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餘芒芒話音未落, 一副畫便憑空出現在他們身後的走廊裏。
畫中依舊是那位紅衣女人,只不過此時,那個女人活了過來, 扭動脖頸将眼睛對準他們, 漆黑的長發化為實質, 從畫中伸出, 只是一瞬間便纏上了餘芒芒和那個男人的腰。
周苒瞳孔微縮:“小華小數!”
兩只小紙人騰空而起, 身子漲大了許多, 口中噴湧出滾燙的火焰, 女人的頭發被火燒灼,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
雖然這根本阻止不了女人将人往畫裏拖,因為她的這頭長發又厚又長,且目的性十足, 就是要将人往畫裏拉,小華和小數的火焰不足以短時間內将它們燒灼殆盡,不過盡管如此, 這點時間也足夠餘芒芒反應過來了。
只見她手中燭臺一現,從燭臺底座裏抽出一把匕首,将纏住她的頭發一刀斬下,身子一滾掙脫了桎梏。
畫中的女人脖頸轉動,發出凄厲的哀嚎聲。
那個男人身上還纏着頭發, 他用手抓住門框, 半個身子都被扯了起來, 肌肉紋理被拉長, 痛苦地哀嚎道:“啊——救救我!”
那畫并不針對餘芒芒, 她斬斷頭發後立刻轉身往回走,剩下男人在身後哭喊。
“求求你, 救救我吧。”
“我還有一個女兒,我的女兒不能沒有爸爸!”
餘芒芒正往回走的腳步頓了一下。
但她的匕首是有冷卻時間的,用完就消失不見了。餘芒芒皺了下眉,從脖子上取下魚骨。
那條小魚眼珠轉動一下,發出淡藍色的光,魚嘴中立刻吐出了雨水。
但這次,雨水并沒有變成細針,只是那樣普通地落在了女人的頭發上。餘芒芒見雨水沒用便不再猶豫,收起魚骨閃進了屋裏,把屋門關上了。
屋外傳來一聲接一聲的慘叫,還有女人凄厲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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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芒芒皺皺眉,對豎着耳朵聽聲音的項江明和周苒道:“別管他了,睡覺吧。”
周苒問她:“哪裏傷到了嗎?”
餘芒芒搖頭:“一個七段的本而已,傷不到我,放心吧。”
周苒看她真的沒事,便重新坐回了床上。
項江明:“那個人要涼了嗎?”
餘芒芒攤了下手:“八成是涼了,我讓他擦那個畫的時候其實就覺得不對勁了,紅衣女人的脖子好像轉了,但又好像沒轉。現在想想就是轉了,太他媽吓人了。”
餘芒芒說完,彎腰把一片狼藉的地板收拾了一下,她把血跡用抹布擦掉,然後将抹布扔到了洗手間的地漏上。血水化開,順着地漏往下滲,餘芒芒不知道地漏通向那裏,以防萬一她還是彎下腰,把那抹布撿起來挂牆勾上了。
餘芒芒知道,如果是她自己過副本的話,她才懶得這麽細心,可現在她帶着兩個孩子,雖然那兩個孩子果斷、警覺,完全有能力活下去,但如果因為她的一些舉動連累了他們,餘芒芒心裏還真就過意不去了。
等她收拾好了以後,屋外的慘叫聲也停止了,只剩下女人的哭泣聲和沉重的喘息聲。
就在三個人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敲門聲咚咚咚咚響,急促又慌張,不像是鬼怪弄出的聲音,周苒疑惑道:“難不成他還活着?”
餘芒芒:“我去看看。”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個大家都以為他要涼的男人竟然真的活着!
他哭着央求餘芒芒開門,并告訴餘芒芒他是人不是鬼,剛剛那個畫裏的女人頭發被雨水腐蝕了,所以沒能把他拽進去,他現在不敢回自己的房間了,想在他們房間擠一擠。
餘芒芒打開了門。
瘦弱的男人見門開了,撲通一聲便跪下了,拉住餘芒芒的褲腿哭道:“你真是個好人,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餘芒芒嘴角扯了扯:“你可別,死了別拉上我就行了。”
男人哭道:“一定,一定不會,我要死也死一邊去,一定不會連累大哥你的!”
