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祭神 (1)
呼啦啦的水聲從門窗縫隙中傳出,玉涼蘅站在隔間門口,不禁咽了下口水,漂亮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個來回,渾身有些難以自控的燥熱。
想進去。
玉涼蘅凝視着門縫,手幾番起落,最終也沒敢直接推門而進。
好歹是個有頭有臉的人,如此貿然進入,臉皮再厚也無地自容。
不過進不去,稍微看一眼總行吧……
玉涼蘅神色肅然的擡起手,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在窗戶紙上戳了個洞,又圓又小,剛好能夠看清裏面的情況。
玉涼蘅一本正經的把臉湊了上去,眼睛剛對準小洞,便瞧見了讓他抓心撓肝的一幕。
朝黎坐在浴桶中,雪白的後背正對着門口,胸口往上的部位被蒸騰的水霧熏的微微發紅,極其誘人。
他将頭發撩到一側肩上,幾縷發絲被水沾濕,貼在了白皙的肩上。手不停往身上撩着熱水,圓潤的水珠順着後背輪廓滑落,每一滴,都正好落進了玉涼蘅心坎裏。
興許是洗澡洗的太開心,朝黎的貓耳朵露了出來,支棱棱豎着,時不時抖兩下。
約莫過了一炷香,朝黎突然伸了個懶腰,呼啦——從浴桶中站了起來。
朝黎偏瘦,但也不是瘦的只剩骨頭的那種。腰身勁窄,身上該有肉的地方,一處沒少。腹肌雖不明顯,但摸上去還是挺有感覺的。
起身的那一剎,水珠順着後脊背簌簌流了下來,月光透過窗棂映在他背上,好看的讓人心顫。
雖然只是看,但玉涼蘅已經渾身像火燒一樣。
眼見朝黎要出浴桶,玉涼蘅恐被發現,轉身離開時,腳下一亂,直接踢在了裝滿熱水的木桶上,不禁吃痛悶哼了聲。
“誰在外面?”朝黎顧不上擦,抓起裏衣胡亂一穿,而後便直接光腳沖出了門。
看見正對面那道高挑的身影時,朝黎把濕噠噠的頭發從肩頭撩回了後背:“玉涼蘅,你在這兒做什麽?”
玉涼蘅假裝無事發生,冷靜轉過身,面無表情的指了指門口那桶熱水:“村長兒子讓本君幫你送你熱水。”
朝黎看着腳邊那只水桶,失笑:“我請他幫忙,他膽子倒挺大,敢來支使你。”
玉涼蘅眼神一凜,不悅道:“本君又不是死的,有必要請他幫忙?”
朝黎道:“你方才跟洛邪在房裏問話,沒好意思麻煩你。”
青遙鎮神祠一行,他跟玉涼蘅的關系确實突飛猛進,但興許是猛的太不真實,以至于他如今有些提心吊膽,幹什麽都怕會太過分,惹玉涼蘅讨厭,畢竟沒睡過,更沒成婚,誰知道他什麽時候會碰上個比自己更好的,然後把自己踹掉。
玉涼蘅冷哼了聲:“強詞奪理。”
這話朝黎就聽不懂了:“我實話實說,有理有據,怎麽就強詞奪理?”
玉涼蘅正要解釋他是怎麽強詞奪理,目光無意一瞥,看見了朝黎胸口若隐若現的兩點微不可察的小虹凸啓,嗓子瞬間一幹,瞳孔也縮成了一個小點。
朝黎方才沒擦身上的水,便穿了衣裳,此刻薄薄的一層雪白裏衣已經被水洇的七七八八了,纖薄的布料緊貼着皮膚,渾身上下都透着濃郁的引誘氣息,随時都能誘敵深入。
朝黎被他看的渾身發癢,正要問他為什麽只看自己不說話,剛張口,突然一愣:“玉涼蘅,你怎麽流鼻血了?”
玉涼蘅恍了會兒神,方才反應過來,連忙掏出手帕擦了起來。
朝黎擔心,想上去幫忙,剛邁步,就被玉涼蘅伸手拒之一步之外:“你別過來!離本君遠點兒!”
