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下子死掉了兩個同伴, 武青連一點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錄音機又播放了一遍音樂,他依舊愣在原地,手裏捏着那個要命的木偶。
這東西就像一個定時炸彈, 既不能扔掉, 又不敢拿着, 恐懼降臨的瞬間, 武青感覺自己被抛上了天空, 眩暈襲來之前, 靈魂被硬生生扯成兩半, 整個人都在發抖。
齊文越提醒他:“先到床上去,不然你會立刻死的。”
突然有人說話,武青被拉回現實,他吓得一個激靈, 差點扔掉手裏的東西,他額頭上的汗珠已經快要掉下來了,步伐像一個醉漢, 渾渾噩噩地趴到了床上。
随着錄音機音樂的播放,厚厚的紅色窗簾抖動了一下,自動遮住了月光。
昏暗的黃燈下,已經分不清哪裏是染料哪裏是血跡,女孩兒小聲的抽噎也不見了, 詭異的氣氛再次充滿整個房間, 只有錄音機裏的女聲還歡快地捏出輕柔的聲音。
“小朋友們, 我們一起來玩睡前小游戲吧, 大家都躺好了嗎?”
“沒有人說話就是躺好啦, 現在游戲開始——321,我們都是木頭人, 不許說話不許動。”
最後一個‘動’字像是死亡的螺號,拉的異常長,周苒頭枕着小小的枕頭,眼睛望着頭頂的天花板。
這次沒有人往下跑,甚至連聲音都沒有,玩家們恨不得連氣都不往外喘,所有人都直挺挺地躺着,整個房間安靜的如同一片墳墓。
周苒本以為,這次會和上次一樣,錄音機聲音落下就結束了,可這次,錄音機卻一直沒有發出游戲結束的信號。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
十分鐘過去了,錄音機還是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反而是頭頂的天花板,再一次響起了拍擊手掌的聲音。那聲音很緩,間隔很長,伴随着拖布劃過地面的聲響。
周苒皺眉,仔細聽着樓上的動靜,腦子快速思索為什麽會這樣。
是機器壞了?
Advertisement
還是死亡機制刷新了?
與此同時,周苒的直播間裏,彈幕都快要瘋魔了。
[将息不息:我要窒息了,有沒有人說句話!
羅飛飛:這個聲音太恐怖了,我他媽在屏幕外聽都毛骨悚然,想象不到三維立體環繞是什麽感覺,太心疼小姐姐了
用戶5894587:窒息,我覺得我整個人都不好了,但是現在不能退出,看一半會做噩夢的……
用戶4878889:可我怎麽感覺小姐姐不害怕,還有現在應該叫小妹妹了吧,太小太太太太可愛了,想抱!
小蠻腰:真的漂亮,像個瓷娃娃似的,我一個女生也快不行了,好像抱在手裏rua!
嚕嚕嚕:咳,樓上幾位,每個國家都有一套完整的刑法
小飛飛:這可是暴力劃開男嬰肚皮的小姐姐,我賭她不害怕!
清風and風情(大大會員):這種程度?老粉告訴你們,小問題,小場面,攤手/攤手/攤手/
魚響:這次能解鎖劇情嗎,我想看!!!讓我氪,嘤嘤嘤!
魯芝之:kkkkkk,有東西進來了!]