餘芒芒:“叫什麽名字?”
男人趕忙道:“裴豐年。”
餘芒芒:“你再說一遍,剛剛那個女人的頭發怎麽了?”
裴豐年戰戰兢兢地說:“被小魚吐出來的雨水腐蝕了,化成了很粘稠的一灘東西,我情急之下把那東西撿起來扔在了畫上,正好扔在女人的臉上,那女人捂住臉一個勁兒的尖叫,那副畫就倒下去了。”
餘芒芒:“我看看你的手。”
裴豐年趕忙擡起手,果然他的手也被腐蝕了,血肉模糊的手掌露了出來,指縫處已經露出了白骨。
餘芒芒:“竟然還有腐蝕性。”她皺眉,從床頭櫃上拿起一個紫色的塑料梳子走到窗戶邊。她拉開窗,将梳子伸出去,那塑料材質的梳子立刻萎了,縮成一個黏膩的小球,噼裏啪啦的,發出刺鼻的燒塑料味兒。
不管屋外下的是細芒還是腐蝕性的酸雨,總之就是不想讓玩家出去就對了。
餘芒芒關上窗戶,居高臨下對裴豐年道:“我很少救人,是你喊那句你的女兒需要父親我才讓你進來的,但你也最好掂量清,我能救你就能弄死你,你如果有什麽壞心眼的話趁早出去,不然只會死的更慘。”
裴豐年又跪下了,連連磕頭道:“大哥我真的不會那樣!”
“最好是這樣。”
餘芒芒的下馬威配合上她的長相真的很有威懾力,裴豐年就算有那麽一點壞心思也全都吓沒影了,一個勁兒地把頭往地上磕,磕破了一層油皮,血絲不斷滲出來。
餘芒芒就看着他磕,等他磕的什麽力氣都沒了,才開口道:“行了,那個床頭櫃裏有消炎藥,你自己上點藥,疼也咬牙忍着,別打擾別人休息聽見嗎。”
裴豐年連連點頭,一個勁兒的向餘芒芒道謝。
餘芒芒敷衍了幾句便躺下了。
裴豐年咬着牙給自己上完了藥,也不敢到空床上去睡,縮在窗子和床之間的縫隙裏抽搭了幾聲,然後累的睡着了。
周苒低聲道:“項社長。”
項江明:“怎麽了學妹?”
周苒輕咳一聲:“不太對勁。”
項江明:“嗯,我也覺得,如果我和他都将血弄到了畫上,且都活下來了,那這死亡條件未免太不嚴謹了。”
周苒:“是的,所以我想,如果将血沾在畫上根本不是死亡條件呢?這裏從沒有人說過确切的死亡條件,一直是咱們在猜測而已,萬一,我是說萬一,被拉進畫裏才會給出提示信息呢?”
項江明:“但這太冒險了。”
周苒:“是,但什麽都不做也是一種冒險。我們明天去三層看一看吧,如果什麽都沒有發現的話,必須從畫上下手了。”
項江明嗯了一聲,“到時候我進去吧。”
周苒:“好。”
項江明嘴巴癟了癟:“你怎麽這麽爽快啊。”
周苒:“我也去。”
項江明聞言,瞬間淚眼汪汪,拉住她的手臂抹眼淚:“姐姐你真好,但是如果有什麽危險的話,請讓我來保護姐姐吧!”
餘芒芒睜開一只眼,喂了一句:“你倆誰都不用去,趕緊睡覺,演什麽黃金檔狗血劇呢!”
項江明吐了下舌頭,“她沒睡啊,我以為她睡了。”說完朝周苒呲牙笑了笑,說了句學妹晚安,然後一頭紮進枕頭裏睡了。
餘芒芒:“他高三?”