“……”朝黎茫然,不是吧,剛擔心他有朝一日會厭煩自己,把自己給踹了,這一天來的也太快了!
朝黎咽不下這口氣,非要過去看看不行,他剛靠近一些,玉涼蘅另一個鼻孔也流起了血。
朝黎:“……”我不就離你近一點,至于氣成這樣?
朝黎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後,又失落的縮了回來:“算了,你自己擦吧,我走了。”
朝黎不開心的看了他一眼,轉身準備回屋拿衣服,剛擡腳,身上突然一暖。
玉涼蘅把他自己的外袍裹在了朝黎身上,兩只袖子一系,直接把朝黎給捆成了個筒子:“讓你別過來你還過來,這下好了,兩邊一起流,你知道本君的血多值錢嗎?”
朝黎還懵圈兒着,就被玉涼蘅打橫抱了起來。
玉涼蘅抱着他,冷聲道:“本君一滴血,能抵凡人十年陽壽,你自己好好算算,方才你不聽話執意靠近本君,到底殘害了多少生靈。”
“啊?”朝黎越聽越迷,“你流鼻血,關我什麽事?”
還殘害了多少生靈,說的跟真的似得……
玉涼蘅垂眼看着他:“若不是你太不矜持,本君也不會流鼻血。”
“我哪裏不矜持了?”朝黎震驚道。
他剛說完,玉涼蘅就抱着他走了。朝黎:“你抱我去哪兒,我衣服還沒拿呢!”
“衣服待會兒派木偶來拿,你做的孽,你負責,先回房幫我洩火。”玉涼蘅一邊說,一邊朝卧房走去。
朝黎傻了,剛才罵他不矜持,現在又說要回房洩火,該不會要關起門揍他吧?
朝黎吓得一個激靈縮回了原形,直接從玉涼蘅包的衣服筒子裏鑽了出來,直接跑到了屋頂。
玉涼蘅手裏倏地一輕,他幽幽擡眼,看着月光下驚恐的小黑貓:“……”
忽然好想打人啊。
“你給我下來!”玉涼蘅忍怒道。
朝黎縮着腦袋:“我不。”
下來你就要拿我洩火,傻子才下來。
玉涼蘅:“你不下來,我就上去了。”
朝黎切了聲:“你上來啊,你上來我就跳下去。”
玉涼蘅攥緊拳,咬牙道:“別逼我動手。”
朝黎尾巴直直翹起:“承認了吧,你就是要對我動手,玉涼蘅,別仗着你長得好看就為所欲為,實話跟你說,就你這一言不合就動手的脾氣,也就我喜歡你,所以才受得了,換成別人,早唾沫星子把你淹死了。”
雖然朝黎親口承認了他喜歡自己,但還是好生氣……玉涼蘅強行壓制住怒氣:“朝黎,我數三個數,你再不給我下來,我真動手了,三、二。”
“一”還沒數,村長兒子突然出現,茫然看着站在屋頂上與玉涼蘅對峙的朝黎:“這是誰家的小黑貓啊,長的真可愛。”
救星來了!朝黎沖着村長兒子,奶聲奶氣的喵了一聲,然後兩眼驚恐的瞅了瞅玉涼蘅。
村長兒子沖玉涼蘅不好意思的噓了聲,爾後小聲道:“玉公子,你好像吓着他了。”
玉涼蘅雖然脾氣不好,但也沒有對無關之人發脾氣的習慣,他冷聲道:“那是我的貓,他是故意裝可憐騙你的。”
村長兒子不解:“可玉公子來時并沒帶貓啊。”
玉涼蘅正要解釋,剛張口,朝黎便跐溜從屋頂上跳了下來,但沒等玉涼蘅伸手去抓,又後腿一蹬,撲進了村長兒子的懷裏,然後渾身縮成一團,怯怯看着玉涼蘅。
村長兒子被朝黎真摯的演技打動了,再同玉涼蘅說話時,語氣也硬了幾分:“玉公子,他真的很怕您,就沖他這反應,恕我真的不敢相信他是您的貓。”
他剛說完,朝黎就十分配合的甜了甜村長兒子的手背,一副想跟他走的小可憐樣兒。
不過,不甜還好,一甜,弄巧成拙,徹底把玉涼蘅給惹毛了。
玉涼蘅沖村長兒子露出一個陰恻恻的笑:“這真是我的貓,只是他方才闖了禍,被我罵了一頓,故而才如此,公子不要誤會。”
雖然玉涼蘅的笑怪怪的,有些讓人後背發涼,但這套說辭也不似作假,他确認道:“當真?”
