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項江明和周苒對視一眼, 然後做了個口型：“我去開門。”
項江明穿着拖鞋走過去，警惕地将門拉開了一條縫，前臺的服務員拿着一疊紙和一盒圓珠筆, 微笑着朝他鞠躬道：“先生, 耽誤您一點時間, 請您填下調查問卷。”
項江明背對着周苒, 手撐在門框上。
項江明身子沒動, 眉頭卻蹙了下, 整個人的氣質瞬間換了, 看起來陰沉可怕。服務員注視着他，喉嚨吞咽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才鼓起勇氣道：“先生，請您填一下調查問卷。”
項江明低沉沉道：“如果我不填呢？”
周苒走到項江明身後, 聽見服務員的聲音微微有些發抖，但還是堅持着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務：“天堂動物園的名氣是非常高的先生，明天還會有更多的旅客湧入, 如果您不願意填寫，這房間可能就要收回了，您就要提前回去了。”
說完後退兩步，仿佛是很害怕項江明的。周苒站在他身後，輕輕挑了下眉。
提前回去？
回去是肯定是不能回去的, 今天是進入副本的第一天, 夜幕也才剛剛降臨, 沒人知道晚上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項江明回頭看了一眼周苒, 顯然是想到一塊去了。
他輕輕聳了下肩, 伸手接過問卷。
服務員見他接了，才松了口氣, 笑眯眯道：“您房間有幾個人就要拿幾張哦。”
項江明又抽了一張出來。
服務員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項江明關上門，确認這問卷沒什麽問題後，才分給了周苒一張。
問卷是用質量很好的油性硬卡紙做的，拿在手裏有種房地産廣告紙的質感，兩面彩印，一面是動物園的線路介紹，一面是游客意見調查單。
周苒低着頭，輕輕念上面的字：“問題一，您對我園的排隊時間是否滿意？”
問題結束後，底下對應着有三個選項，一個是‘滿意’，一個是‘比較滿意’，還有一個是‘不滿意’。
兩個人看着選項，均是神色一變，剛剛還輕松的氣氛也逐漸緊張了起來。
這種時間送來的問卷絕不可能是普通的問卷，答案也不是随便勾一下那麽簡單。
項江明坐在床上盤着腿，認真地盯着問題看。
他剛洗完澡，身上還有點濕，棉T貼在後背上，映出輪廓分明的脊骨，而脊骨末端，那修長的脖頸彎着，下颚到臉頰處的皮膚幹淨又白皙。
周苒突然想，他或許是只白天鵝呢？
項天鵝用手指熟練地轉着圓珠筆，輕輕咬了下嘴唇：“我們一睜眼就在海豚館裏了，對吧？”
周苒這才發現自己走神了，點點頭，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嗯。”
項江明：“那我哪知道滿不滿意？”
周苒沒說話，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仿佛是在确認什麽東西。
項江明想了想，說：“既然一睜眼就已經進來了，排隊等待時間為0，那就是滿意，對吧？”
周苒：“也有道理。”
項江明嗯了一聲，自顧自地把頭一點：“确實是這麽個邏輯，那我打個挑吧！”
周苒伸手擋住了他的筆。
周苒說別着急，然後低頭又确認了下問題，試着換了幾個角度想了想。
片刻後，她擡頭問項江明：“你身上有門票之類的東西嗎？”
項江明搖頭：“我來的時候身上什麽都沒有，就連我往兜裏塞的火腿腸都消失了。”
周苒：“我也沒有。”她說着，将問卷翻開另一面，上面是整個園區的地圖以及入園時間和入園須知。
周苒目光掃過入園時間，上面寫着首次入園檢票時間為上午十點，她又回來看了看地圖。
地圖上顯示，動物園的總體結構是方形的，動物園檢票口到海豚館剛剛好是一條長方形的一條直線邊兒。
周苒：“十點入園，海豚表演時間是十二點，地圖比例在這兒。”周苒說着，伸出手，憑感覺量了一下地圖上的直線距離，“假設人類的步速是一米每秒的話，大概需要……”
周苒拿着圓珠筆，在手心上記下幾個數字。
