擦着牆,遇着哪家四合院門口再停輛自行車堆放點兒生活廢品什麽的,他直接沒法過去了。
趙小懿見他東瞅瞅西望望,很感興趣的樣子,問:“怎麽,沒來過?”
“這裏沒來過。”恭玏好奇的用指頭摳了摳牆磚。
“喜歡嗎?讓你爸給你買下來呗,反正又花不了幾個錢。”趙小懿鄙夷道。
“嗯……你說得對,我打個電話告訴他。”說着從兜裏掏出手機。
“你說真的?”趙小懿轉頭詫異的看着他:“你沒聽出來我是在開玩笑嗎?”
恭玏無奈的嘆口氣:“你沒聽出來我是在涮你玩嗎?”
“……”
倆人穿出擁擠的巷子,拐個彎,來到一個略顯寬闊的小四合院前,趙小懿打開紅漆大門,恭玏跟着走了進去。
馬上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不大的四合院,但一走進去恭玏立刻就感受到不一般的熱鬧氣息:一個胖大嬸兒蹲在井邊搓衣服,倆大叔站在廂房門口唠嗑兒逗鳥,一個老大爺坐木凳上聽着收銀機裏的京劇,時不時還荒腔走板的跟着哼哼上幾句……整個大雜院每一個角落都透着濃厚的老北京生活氣息,光是這些景象就足以讓恭玏心頭小小一震。
“臭小子,你可回來了?”胖嬸兒見到趙小懿,笑的滿臉褶子,那笑臉沒有任何市儈的情感,有的只是幾十年鄰居質樸的老感情:“你奶奶在屋裏瞎捯饬呢,快去瞧瞧她,完事兒出來跟你嬸兒聊兩句。”
胖嬸兒說話就盯着站在趙小懿身邊的恭玏打量了好一會兒,這小夥子看着就是個驕傲的小少爺,還留一頭長發,沒個正經樣兒,渾身散發的都是拒人千裏的陰冷氣息。
趙小懿答應着胖嬸兒,跟院兒裏的長輩們一一打過招呼問了好,然後走進北面的一間屋子。
推開屋子虛掩的木門,一眼就看見在堂屋彎腰抹電視機櫃的老人家。
“奶奶!”趙小懿大叫着跑了過去。
老人家聞聲擡頭一瞧,看見是自己親孫子來了,上一秒還無精打采的臉蛋立馬喜上眉梢。
“寶貝兒?哎喲你可來了,想死奶奶了!我還以為你早就不記得我這老媽子了呢!”老人家開心之餘還有些激動,緊緊地抓着孫子的手不放。
“奶奶您說什麽呢,這段時間太忙了,都抽不出空來,您看我這不是一有空就緊趕慢趕的看您來了麽?”趙小懿攙着奶奶坐到沙發上,摟着奶奶佝偻的背脊,哄小孩兒似的說:“我可想您了,想的不得了,晚上都睡不着覺呢。”
“哼,我才不信你會想我,都快仨月沒來看我了……”說話間,老人家擡頭看了一眼跟門神一樣站在門口的恭玏,詫異道:“寶貝兒,這位是……”
趙小懿這才回過神來,見着奶奶光顧着高興,居然把他給忘記了。
“啊,這是我……”趙小懿尋思着該用什麽身份來定義恭玏,想來想去還是用最無公害的那個稱呼比較合适:“是我朋友。”
恭玏看着老太太盡最大努力擠出一個平易近人的笑臉。
聰明的老人家明顯看出了趙小懿的支支吾吾,眼珠子一骨碌,感嘆道:“嗳媽,這孩子長得真高啊,來來來,過來坐,”老太太朝恭玏招招手,讓他坐對面的椅子:“孩子想幹啥幹啥,把這兒當自己家就行,別客氣啊。”
恭玏淺笑着點點頭,坐在椅子上。雖然他什麽話都沒說,但只要他不搗亂,趙小懿就知足了。
趙小懿滔滔不絕的挽着奶奶的胳膊跟她說這說那,問她缺啥少啥,可不論趙小懿說什麽,她都回答的含糊其辭,心不在焉。
老太太不知怎麽回事,就這麽一直盯着恭玏看個沒完沒了,像觀賞古董一樣,逐分逐寸細細欣賞,生怕看漏了可惜似的。恭玏發現老太太眼神不對勁,像是在審視自己,看的他渾身不自在,又不方便直說,于是示意趙小懿自己出去抽根煙,走出了大雜院。
恭玏前腳剛邁出去,老太太就說話了。
“寶貝兒,這孩子确實不錯,長得也是真俊,跟個仙女兒似的,只是……”老太太露出難言之色。
趙小懿不知道奶奶要說什麽,更不懂她心裏想着什麽,問:“只是什麽?”