玉涼蘅十分真誠的點點頭。
村長兒子見狀,心真的動搖了,朝黎連忙沖他喵了兩聲,大哥,你內心堅定點不行嗎?!
但他想多了,村長兒子的內心就是個面團,一捏就軟,沒等玉涼蘅再往下說,他便将貓送了出去,還一本正經的叮囑道:“我聽人說,黑貓有靈,再加上他如此可人,玉公子一定要善待他才是。”
“我會的。”玉涼蘅一臉誠懇道。
村長兒子就這麽輕易的被玉涼蘅打動了,哪怕朝黎不停沖他賣慘的喵,他也沒眨一下眼睛。
看着村長兒子離去的背影,朝黎有點傻眼,大哥,你是玉涼蘅的托兒吧!
玉涼蘅看着懷裏的黑貓,順了順毛:“你不是挺能賣慘麽,繼續啊。”
朝黎弱弱哼了聲,絕望的縮成了個黑毛球。
是巴掌還是拳頭,放馬過來吧,小時候連棍子都挨過,怕個屁!
玉涼蘅見他不說話,挑了挑眉,抱他進了卧房。
被玉涼蘅放到床上後,朝黎就四仰八叉的躺平了,毛乎乎的肚皮一起一伏,閉眼決絕道:“你要怎麽揍我,随你便吧,不過別打臉,臉打壞了,沒法遮。”
玉涼蘅原本還氣着,聞言,懵的連生氣都忘了:“本君何時說要揍你了?”
朝黎小心睜開一只眼:“你不是說要拿我洩火嗎?”
“我……”話确實是自己說的,也沒法否認,但,玉涼蘅陰聲道,“你知道人發起火來,其實有兩種火嗎?”
朝黎搖頭:“不知道。”
玉涼蘅磨着後牙根:“不知道沒關系,本君告訴你,人發起火來,不一定是怒火,也有可能是欲|火,而本君想洩的就是第二種。”
“!”朝黎跐溜從床上滾起,縮到了牆角,“你要上我?”
玉涼蘅額角突突一跳:“本君知道你沒讀過什麽書,但你能不能稍微委婉一點?”
朝黎十分誠實的搖頭:“不能。”
玉涼蘅:“……”
玉涼蘅深吸了一口氣,勉強鎮定道:“倒也不必上你。”
朝黎茫然:“你不想上我?”
玉涼蘅終于忍不住了:“這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是就你現在這副身子骨,我今天上你,你明天就該上天了!”
朝黎擡起貓爪,尴尬的撓撓腮毛:“其實你也不用這麽大聲,我聽得見。”
玉涼蘅坐到床邊,眼神不耐煩的看着朝黎:“你氣死本君算了。”
早知道是被日,也不會跑了……朝黎化回人形,爬到玉涼蘅身邊,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我錯了,沒弄清你的話就瞎跑,你別生氣了。”
玉涼蘅哼了聲,冷冷道:“就這些?”
朝黎變出貓耳和尾巴,在玉涼蘅身上蹭了蹭,然後将尾巴尖放在玉涼蘅手心裏:“尾巴給你撸,夠誠意了吧?”
“不夠。”玉涼蘅長臂一撈,直接把朝黎攔腰撈進了懷裏,然後将另外一只手放到了朝黎面前,“你方才甜別的男人幾下,現在就雙倍甜回來。”
朝黎愕然:“貓甜人這麽正常的事,你也吃醋?”