項江明盯着她的手心，腦海中快速計算，然後道：“一小時五十七分鐘走到海豚館。”
周苒嗯了一聲，說沒錯：“從入園口到海豚館之間沒有車，這個行走的時間只能多不能少，應該不是巧合而是一種需要計算的提示性信息，按照這個推測，我們排隊的時間大約在三分鐘左右。”
項江明想了想：“三分鐘應該不算多吧，有時候食堂擠得話，打飯都要十分鐘呢。”
周苒：“不算，這個調查問卷調查的對象是我們，你第一感覺覺得不算多那就不算多。”
三分鐘也許對于某些業界精英來說已經算是非常長了，但對于經常要排各種隊的學生來說真的不算什麽，兩個人商量好後，在滿意那一欄打了勾。
打完勾後，兩個人默契地沉默了一會兒，确認了四周并沒有什麽變化後才繼續看下一個問題。
周苒：“問題二，您對于動物園的衛生狀況是否滿意？”
衛生狀況？
周苒迅速回憶起她撿起兔毛的時候。
當時的周苒并不知道那是兔毛，也不确定那是從別處飛來的還是從新人女孩兒身上掉下來的，故而她特意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這個動物園內雖然看不到任何的清掃人員，但環境保持的卻非常幹淨，就連草地都是澆過水的，綠油油的小草上沾着清亮的水珠，空氣泛着一股泥土清新的味道。
而縱觀這個旅館，設備是稍微簡陋了點，但也收拾的很幹淨，牆角處有些許破損的地方，也都用舊報紙小心地沾了起來，如果不是項江明煮面挪動了桌子，根本不可能看到牆角的破損。
周苒輕輕點了下頭：“選滿意吧。”
項江明嗯了一聲，無條件選擇相信周苒，提筆在滿意一欄潇灑地打了挑。
打完後，兩個人留意了一下周圍，依舊是沒有什麽事情發生。
項江明甚至開始懷疑這個問卷并不是死亡條件了，拿起問卷繼續往下念：“問題三……”
“啊——！”
項江明話音未落，尖叫聲從隔壁房間傳了出來。
這聲音嘶啞絕望，隔着牆也能聽出恐懼和凄慘，原本還在審題的兩個人立刻放下問卷，光着腳跑到屋門口，将耳朵貼了上去。
房間的隔音效果不算差，慘叫聲能傳來，但其他細小的聲音就被隔絕在外了，周苒為了聽得更清楚，毫不猶豫地打開了耳聰目明技能。
隔壁除了慘叫聲外，還有一種鋒利的指甲劃在地板上的擦擦聲。
項江明手落在門把手上：“食肉動物？”
周苒皺眉，立刻摁住他的手：“別出去。”
項江明似乎也打開了技能。
只見他躬身貼在門板上，皺眉認真地捕捉聲音，然後偏頭對周苒道：“爪子真的很利，很有可能是獅子老虎或是狼之類的食肉動物。”
周苒聞言，眉頭輕皺，不自覺地抿了下嘴唇。
周苒判斷自己是食草動物，是狼眼裏的一頓美餐，那一定也是其他食肉動物眼裏的美餐，這會兒盡量還是不要開門，也不要發出任何聲音才好。
過了一會兒，慘叫聲消失了，野獸爪子劃地板的聲音也慢慢停止，周苒抽了抽鼻子，聞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周苒沒記錯的話，隔壁房間住的是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應該是兇多吉少了。
空氣漸漸安靜下來，隔壁傳來野獸睡着了的鼾聲，周苒靠着門板，輕輕吐出一口氣。
周苒：“看來那個問卷也是能觸發死亡條件的。”
項江明嗯了一聲表示贊同。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項江明先開了口，語氣滿是擔憂：“你說，如果我們全變成動物了怎麽辦？”
周苒似乎早就思考過這個問題了，毫不猶豫地回答項江明：“那就是食物鏈的最頂端勝利，其他的全都死掉。”
項江明：“什麽是最頂端呢？”
項江明說完，周苒突然偏了下身子，歪頭看着他。
項江明吞了口吐沫：“怎、怎麽了？”
周苒：“你說，食物鏈的頂端是什麽？”
項江明神色變化幾下，随後瞳孔一縮，失聲道：“人類。”
進到這裏之後，尤其是知道每一個玩家都對應着一種動物之後，大部分玩家的思維就被局限在動物世界裏了，也就漸漸忘了，人類才是食物鏈的頂端。
周苒輕輕道：“是啊，人類最有本事，可以把森林之王關進籠子，能将野狼的獠牙一點一點磨掉，讓生活在野外的動物為了一口食物抛棄自尊，取悅人類。所以，食物鏈的頂端不是人類是誰呢？”