周苒:“嗯。”
餘芒芒:“讓他志願填戲劇學院吧,保證錄取。”
周苒猜到餘芒芒會這麽說了,但還是沒忍住笑了,說我會建議他去試試的。
餘芒芒說完也閉上了眼。
不一會兒,均勻的呼吸聲從兩邊傳來,餘芒芒和項江明都睡着了,只剩下周苒眼睛還睜着。
周苒每天的睡眠需求時間并不長,而且昨晚聽着項江明的吹奏聲入睡的,睡得很沉,故而這會兒并不是很困,于是盯着天花板出了會兒神。
一直到清晨四點半,周苒才把眼睛閉上了,可剛閉上一會兒,耳邊卻隐約傳來争吵的聲音。
聲音似乎是從三樓傳來的,分別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男人在哭,嘴裏不斷重複着‘為什麽’‘我不夠愛你’‘比我好!’之類的話。
這聲音時遠時近,很難捕捉,若不是她現在醒着根本聽不到那個聲音。周苒皺眉,果斷地開啓了耳聰目明的技能。
那聲音依舊很小,但終于是清晰了。
男人哭聲壓抑,控訴道:“為什麽這樣對我!”
“我難道不夠愛你嗎!”
“他哪裏比我好,為什麽要離開我!”
“不,你永遠不會離開我的,我要你愛我,留在我身邊,只愛我!”
随後,女人便開始尖叫,有銳器刨開皮膚的噗嗤聲,還有手掌拍着地板的求饒聲。
周苒眉頭鎖的越來越深。
這些聲音持續了大概五分鐘,随後就消失了,一切又恢複了平靜,只有屋外的雨還在嘩嘩地落。
周苒思索了片刻,叫醒了項江明。
項江明睜開眼:“怎麽了?”
周苒:“我們上去看看吧。”
項江明沒問那麽多,嗯了一聲就坐了起來,跟着周苒往外走。
天還沒亮,兩個人輕着手腳走出來,順着二樓的樓梯慢慢往三樓挪。
周苒将剛剛聽見的聲音告訴了項江明。
項江明:“你是說,男主人被女主人綠了?然後男主人惱羞成怒殺了女主人,但他又發現他愛她,所以創作了那麽多的雕塑和畫來留作紀念。”
周苒:“大概是這樣的。可我總覺得,雕塑和畫并不是相同的畫風,雕塑的臉很清晰且女人的身子大都殘缺不全,但畫裏的臉卻模糊,身體完整,似乎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周苒頓了頓,然後道:“項社長,我想印證一下一個猜想。”
樓梯上聽不到外面的雨聲,四周非常的安靜,仿佛黑暗将聲音全都吸走了,兩個人的周圍陷入了無邊的死寂。
項江明頭皮一陣一陣的發麻,揉着胳膊道:“你是說,雕塑和畫分別出自男主人和女主人之手?”
周苒:“嗯,如果女主人是被男主人殘殺了,那她做出的畫裏有提示信息這個猜想就可以成立。”
項江明:“我們逮住男主人問問?”
周苒:“問他他未必會說。”
項江明:“要不咱們威脅他,罵他活該被綠,然後當他面兒砸他雕塑。”
周苒:“……”我似乎知道你的解題思路為什麽都很新穎了。
項江明:“那怎麽辦?”
周苒默了片刻,考慮了一下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的嚴謹性,然後對項江明道:“項社長,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晚來的時候,傭人說創作者都不喜歡被其他人影響,讓我們未經允許不要輕易打擾。我一直覺得,這個信息沒有那麽簡單。”
項江明:“創作者不喜歡被打擾,不就是提示我們不要上樓嗎?”
周苒:“沒錯,但他也提醒了我,創作是不能被互相打擾的,那是不是男女主人就不會共用一間畫室。”
項江明瞳孔縮了一下,順着周苒的思路想了下去。
項江明:“所以,我們只要去看一下樓上有幾間畫室,就知道雕塑和畫是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了。”
周苒:“也不能完全确定,我們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