玉涼蘅一臉漠然道:“本君不管。”
“行吧,答應你。”朝黎正要化回貓型,突然被玉涼蘅擡手勾住了下巴。
玉涼蘅冷冷道:“不能變貓,就這麽甜。”
“啊?!”朝黎震驚的看着他,是貓的時候,甜人手背是示好,這很正常,就跟兩個熟人見面拱手做禮一樣,可現在這副樣子甜人手背,不就是在……勾引麽?
玉涼蘅:“不樂意?”
朝黎低下頭,小聲道:“不是不樂意,就是這麽做太羞恥了。”
玉涼蘅皺了皺眉:“所以你是寧願這麽對別人,也不這麽對我?”
“你這是歪理。”朝黎擡頭對上玉涼蘅灼熱的目光時,心突然軟了下來。
上輩子他變貓的時候,經常甜玉涼蘅的手背,他的手背跟別人的不一樣,舍尖一碰,就能嘗到一絲甜味兒。
說起來,還挺懷念的……朝黎看了玉涼蘅一眼,兩手抓着玉涼蘅的衣服,輕輕低頭,在玉涼蘅白皙的手背上輕輕甜了一下。
舍尖與皮膚觸碰的一瞬,久違的香甜讓朝黎有些上頭。
他跪在玉涼蘅兩退中間,雙手突然勾住玉涼蘅的脖子,欺身吻了上去。
柔軟的雙唇接觸的那一刻,玉涼蘅的有點懷疑人生,唇齒相撞間,兩種氣息纏繞在了一起。
沒多久,朝黎便松開了玉涼蘅,臉也差不多紅透了。
玉涼蘅摸着自己微微發腫的嘴唇,垂眼看着朝黎:“吻的真差勁。”
朝黎不服道:“我這是第一次主動親別人,你意見怎麽那麽多。”
玉涼蘅冷若冰霜的臉上突然浮出一絲溫和的笑:“用不用本君教你?”
朝黎剛對上他的目光,玉涼蘅就直接把他按到了床上,并堵住了他的嘴,手指順便勾住了朝黎的衣襟……
約莫過了一盞茶,玉涼蘅才松開朝黎。
朝黎躺在床上,用手背擋着眼,還在不停的喘氣,胸口起起伏伏,身上的裏衣也已經被玉涼蘅拽的亂七八糟。
緩了好一會兒,朝黎才紅着眼沖他道:“混蛋!你技術也沒好到哪去,舍頭差點被你咬出血!”
玉涼蘅看着他:“你還好意思說,本君只是差點兒,你已經把本君的舍頭咬出血了。”
朝黎嘴犟道:“我那是情急之下。”
“行了,你都有理。”玉涼蘅翻身抱住他,把人拖進了被窩,“乖乖睡覺吧,三更一到,我們又要進城了。”
為了不被人發現,他們必須在青遙鎮百姓晨起之前趕過去。
雖然方才只接了個吻,摸了兩把,但朝黎體質太差,已經累得不行了,他往玉涼蘅懷裏縮了縮,臨睡前,想起神祠中玉涼蘅說的話,不禁問道:“為什麽你跟我在一起之事,不能讓別人知道?”
玉涼蘅下巴抵在朝黎肩上,閉眼淡淡道:“知道的人太多,對你不利。”
朝黎:“如何不利?”
