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堕神
“一直看我做什麽?睡了,跟那狐貍精吵了那麽久,快困死了。”玉涼蘅半卧在床上,伸手勾住了朝黎的褲邊。
朝黎連忙捂住屁股,扭頭愕然道:“玉涼蘅你有病啊,扒我褲子幹什麽?”
“原本想拉你上來,誰知道随手一拽,拽住的是你褲子。”玉涼蘅漠然瞥了他一眼,自覺鑽進了被窩,“愛來不來,本君先睡了。”
朝黎切了聲:“睡我的床,還這麽狂?”
“你半夜在本君床上打滾兒時,可比這狂多了。”玉涼蘅面無表情的掀開裏面那一半被子,拍了拍那片專門留給朝黎的空位,頭枕着手,輕輕閉上了眼。
朝黎沖他翻了個白眼,迅捷爬上床。
他剛鑽進被窩,玉涼蘅突然道:“方才做噩夢了?”
朝黎一愣,垂眼嗯了聲:“你怎麽知道?”
“本君在門外,聽見你夢呓了。”玉涼蘅側翻過身,閉眼低聲道,“聲音一直在抖,到底做的什麽夢,能吓成這樣?”
“沒什麽,就是夢見自己快死了而已。”淺淡的月光映在玉涼蘅臉上,又密又長的睫毛在下眼皮倒出了一片漂亮的陰影,鼻尖微翹着,載着幾許月光,美的像是蘭橋冰湖底叢生的晶石,朝黎出神看了許久,嘴角不自覺勾了起來。
“看夠了嗎?”玉涼蘅突然道。
朝黎冷不防一抖:“你沒睡?”
玉涼蘅月牙般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冷聲道:“被人這麽看,誰能睡着。”
朝黎趕緊閉上眼:“那不看了。”
玉涼蘅眸子一軟,伸出雪白修長的手指,又輕輕将朝黎的眼睛強行撐開,冷淡的聲音裏流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溫潤:“沒說不讓你看。”
床本來就小,兩個大男人睡上面,就算側着身,也已經很擠了。
朝黎看着玉涼蘅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咽了下口水:“你別這樣,我……我不習慣。”
玉涼蘅不懂:“本君怎樣?”
朝黎弱弱看着他:“就是你剛才對我的态度,有點太好了。”
“……”玉涼蘅蹙眉不悅道,“你是受虐狂嗎?非要本君對你很惡劣,你才滿意?”
朝黎連忙搖手道:“不是,只是你平日對別人都這麽惡劣,對我也如此,突然這般,任誰都覺得你在憋什麽壞吧。”
玉涼蘅一愣,半晌才幽幽道:“本君對你……很惡劣嗎?”
“你才知道?”朝黎不滿的犟了下鼻子,“每天不是對我冷眼相向,就是變着花樣威脅我,今天甚至還當着別人的面,說不待見我,我都不要面子的?”
他剛說完,玉涼蘅突然坐起身,低頭看着他:“原來今日來村長家時,你突然變臉,是因為這個?”
“關你屁事。”朝黎往被窩裏縮了縮,翻身面朝牆,只留給玉涼蘅一個單薄的後背。
“行了,以後不那麽說了。”更何況,那句話本來也不是本意,玉涼蘅伸手撫了下朝黎的後腦勺,輕笑着躺回了床上。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玉涼蘅就睡在他身後,朝黎很快便睡了過去,而且睡的很沉,很安心。
聽見朝黎均勻細緩的吐息,玉涼蘅悄然将右手探到了朝黎腰上。
之前沒仔細摸過,竟不知這小東西的腰這麽細。
玉涼蘅把朝黎摟在懷裏,鼻尖嗅着朝黎柔軟的頭發,剛體會到幾分偷來的溫存,腦中突然炸開一道疼痛。
“你在幹什麽?趁我不在,想一個人占便宜?”玉涼蘅的神識中,一道虛幻的黑影冷聲道。
玉涼蘅也将一縷神識化成了自己模樣,直接沖那道黑影漠然道:“滾,沒你事。”
黑影冷笑道:“我們是一個人,你趁我這一半不在,抱我喜歡的人,還有臉讓我滾?找死嗎?”
