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簡夏走後,虞出右把吉他收回琴房,好半天沒出來。空曠的客廳裏就剩簡茉和何慕二人,兩廂沉默,各懷心思。
按理說,簡茉這樣的出身不該在意一個保姆才對,可是耐不住自己的弟弟今天好幾次提起這個人,她很難不被勾起興趣。
“你叫何慕對嗎?”簡茉問。
何慕正在收拾茶幾,聞言擡起頭,對上她溫柔的注視,“對、對的。”
即便她再溫柔端莊,面對她何慕卻無法不緊張。已經知道她就是虞先生的未婚妻子,何慕腦子傻,卻止不住自己心裏咕嚕咕嚕直冒酸泡泡。除了酸,何慕對她更多的,還有愧疚。
簡茉笑着撥了下頭發,“你今天多大啦?”
何慕規規矩矩站着,手裏攥着抹布,“我……再過一個月就滿二十一歲了。”
“哦。”簡茉點點頭,“比夏夏小兩歲。”
“夏夏”這個稱呼,簡直像是兩把錘子在何慕心上鑿坑。
這時,虞出右從琴房出來了。簡茉踩着高跟鞋站起身,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虞出右臉上沒有絲毫情緒,看未婚妻的眼神也沒有溫度,只是朝她伸出一只手,“時間不早了,休息吧。”
簡茉白嫩的手遞到他掌心裏,兩片睫毛蓋住了眼中的羞赧,乖順柔情,惹人憐惜。
虞出右拉着未婚妻的手走上樓梯,半途停下腳步,回過身對何慕說:“準備一套新的洗漱用品送上來。”
何慕直愣愣地看着那一對璧人同上樓梯的背影,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應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把洗漱用品翻找出來送上二樓的,整個過程中,他就像個沒有意識和思想的木偶。
虞出右的房間,他進來過一次。忘不掉那一晚,虞出右從噩夢中驚醒,後半夜在他懷裏像個孩子一樣睡去。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虞出右毫無防備的模樣,卸下平時的冷漠和威勢,那樣的睡臉真的就像個孩子。而第二天早晨,虞出右是怎樣把他掌控在身下進行掠奪的,他同樣記得清清楚楚。
今晚,那張承載着特殊記憶的大床,是虞出右和簡茉的愛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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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發什麽呆?”
何慕腦子裏轟的一聲,意識到虞出右在和自己說話,才發覺自己送完了東西,竟站在門口望着那張大床發呆。
擡頭,對上虞出右烏沉沉的眼眸,那裏面沒有自己渺小的倒影,什麽都沒有,好似萬物穿不進去也透不出來,深得可怕。
“我、我下去了。”何慕不敢再看,低着頭匆匆跑了。
在他身後,虞出右深深皺起了眉頭。
何慕平躺在床上,雙手緊攥被角,黑漆漆的四周,黑漆漆的眼,他盯着上方一動不動。
虞先生和簡小姐就在他上方左邊一點點的位置。
他們現在在做什麽?
何慕忽然有種上面的兩具身軀會掉下來把自己壓死的恐慌,一咕嚕翻爬起來,從床頭櫃的書包裏拿出媽媽的遺物握在手中。
“媽媽……”他吸了吸鼻子,坐在地上喃喃自語,“媽媽,我……我不喜歡他了,那樣不對,我再也不喜歡他了好不好?媽媽,嗚……”
清晨,何慕被生物鐘驚醒,做早餐的時間到了。他掀開被子從床上起來,趿着拖鞋想去衛生間,卻頓在門口,回過頭往房間裏一望。
昨晚明明是靠着床頭櫃睡着的,難道他記錯了?
今天是工作日,六點,虞出右和簡茉準時從二樓下來。
何慕把早餐端上桌,忍不住偷看了簡茉一眼。她看起來神色有點疲倦,完全沒有被疼愛過後的容光煥發。如果說昨晚進來的她是彩色的明亮的,那麽現在的她就是灰的暗淡的。
當然何慕不懂這些,像往常一樣布好菜就退到角落裏站着待命。
他努力克制自己想去看虞出右的沖動,最好一眼都不要看。
餐桌上的氣氛過于沉默和壓抑,為了緩解,簡茉微笑着問:“何慕不和我們一起吃嗎?”
她剛說完,虞出右就開了口:“何慕,聽見沒,過來坐下。”
何慕慌忙說:“不不,不用了。”
他只是個保姆,怎麽能跟雇主和客人同坐一桌?
簡茉原本也就那麽一問,見何慕拒絕,就想說點別的,誰知虞出右把筷子不輕不重往桌上一扣,一字一頓重複道:“我讓你過來坐下。”
何慕不敢再拒絕,隔了一張椅子的距離,輕手輕腳地坐到虞出右旁邊。
虞出右把整整兩籠小籠包推到何慕面前,“吃。”
何慕不看他,伸出絞得通紅的手指,小心翼翼拿了一個包子,低着頭小口小口吃。自己做的食物味道自己最熟悉不過,可是何慕現在完全嘗不出味道來。
吃完一個包子,何慕戰戰兢兢擡起頭,驚訝的發現,虞出右竟然側着身子,評估一樣東西似的,一動不動盯着他看。
“吃啊。”他說。
何慕不知所措,只能再去拿一個包子。
就這樣一連吃了四個包子,虞出右仍是那麽盯着他看,讓他繼續吃。
何慕平常飯量就小,胃裏根本撐不下那麽多東西,緊張地看着虞出右,近乎哀求地把又一個包子送進嘴裏。
一旁的簡茉察覺到不對勁,伸手搭在虞出右肩上,“阿右,你不要為難何慕嘛,我看他已經吃不下了。”
虞出右這才轉正了身子,看她的時候唇邊揚起一抹諷刺的笑,“不是你讓他吃的嗎?”
簡茉一怔,莫名地與他對視。
“簡茉。”虞出右喝了一口橙汁,不緊不慢地說,“你需要把自己的位置擺正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簡茉剎時臉色蒼白。
虞出右思考了片刻,用陳述事實的語氣說:“你唯一的任務就是好好準備将來怎麽當虞太太——消費、打扮、生孩子。至于別的,不管是現在還是将來,在虞家,沒有你多嘴的餘地,我這麽說你明不明白?”
簡茉像是受了莫大的打擊,瞳孔都有點渙散了,“阿右,你……你怎麽……”
虞出右微微一笑,溫柔地說:“簡茉,你應該清楚我爸為什麽挑中你家聯姻,而我又是為了什麽肯賣這個面子給你家。”
他伸手抽了張紙巾,蓋住簡茉因為顫抖灑在裙子上的牛奶,“在外人面前難免需要逢場作戲,私底下咱們就別演了,你累,我也很累,你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