玉涼蘅:“你不需要知道,乖乖聽話就行了,本君不會騙你。”
朝黎眼神低落道:“放屁,你分明經常騙我。”
玉涼蘅知道朝黎指的都是什麽,無奈道:“信我,這件事絕沒有騙你。”
朝黎翻過身,在玉涼蘅頭發上親了一下,閉眼喃喃道:“沒說這次不信你。”
玉涼蘅揉揉他的腦袋,輕笑了聲。
……
三更一到,洛邪便來敲門了。三人收拾好衣物,再次去了青遙鎮。
一邊走,洛邪一邊跟兩人說昨夜從素衣男子口中問到的消息。
素衣男子叫沈塘,是當地一戶布商的庶子。
那座神像剛被帶回青遙鎮時,沈塘的父親的染布廠已經因為生意不景氣,快關門了。
不過,自從向笑面鼓神許了願之後,沈塘父親的染布廠突然起死回生,不僅原本的生意回來了,還在短短兩年內,便做大了好幾倍。
自那往後,沈塘父親便對笑面鼓神深信不疑,自然,有此一事後,沈塘一家也成了笑面鼓神的信徒。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沈塘突然下決心離開,源自三天前的一個晚上。
據沈塘所言,那晚,他出來起夜,突然聽到了奇怪的鼓聲,他尋聲找去,一直找到了父親房門口。
當時,他父親的房門是虛掩着的,他借着月光,偷偷往裏看了眼,發現他父親和嫡母正在對着屋內的鼓神像磕頭,每磕一下,就會發出一聲悶悶的鼓聲。
洛邪道:“第二天晚上和前天晚上,也都發生了相同的事情,沈塘說,他能清晰斷定,鼓聲是他爹娘頭部撞擊地面而産生,絕非聽差了。”
朝黎揣測道:“磕頭磕出了鼓聲,難道他爹娘的腦袋是空心的?”
“不知道,不過,”洛邪道,“你們還記得昨日在街上遇上的那群黑衣壯漢嗎?”
朝黎點頭:“記得,他們當時好像在追什麽人。”
洛邪道:“他們追的就是沈塘。”
朝黎愕然:“為何追他?”
洛邪道:“那些人是沈塘的爹派來的,至于原因,沈塘說是因為他前天晚上偷聽的時候,被抓了個正着,之後,他爹為防秘密洩露,就把他關了起來,還說要找機會做掉他,沈塘不想死,就想法子跑掉了,他爹發現之後,就匆忙派人出來抓他。”
“原來如此。”朝黎了然道,“他還說了別的什麽嗎?”
洛邪挑眉,狐貍眼微微眯起,露出一絲狡詐的目光:“他還說,鎮上那座神祠,晚上和白天看到的不一樣。”
玉涼蘅漠然道:“他如何知道?”
洛邪:“說是一個好友臨死前告訴他的。”
朝黎皺眉:“臨死?”
洛邪:“嗯,臨死,他那個好友是五天前察覺自己家人不對勁的。那人是個刺兒頭,膽子大,覺得是那座神祠裏供奉的神像的緣故,就約了沈塘夜探神祠。不過沈塘膽子小,沒敢進去,他那位好友一個人進去了,再出來時,整個人都變成了具貨真價實的人皮鼓,敲起來還挺好聽的那種。不過可惜,他好友只說完那句神祠晚上同白日不一樣,便咽氣了。”
玉涼蘅冷笑了聲:“人皮鼓,這品味還真不怎麽樣。”
洛邪點點頭:“是不怎麽樣,不過,通過這獨特的品味,基本可以确定笑面鼓神就是笑面鼓師了。不過我還是很好奇,為什麽笑面鼓神二十幾年前就出現了,可當時笑面鼓師明明還在冰牢之中。”
玉涼蘅冷淡道:“很簡單,背後有人幫忙。”
朝黎:“那笑面鼓神這個東西,到底有什麽用?”
玉涼蘅解釋道:“笑面鼓師是堕神,可神格雖然堕落了,但其存有少數神識的神像依舊可以吸收香火,借此來幫自己積存靈力。只不過,他吸收的不是人的瓜果供奉,而是信徒的壽命。通過奪取信徒的壽命,進而将信徒做成活的人皮鼓,鼓聲不息,靈力不滅。笑面鼓師被關在冰牢這麽多年,靈力削弱不少,而這幕後之人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未雨綢缪,提前二十幾年便開始着手幫笑面鼓師積存靈力。”
聞言,朝黎突然有個不太好的想法:“昨天我看到的那些壽命只剩一天多的人,該不會今夜子時,便會被做成人皮鼓吧?”
玉涼蘅:“八成是了。”
朝黎:“那還有救嗎?”