玉涼蘅直接祭出了草葉劍,但同時,對面的黑影也祭出了一把跟草葉劍一模一樣,卻通體烏黑的窄劍。
緊接着,兩人同時蓄力,同時出劍,甚至連劍招都一模一樣。
雖然兩個人此刻都只是一縷神識的狀态,但極招相對時,所爆發的靈力足夠頃刻間轟掉一座巨山。
不過……
神識差點被震碎的疼痛,直接把玉涼蘅給完全惹怒:“給本君滾出去!不然殺了你!”
與此同時,黑影也跟他說了一模一樣的話,畢竟玉涼蘅所受的任何疼痛,黑影一絲不差,也照單全收。
倆人憤怒的看着對方,眼睛氣的一個比一個紅,不過,畢竟是自己,總不能真過不去,僵持将近一炷香後,兩人一齊沖對方蔑然哼了聲,轉身走了。
黑影走後,玉涼蘅抱着朝黎,整張臉已經陰狠到了極點。
而此時,黑影也坐在太虛水境中,翻白眼。
天上的流雲,無風而動,湖面遠處,一個一身紅衣的少年走了過來,黑衣人聞聲擡頭,看見少年清秀雪白的臉時,眉間的憤怒瞬間一掃而空。
“小黑哥。”朝黎負手歪頭,沖黑衣面具人燦然笑了聲。
黑衣人抽劍,在湖面上寫道:“別亂給我取名字,難聽死了。”
朝黎一邊走,一邊道:“你又不告訴我你的名字,只能這麽叫了。”
黑衣人:“……”
“算了,拿你沒辦法。”黑衣人淡淡道,“聽好了,我叫孟竹溪,不是什麽難聽的要命的小黑哥。”
孟竹溪的聲音又涼又清透,雖然不知在哪裏聽過,但總有種好熟悉的感覺,而且,他怎麽覺得跟玉涼蘅那人渣的聲音有那麽一絲像?
不過這也不奇怪,天底下樣貌相似的人就有那麽多,更別說聲音相似的了。
朝黎挑眉:“原來你會說話啊。”
“我什麽時候說我自己不會說話了?”孟竹溪看了他一眼,坐在亭中的美人靠上,點燃火爐,在其上溫了一壺朝黎上次喝過的春日甘,“大晚上不睡覺,突然跑這裏作甚?”
朝黎道:“不是故意跑來的,只是做了個夢,一不小心念出法訣,就來這兒了。”
孟竹溪:“……”
“不過來都來了,順便喝口酒,問你點事情。”朝黎一個燕子抄水,掠着湖面躍進了亭子裏。
孟竹溪:“你身邊有個不論是相貌和見識都是六界角色的玉涼蘅,為何不問他?”
孟竹溪說過,太虛水境寄居在自己神識中,而孟竹溪又住在太虛水境裏,那他知道玉涼蘅在自己身邊,也并不奇怪。朝黎并沒打算瞞他:“他脾氣不好,貌似也并不是很喜歡我的樣子,雖然我還沒來得及問他,但差不多也能猜到他是什麽回答。”
孟竹溪:“什麽回答?”
朝黎學着玉涼蘅的語氣道:“不關你事,同你說了也沒用,反正到時候你也幫不上忙,小心點別死就行了。”
“……”孟竹溪嘴角一抽,猜這麽準嗎?
朝黎見孟竹溪遲遲不說話,以為他是被玉涼蘅這些經常挂嘴邊的話給驚到了,嘆氣道:“很刻薄,很不可一世,對吧?”
孟竹溪半晌才擠出一個“确實”,這種自己夥同別人說自己壞話的感覺,真不爽。
不知為何,朝黎聽見孟竹溪附和,心裏卻并不開心:“其實他也沒那麽差勁,畢竟他确實很厲害,狂傲一點,也并沒什麽,總比一些謙虛過了頭的人要好。”
聞言,孟竹溪突然輕笑了聲:“行了,方才罵,現在誇,都不知你腦子裏到底想的什麽。”
朝黎正要解釋,孟竹溪打斷道:“你方才說要問我問題,說吧,想問什麽?”
“你可知一處地方,叫青遙鎮?”孟竹溪給朝黎斟了杯春日甘,朝黎淺笑接過。
孟竹溪給自己也斟了一杯:“是蘇鼓縣,那個城門關了兩年的青遙鎮嗎?”