突然,門被風吹開了,周苒本以為是那個女人進來了,但轉動眼珠看向門口時,卻什麽都沒有看到。
可分明是有什麽進來了,因為地板上再次傳來拖布滑動的聲音,只是這次,周苒的技能時間還沒有過去,耳朵異常的靈敏,很快就聽出了聲音哪裏不對勁兒。
這不是拖布劃過地面的聲音。
因為拖布的質地沒有那麽細膩,反而像是一張人皮在地面上趴着,那個拍手掌的聲音就是朝前挪動的動力,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麽他們在那個房間裏看到暗紅色的,拖拉屍體一般的痕跡。
之所以聽錯了,是因為周苒聽到了辟辟啪啪的水聲,便理所當然地以為是拖布在拖地,但現在看來,應該是鮮血汩汩而出後摩擦在地板上的聲音。
啪,啪,啪。
這聲音并不是漫無目的,而是順着一個方向往前走,它離周苒越來越遠,故而周苒慢慢看清了地上的東西,但在看見的一瞬間,饒是她經歷了幾次血腥場面也倒抽了口氣。
那也許不能算是一張人皮了——破碎的肢幹被什麽東西硬是縫在了一起,肚子上的肉塊可能是找不全了,就用一些黑乎乎的棉花塞上,歪歪扭扭的黑色針腳在昏黃的燈光下像是一群黑甲蟲,蠕動着身軀往前挪動着。
這東西只有幼兒大小,渾身上下只有一個手掌還隐約有些人樣,用一點微弱的摩擦支撐着殘破的身子向前走,骨頭已經完全沒有了,只有一塊一塊拼接起來的碎肉。
它一邊挪,一邊咯咯地笑着,嘴裏念叨着。
“你要和我玩嗎?”
“你要和我玩嗎?”
“你要和我玩嗎?”
接下來,這鬼物說出了讓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話。
“武青,你要和我玩嗎?”
武青被點了名字,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炸開了,心跳快的驚人,就快要把胸腔捅個窟窿!
他終于忍不住了,崩潰地大喊:“誰他媽要和你玩,滾!”
小東西愣了一下,碎肉抖了抖,濺出黑色的血,然後擡起它凹癟的頭顱盯住某處,幽幽道:“武青,再說一遍,你要和我玩嗎?”
許朗躺在床上,聽着這個聲音,只覺得自己快要炸了,陸擎和齊文越也露出了不适的表情。
項江明歪着頭,和周苒動作一致,看着那小東西爬到武青床底下,擡起頭想叫武青陪它玩。
此時此刻,周苒的眼睛異常清楚,能看到十分微弱的細節,那小東西空洞洞的眼睛看的并不是武青這個人,而是武青手裏的木偶!
它空洞的眼睛對着武青手裏的木偶道:“武青,你要和我玩嗎?”
小東西說着,順着床板将身子貼了上去,就好像蝸牛緩緩爬過桌面,留下一條黏膩的痕跡,武青也顧不上游戲不游戲的了,啊啊的大叫着,擡腳就把它往下踹,那東西被踹稀碎,肉沫濺的地板上哪裏都是。
武青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他收回腳的時候還松了一口氣,他以為那東西‘死’了,以為自己不會再有事情發生了,可下一秒,那道詭異的童聲再一次響了起來:“武青,原來你不想和我玩啊。”
“原來,你不想和我玩啊。”
四散開來的肉塊迅速拼接在了一起,随着腳上的碎肉拼接完畢,這個殘破的小東西竟然站了起來……
那是一個男童的樣子,他伸出沒有骨頭的手在半空中虛虛一抓,武青的木偶便自動落入了他的手中。
風将窗簾吹起,投入冷冷的月光,周苒知道,這是這個副本示威的方式,就是讓其他的所有玩家都一起見證慘烈的死亡,而已經被奪走木偶,甚至有些神志不清的武青,很有可能要涼了。
“既然不想和我玩,那為什麽還要騙我呢,我好疼啊,武青哥哥我好疼啊,我身上所有地方都碎了。”
武青癫狂地推拒它的身子:“你不要、不要過來,還給我,把那東西還給我!”