“我說了你可別怪奶奶。”
“您說。”趙小懿覺着哪裏不對。
“這性格孤僻半天沒句話我就不說了,反正結了婚以後都是你們小倆口的事兒,但這閨女的個頭兒……也太高了吧?奶奶看着快夠着兩米了,比你還高點兒呢,而且那說話的聲音……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男人呢。”老太太生怕寶貝孫子會生氣,邊說還邊試探性的看看他臉上的表情變化。
趙小懿聽完奶奶的話才恍然大悟,原來老人家把恭玏當成女生了,更荒唐的是還以為他是自己女朋友,老人家眼神不好,但也不至于光看恭玏過肩的長發就把他定義成……真是哭笑不得,怪不得剛才一直盯着人家瞅,真是夠丢人的。
趙小懿順了順氣,抱怨道:“奶奶,您都什麽眼神兒啊?怎麽男女都分不清呢?這麽高大一男人您楞給看成是女的?我也是服您了。”
老太太一聽,愣了愣,随即就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邊笑還邊輕拍腦門兒:“老喽老喽,穿針看報不行也就認了,今天居然生生把一大小夥子看成是姑娘,在我孫子面前丢臉丢盡了,呵呵……”
趙小懿摟着奶奶的肩膀愛昵的安慰了幾句,心裏琢磨的卻是另一回事,如果恭玏真是女生,那倒也蠻好看的……
下午,老人家簡單的做了四菜一湯招待恭玏,也就是很普通的幾個小菜,京醬肉絲、醋溜土豆絲、麻豆腐、紅燒帶魚外加一個白菜豆腐湯,都是地道的老北京菜。三個人坐在院子裏吃的津津有味,恭玏更是,一個人就吃了三大碗飯,最後連菜帶飯吃的幹幹淨淨,渣都不剩。
就這麽幾個随便走哪兒都能吃上的小菜,卻讓恭玏吃得回味無窮。從小到大,山珍海味八珍玉食他吃過無數,天上飛的地下跑的他根本不稀罕,唯獨這種懷舊的老北京菜叫他很是懷念,可能是因為這菜裏有一種家的味道,是他很少能品嘗得到的,所以很稀罕。
吃完飯,趙小懿把碗刷了,幫奶奶把髒衣服都洗完曬好,把屋子打掃幹淨收拾整齊,跟老人家膩乎了一會兒,差不多九點鐘才依依不舍的離開大雜院。
剛才在趙小懿幫自己奶奶幹家務活兒的時候,恭玏一直站在旁邊看着,不知為什麽,有種看到他另一面的感覺。平時跟自己在一起時的趙小懿就是一個嘴碎且說話不過腦子盡找抽的蠢貨,自從那晚上他喝醉之後,他在這幾天裏看到了不一樣的趙小懿,柔軟、體恤、嬌造、誘人……不知不覺就衍生出一股對趙小懿的好奇心,讓他還想看到更多,了解更多……突然他腦子裏冒出一個想法。
“你這是要去哪裏?”趙小懿看恭玏開車的方向不對,這明顯不是回家的路。
“帶你去個好地方。”恭玏朝他眨眨眼。
“什麽鬼地方?”趙小懿無法相信他說的話。
“對,就是個‘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