朝黎點頭:“不錯。據說整個鎮子上的百姓都信奉一個叫笑面鼓神的東西,你知道那是什麽嗎?”
孟竹溪:“笑面鼓神沒聽過,但我聽過一個叫笑面鼓師的東西。”
朝黎愕然:“笑面鼓師?那是什麽?妖怪?”
孟竹溪抿了口酒,淡淡道:“不是妖,是堕神。”
堕神,顧名思義,就是神格堕落的神。一般這種人,雖然力量跟神沒什麽區別,但堕落之後,便無法再汲取天地靈氣,只能靠一些殘暴的歪門邪道提升自己。
成為堕神,有兩種途徑,一是神格被人強奪或被邪氣占領,另一種,則是自己主動舍棄。
因為每個神都很寶貝自己的神格,所以主動舍棄神格的情況很是少見,古往今來,未有一例。而且,主動舍棄的話,據說會萬劫不複。
所以,大部分堕神都是神格被人強奪或被占領才化成的。
孟竹溪繼續道:“笑面鼓師還是神時,已經是很久遠之前的事了。”
朝黎:“很遠是多遠?”
孟竹溪:“大概一千五百多年前吧。”
朝黎愕然:“這麽久!那豈不是他比玉涼蘅還要大?”
孟竹溪嘴角一抽,咬牙強調道:“玉涼蘅是所有現存先天神中最年輕的,一點都不大,好嗎?!”
“……”沒想到,玉人渣在這人心裏的地位還挺高,朝黎幹笑道:“也是,跟其他先天神比起來,确實不大,而且長得還好看。”
剛誇完,他就注意到孟竹溪的嘴角肆意揚了起來。
朝黎搓搓手臂,這人臉變得真快,還真有玉人渣的幾分影子。
孟竹溪仰頭喝幹杯中熱酒,眼神傲然道:“其實玉涼蘅不僅長的好看,他的實力,也跟他那張臉在六界的地位一樣。當年玉涼蘅奪天問道時,曾将幽界的萬裏紅潮一舉引到了其餘十一座仙川上空,紅潮蔽日,不見天光,吓得那十一位仙君半個月沒敢出門。不過可惜,那十一位仙君嫌這事兒丢人,就勒令旁人不可再提,到現在,便也沒幾個人知道了。”
朝黎不好意思的幹笑道:“那好厲害啊,不過……我們是不是跑題了?”
孟竹溪冷冷道:“有嗎?”
“沒有嗎?”朝黎笑容逐漸僵硬,我們明明是在讨論笑面鼓師,你突然長篇大論起了玉涼蘅,這還不叫跑題?!
孟竹溪好像終于記起了笑面鼓師這個東西,聲音驟然變得嫌棄又冰冷:“笑面鼓師啊,那就是個不入流的貨色,雖然沒親眼見過,但我覺得他應該打不過玉涼蘅。”
朝黎:“……”
“對了,”孟竹溪突然想起了什麽,擡手化出一本精致的書,遞到朝黎面前,“這是一個文采絕佳樣貌也十分罕世的人給玉涼蘅作的傳,裏面記載了不少玉涼蘅剛入世時的事,你閑來無事時,可當成話本看看。”
朝黎接過那本書,看着扉頁上那四個——“孟竹溪·着”的草書,臉上差點沒挂住,這人怎麽跟玉涼蘅一樣,誇別人,三腳踹不出個屁,一誇起自己,就頭頭是道,魔怔一樣……
他把那本書揣進懷裏,緩緩站起身:“那個……孟兄,我那邊還有點事,就、就先走了,咱們擇日再見。”
說完,朝黎就要掐訣遁,孟竹溪喊他:“你問我的問題,我還沒答完!”
“不了不了,我突然也不是那麽想知道了。”大哥你還好意思說,你方才跟我說了那麽久,有幾句是在認真回答我問題?朝黎嫌棄的吐了下舌頭,轉身便走了。
孟竹溪看着自己空蕩蕩的對面,很是茫然,他又怎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孟竹溪=玉涼蘅,這個名字還有別的用處,前面就先用這個代指另一半攻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揮墨江山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