可男童根本不理會他,還繼續說着:“我疼是沒有關系,我感覺不到疼了,可爸爸縫我的時候掉了很多眼淚啊,他的心該有多疼才會掉那麽多眼淚啊。”
這男童像個泥鳅,雖然沒有骨頭,但手指關節可以活動,他低頭親吻了一下木偶,眼淚也落了下來:“不想和我玩的話,為什麽要騙我。”
男童伸出手指,在木偶的臉上痛苦地劃了一個叉。
男童停下手的時候,有一個什麽東西從木偶裏飛了出來,周苒看着像是一片薄薄的紙片,還有一閃而過的淡藍色的光。
但這一幕太過于迅速了,紙片剛騰在半空中立刻燃燒了起來,在沒有技能的旁人眼裏,只看見了一個火球突然騰空而起。
火球慢慢脹大,将武青的身子包裹住。
接下來,武青的喉嚨發出難耐的吼聲,再然後,他整個氣管都被灰燼和碳質堵住了,發不出一點哀嚎的聲音,但瞪大的眼睛能感受到他異常的痛苦,他脖子扭動,四肢胡亂蹬着,臉色從蒼白變成了青紫。
“不和我玩的話,那你就永遠留在這裏吧。”男童将木偶抱在懷裏,然後轉身趴了出去。
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下,武青倒了下來,他身子佝偻着,宛若一個僵屍一般沒了呼吸,而他痛苦的臉上,浮現出一個鮮豔的、妖異的紅叉,正是男童用手指上的鮮血畫上去的那個。
音樂再次緩緩放出,播報員宣布游戲結束,讓小孩子們乖乖睡覺,音樂結束,那個女人再一次走進來,就像昨天晚上一樣,一邊嘟囔一邊處理武青的屍體。
她在看見武青臉上的紅叉時還輕輕嘆了口氣,嘴裏反複說着‘可憐的孩子’,然後離開了房間。
到現在為止,屋子裏只剩下11個孩子了,所有人都戰戰兢兢,都對木偶充滿了恐懼。
畢竟現在看來,丢掉它會死,拿着它也會死,只要沾上了就會死……
女人離開後,周苒便睜着眼睛,偏頭看項江明。
項江明的小背帶褲滑下來一條帶,也偏頭看她,他的身上手臂上都沾着血,還有白皙的耳廓上也有幾滴血跡,周苒皺皺眉,想提醒他擦掉,但項江明豎起手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于是周苒用口型道:“把它們擦掉吧。”
項江明揚了揚下巴,用手拍了拍胸膛:“沒關系,這是保護過校花的勳章。”
周苒:“擦掉。”
項江明:“不,這是我的榮耀……”
周苒:“我暈血。”
項江明癟了癟嘴,把枕巾拆下來,使勁兒擦了擦身上的血跡。這血跡很容易就擦掉了,并沒有像陳子明一樣怎麽也擦不掉。
周苒松了一口氣。
別的床上有人開口說話了,哭聲和商量線索的聲音都響了起來,項江明這才坐起來開了口。
項江明:“你剛剛看到了吧,那個木偶裏有車票。”
周苒也支起身體,輕輕點點頭:“看到了,但是那個男生并沒有拿到車票,反而死了。”
項江明:“我要是被那樣踹一腳我也不給他票。”
周苒想了想,是這個道理。
現在想要拿到車票的話,應該是要拿着有自己臉的木偶去找那個孩子換車票,如果是自己輕易掰開木偶,只會落得個四分五裂的下場。
兩個人說着,許朗左邊的那個女孩兒突然動了動。
周苒的耳朵非常靈敏,敏銳地察覺到那個有些營養不良的女孩兒是在朝他們這邊移動。
那女孩兒豎起耳朵,想要聽他們的對話,而她挪動身體的時候非常的輕,就好像氣球在被褥上磨蹭,根本沒有實體一般詭異無比。
說完正事的項江明本來想說兩句那小孩兒好詭異,自己好害怕求校花安慰之類的話,可話剛到嘴邊,耳尖兒突然輕動了一下,然後突然眉毛一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感情真摯,擡手抹了抹眼淚:“唉,剛剛那個小孩子太可憐了,那個人可真過分,還用腳踢他,簡直不是人!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會好好和他一起玩,他那麽可愛,那麽天真,一定是很好的小朋友!”
“……”
周苒沒他那麽感情到位,怕說多無益,于是簡單明了道:“我也是。”
許朗在一旁聽的一頭霧水,直到一只冰涼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臂。
他轉過頭,看見今天一直和他搭伴兒的女生小霏正隔着床鋪幽幽地看着他。
“怎麽了小霏?”
小霏問他:“如果是你,你願意、和那個小朋友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