周苒的語調輕輕軟軟，聽上去溫柔且毫無攻擊性，如果不去認真關注話的內容，似乎真的是在誇獎誰。
但項江明站在旁邊，聽出了十足的諷刺感。
兩個人沉默着，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報紙上那個拿着禮帽謝幕的猴子。
項江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可能知道逃亡條件了。”
周苒點點頭：“對，逃亡條件就是活下去。”
既然來到了動物園，那就要按照動物的生存法則。人類的生活也許充滿了野心、貪婪以及欲望，但動物世界裏，第一要義就是存活下去。
麋鹿要跑的更快，獅子的爪子要更加鋒利，狼的獠牙要更加尖銳，不過細數這一切，不過只是為了存活。
在這個游戲裏，只有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生物才能存活。
食物鏈的頂端确實是人類，而他們現在就是人類，只要避免變成動物，那就一定能出去的。
項江明：“但如果隔壁是只獅子，我們都是食草動物，現在又沒有圍欄能攔住它，要怎麽才能避免被它吃了呢？”
周苒：“或許那個水母能殺了它。”
項江明睜大了眼睛，然後給周苒豎起了大拇指：“果然書上說的沒錯，人類和動物最大的區別就是會不會使用工具。”
贊同的彈幕同時也飄了起來。
[盧歐奇：沒錯，人優于動物的地方就是擁有主觀意識，能利用各種工具
用戶754458：而且越聰明的人類越懂得如何利用好工具，古代君王稱帝的要義不就是‘物盡其用，人盡其才’，會用人才能争得天下
飛翔的企鵝：工具人？
胖胖：哈哈哈哈哈工具人可還行
用戶2225748：是這樣的沒錯，但是某一部分人類太自大了，拼了命想證明自己優于動物，甚至奴隸動物，拿動物的尊嚴取樂自己
用戶888744：同意樓上！！！
盧克：同意，整個世界是一個命運共同體，人類不善待動物，就是不善待自己，如果還不醒悟，總有一天會遭到報應的……]
項江明誇完周苒後，便将頭偏了過去，眼裏閃過驕傲的神色。
項江明：怎麽樣，我這小學妹厲害吧，她厲害吧！
Alive坐在床上，輕輕揉了下眉心，淡淡道：正常水準。
項江明語氣激動：什麽叫正常水準！你家那個齊文越找到逃亡條件了？！
Alive聞言，不動聲色地看了齊文越一眼。
齊文越并沒有猜到逃亡條件。
但他顯然已經比其他人厲害很多了，已經意識到了這裏的人和動物一一對應，并拿着本子在分析每個人的特征。
齊文越拿着圓珠筆，神情略有些煩躁。
的确，這會兒能做到內心冷靜，甚至還能逐條逐利地分析出逃亡條件的人，一定是極有天賦的。
Alive第一次看見這個叫做周苒的小姑娘時，就見識到她的處事淡然，仿佛眼前所有血腥驚悚都發生在另一個世界一般，絲毫不為所動。但從這一點上，Alive就知道她今後一定是個不簡單的角色，所以才想邀請她來自己的隊伍……
項江明聽不見Alive說話了，覺得他理虧了，于是自豪地大聲道：行了行了，我不跟你争行吧，反正我學妹就是天下第一聰明！
Alive：……
項江明：你早點睡哈，我們這屋隔壁出來個獅子，你小心別把你個黃鼠狼叼走了！
Alive：？？！
我看你才像黃鼠狼吧！
周苒：“項社長？”
項江明回頭，還沒來得及收起笑意。
周苒：“在笑什麽？”
項江明總不能說他剛剛罵A神是黃鼠狼，于是笑着說沒什麽，然後拉上她歡樂道：“我們快回來做題吧！”
項江明說着，重新拿起了問卷念道：“問題三，以下哪個表演是最吸引人的？”
選項一共有三個，分別是‘馬戲表演’，‘奇異動物欣賞’，‘海豚表演’。
項江明的笑容僵了僵，偏頭問周苒：“馬戲是獅子表演，海豚我們看過了，奇異動物欣賞是什麽？”
周苒的神色也十分凝重，拿起手裏的問卷翻到反面，指着上面的‘奇異動物欣賞’一欄，冷冷道：“五條腿的牛，三條腿的雞，雙頭蛇……就是一些畸形動物欣賞。”
項江明喉嚨滾動了一下，拿着問卷的手有點僵硬：“這是道、送命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