玉涼蘅看了他一眼:“有救,但本君并不是很想救。”
朝黎不解:“為什麽?”
玉涼蘅:“因為他們并不是完全無辜,要知道,笑面鼓師只能從信徒中吸取壽命,如若他們不每天做着心想事成的白日夢,也不會如此。”
朝黎拽着玉涼蘅的袖子:“這點我也懂,但他們也并非完全罪有應得啊。而且,人性本來就不是用來考驗的,每個人都做過白日夢,包括我,指不定哪一天,我也會為了我的白日夢誤入歧途。他們已經嘗到苦果了,迷途知返何嘗不比絕望懊悔中等死好呢。”
玉涼蘅不理他。
朝黎歪頭靠在玉涼蘅肩膀上,蹭了兩下:“玉涼蘅~”
洛邪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玉涼蘅依舊不理他。
朝黎抓着玉涼蘅的手,撓起了他的手心,一邊撓,一邊繼續叫道:“玉涼蘅~玉涼蘅~玉涼蘅~~~”
玉涼蘅終于受不了了:“知道了。但想救他們,必須在子時之前解決掉笑面鼓師。這樣一來,沒有所謂的神,便也不存在信徒了。可此事我也沒把握,若是不成,屆時別怪我。”
朝黎淺淺一笑,垂眼道:“沒說非要求你把他們救下來,只是既然有希望,不能白白看他們等死嘛。而且,你身上還有傷,若是真打不過,咱們就跑,也沒要你非為他們犧牲自己。”
雖然現在這個氣氛下插嘴很不合适,但洛邪還是想問一句:“玉仙君,你受傷了?”
什麽時候受的傷,他爹沒告訴他啊。
玉涼蘅抛給他一個冷冷的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洛邪眼珠子一轉,旋即哦了聲:“是,你是受傷了,你看我這腦子,差點忘了,是我不夠關心你,對不住。”
說起這個,朝黎有點狐疑的看着玉涼蘅:“你不是說你傷在胸口麽,還好大一道口子,我晚上怎麽沒摸到?”
朝黎怕洛邪聽到,這句話故意說的很小聲。
玉涼蘅也湊到他耳邊,很小聲的回答道:“內傷,你當然摸不到傷口。”
朝黎哦了聲,便琢磨了起來:“那今日若是對上笑面鼓師,你先別上,我跟洛邪先消耗他一下,然後你再上,要實在不行,你就趕緊跑,我掩護你。”
洛邪有點聽不下去了:“小朝黎,你知道什麽叫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嗎?你家仙君就算被人在心口捅幾刀,也能單手捏死我倆。”
朝黎只知道玉涼蘅厲害,但:“這麽厲害嗎?”
洛邪笑道:“你以為六界第一先天□□號是怎麽來的?不是行善積德行出來的,是打出來的,把別的先天神都揍趴下,他自然就是第一了。”
朝黎臉皮一顫:“……”聽起來還真挺像玉涼蘅能幹出來的事。
三人一邊走一邊說,快到城門時,突然聽見裏面有動靜,便止步并未繼續往前走。
玉涼蘅掏出一只小木偶,直接抛到了城牆上,片刻後,小木偶帶着消息回來了。
說是城牆內有四名男子,正準備爬牆外逃。
既然是外逃,那應該跟沈塘是一類人。三人也沒再躲藏,直接翻牆跳了進去。
看見三人從牆上跳下來,四名男子吓了一跳,還以為他們是來追殺他們的。
解釋之後,方才了解到,這四名男子确實跟沈塘一樣,發現了青遙鎮上的一些秘密,而且他們的家人也都出現了與沈塘爹娘相似的情況。
從他們口中得知,鎮西的一處閑置茅屋內,還有不少跟他們一樣,也發現異常的人。大家都不敢出來,因為一旦出來,就會被家裏的人追殺。
起先,朝黎還不信真會有人殺自己的至親,但那四人卻說,單就這三日內,被至親殺死的人已經有七個了。
不過,倒不是真的六親不認,喪盡天良,因為那些所謂的至親早就喪失意識了,現在每天開開心心上街的人中,其實并沒多少正常人。
玉涼蘅将那四人扔出城牆後,便同朝黎與洛邪去了鎮西那處閑置茅屋。
天将熹微,此時送走他們,勢必會引人注目,為了以防萬一,玉涼蘅給了他們每人一只小木偶,木偶上有一處開關,一旦出現異常,便可彈出一個結界用于自保。
待天色大亮,朝黎三人又回到了昨日那條大街上,順便戴上了昨日買的鼓神面具。
興許今日是祭神大典的緣故,街道上人來人往,單看人數,倒是比日前還要熱鬧。
不過,今日出門的百姓也都跟朝黎他們一樣,戴上了慘白色的鼓神面具,放眼一望,莫名的詭異,甚至讓人後背發涼。
路過神祠門口時,朝黎特地扭頭多看了一眼。
今日進出神祠的人更多了,但依舊只有一半的人壽命将近。
他們沒再往神祠裏進,而是準備去別處逛逛,畢竟白日并沒什麽,重要的是日落之後的祭神大典。
朝黎買了三串糖葫蘆,一人一根,一邊吃,一邊真把這裏當集市逛了起來。
就在他們拐過兩道彎,準備過石橋的時候,幾名黑衣壯漢突然将他們團團圍住。
朝黎咬了顆糖葫蘆,看着人群中走出的那名衣着華麗的中年男子,皺眉:“何人?”
中年男子冷笑:“這句話該是我問你們吧,昨日有人見你們帶走了我兒,我不管你們是何居心,總之,速速将我兒放了!”
玉涼蘅漠然看着他:“我兒是誰?”
中年男子胡子一翹:“我兒是我兒!”
玉涼蘅一臉看屁的表情:“不認識叫我兒的。”
“你你你你你——”中年男子氣的肝兒顫,“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竟敢這般同我說話,信不信我現在就抓你去見官!”
玉涼蘅臉色一陰:“說誰乳臭未幹?”
反正戴着面具,也認不出誰是誰,朝黎索性躲到玉涼蘅身後,不影響他發揮。
中年男子沒想到玉涼蘅會這個語氣噎他,一愣,旋即更氣了,官也不見了,直接手一揮:“簡直蠻橫無理,給我教訓教訓他!”
不過沒等他們動手,旁邊的百姓都攔住了。
“今日是祭神大典,禁止動武,沈老爺您如此行徑,怕是會觸怒鼓神。”一名百姓道。
其他百姓也紛紛應和。
中年男子沒辦法,最終只好悻悻收了手,不甘心的帶着人走了,臨走前還放狠話,說等祭神大典結束,再來算總賬。
他走後,朝黎道:“他說我們帶走他兒子,而且方才有人喊他沈老爺,他該不會就是沈塘的爹吧。”
玉涼蘅:“有可能。”
朝黎:“可他好奇怪啊,明明是來找我們要人的,但又這麽輕易就走了。”
洛邪挑眉:“可能是覺得沒必要了吧,畢竟按照笑面鼓師的謀劃,今夜一過,就算有人發現了秘密,并傳出去,也阻擋不了他了。”
滿大街都是戴這種面具的人,看久了着實有些惡心,三人索性找了一處茶館,上樓喝起了茶,中午出去吃了點東西,下午又繼續回到這裏喝茶,消磨時間。
終于,黃昏将至,朝黎透過二樓窗子朝挂滿紅皮小鼓和彩燈的長街望了一眼,祭神大典馬上要開始了。
喝茶的空當,他們從小二嘴裏套了不少有關祭神大典的事。
祭神大典每年一次,黃昏開始,次日黎明結束,整整持續一整夜的時間。
而自從供奉鼓神以來的這些年,百姓夜晚都是不出門的,說是會影響鼓神撒播福氣。但一年之內,只有祭神大典這一天,家家戶戶都會戴着面具,上街守夜。
而祭神大典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游|行一舉。
所謂的游|行,便是一群藝者打扮成笑面鼓神的樣子游街奏樂,祭神大典持續多久,他們便游|行多久。
等夜色完全降臨,一陣清亮的鼓聲傳到了茶館二樓。
三人連忙下樓,準備看看這個所謂的游|行到底是什麽。
他們下來時,長街兩側已經站成了兩條長龍,大家手捧鮮花,探頭探腦的等着游|行隊伍過來。
少頃,一輛裝滿鮮花的金車緩緩駛來,車上放着一尊神像,神像兩側跟了八名裝扮成笑面鼓神的藝者,他們有節奏的拍着手,還有兩隊樂者緊随其後。
游|行隊伍從朝黎他們面前經過時,圍觀百姓不停的振臂高呼,朝黎耳朵都快震聾了,不過……
待人聲随着漸行漸遠的隊伍逐漸退去,朝黎問兩人:“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地方?”
洛邪道:“我們一直能聽到清晰的鼓聲,但方才負責奏樂的樂者裏,并沒有鼓師。”
玉涼蘅:“怎麽沒有,那幾名扮演笑面鼓師的藝者不就是鼓師麽。”
洛邪一愣:“你這麽一說,好像鼓聲确實是從他們身上發出來的。”
朝黎:“不是好像,本來就是。我聽得很清楚,他們雖然是在拍手,但方才的聲音裏并沒有他們的拍手聲,反倒出現了不該存在的鼓聲。”
洛邪失笑道:“這些扮演笑面鼓師的藝者,該不會都不是人,而是已經被奪了壽命的人皮鼓吧?”
“有可能。”玉涼蘅擡頭看了眼天色,淡漠道,“時間差不多了,該去神祠看看了。”
三人順着人流,朝神祠走時,一名小乞丐突然拉住了朝黎。
朝黎不解:“有事嗎?”
小乞丐沖他搖搖頭,朝黎沒懂,又問了他一遍。
洛邪道:“別問了,他好像不會說話。”
小乞丐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後點點頭,并再次對三人做了個手勢。
玉涼蘅道:“你是讓我們別去?”
小乞丐一臉鄭重的點點頭,然後又比劃了幾下。
玉涼蘅淡淡道:“你怎麽知道那裏危險?”
小乞丐比劃了一通,朝黎沒看懂,但他看見玉涼蘅的眉頭鎖起來了。
朝黎小聲問玉涼蘅:“他比劃什麽?”
玉涼蘅道:“他說讓我們去看看他的哥哥,看了之後,我們自然會明白他為何不讓我們過去。”
朝黎看着玉涼蘅:“時間還夠,我們先去看看,也耽誤不了什麽。”
玉涼蘅默許了,洛邪也沒什麽意見。
三人跟着小乞丐去了附近的一處茅屋,屋裏五花大綁的綁着一個面容清癯的男人,那人臉上戴着一張白色面具。
進屋之後,沒等三人發問,小乞丐便比劃了起來。
玉涼蘅道:“他說,他哥哥是一年前變成這樣的,白天是他哥哥,一到晚上,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好像沒有靈魂一樣,只知道對着神像磕頭。”
朝黎:“這豈不是也跟沈塘父母的情況一樣。”
他剛說完,小乞丐便走到男人身邊,彎曲指骨,輕輕在他臉上,手臂上,胸口,以及身上大部分部位都敲了一遍,随着他的敲擊,一聲又一聲的鼓聲疊疊而起。
這種音色,跟朝黎先前聽過的任何一種鼓的音色都不一樣。
他正敲着,朝黎直接從袖口甩出一條紅線,捆住了小乞丐的手臂,爾後猛地一甩,将其甩到了一旁的門板上。
小乞丐從地上爬起,髒兮兮的臉上露出一抹陰戾的笑:“你們怎麽發現不對的,難道是我表演的不好嗎?”
玉涼蘅冷冷道:“你表演的确實挺差勁的,前面路過了那麽多人,你都視而不見,唯獨盯上了我們,是個人都會覺得不對勁。”
小乞丐咯咯笑了兩聲:“不愧是繼我之後,最出風頭的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