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絕路
三人在院中等了約莫一炷香,老丈才滿頭大汗的回來。
“方才幫村長收拾房間,耽擱了會兒,三位且随我來吧。”老丈給三人引路。
他喘了口氣,一邊走,一邊滿含歉意的對他們解釋道:“村長家閑置的屋子不多,只有兩間,故而可能需要你們三人中有兩個要住一起。”
“有住處就行,無妨。”說着,朝黎用餘光偷瞄了眼玉涼蘅,玉涼蘅喜歡清靜,肯定不想跟別人一起住,那就……他沖洛邪笑道,“洛邪,我們倆住一起吧。”
洛邪挑眉,正要說沒問題,玉涼蘅突然眼神陰戾道:“你說什麽?”
朝黎被玉涼蘅這眼神吓了一跳:“我、我說我跟洛邪住一起。”
就玉涼蘅這變臉速度,他遲早有一天要被吓死,上一世也沒這麽善變啊,這一世是吃錯藥了嗎?
玉涼蘅冷眼道:“不行。”
洛邪牙酸道:“怎麽不行,再說,不跟我住一起,難不成跟您住一起?”
玉涼蘅:“為什麽不能跟我住一起?朝黎,現在沒人逼你,你自己說,你想跟誰住。”
朝黎撓撓頭,跟洛邪住一起,玉涼蘅肯定又要沒完,可若是跟玉涼蘅住一起……萬一把持不住,做了點不該做的事,然後被打死怎麽辦?
想到這兒,朝黎不禁打了個哆嗦:“要不我自己住,你倆一起住吧。”
玉涼蘅眼神有那麽一瞬間的呆滞,他完全忘了,還有這種選擇。
洛邪也一臉嫌棄的瞥着玉涼蘅:“別了吧,我怕明天你們開門看見的就不是活生生的我,而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玉涼蘅哼了聲:“你還有點自知之明。”
洛邪沖他拱拱手:“謝謝誇獎,我一直都有。”
朝黎怕倆人反悔,連忙拍板釘釘:“就這麽定了。”
“定什麽定,朝黎你給我回來!”玉涼蘅伸手去抓朝黎的手,朝黎以為他要揍自己,連忙跑到了老丈身邊。
洛邪打抱不平道:“我說玉叔……哦不,玉大哥,你看你都把人家吓成什麽樣了,就算你不待見他,也沒必要如此吧。”
玉涼蘅皺眉:“誰說我不待見他?”
洛邪一聳肩:“你這麽反問,難不成你很待見他咯?”
兩人就走在朝黎身後不過兩步遠處,他們說什麽,朝黎聽得一清二楚。
他偷偷扭頭看了玉涼蘅一眼,雖然大概知道玉涼蘅的答案是什麽,但……還是有些期待。
玉涼蘅遲遲不說話,洛邪催促道:“玉大哥,你倒是回答啊。”
玉涼蘅冷冷瞪了他一眼:“自然不待見。”
洛邪沖朝黎揚了下下巴:“小朝黎,聽見了嗎?他不待見你,日後躲着他點兒。”
朝黎臉色尴尬的嗯了聲,雖然早猜到是這個答案,但親耳聽到,還真是有點難受啊。
而此刻,玉涼蘅的臉色沒比他好到哪去。
直到到達村長家,三人也沒再說一句話。
村長把他們帶去客房,便如朝黎所說,他自己住一間,玉涼蘅和洛邪住一間,雖然兩人看起來都不樂意,但畢竟已經到了別人家裏,總要給人留幾分薄面。
吃飯時,朝黎又問了村長一家有關青遙鎮的事情,村長知道的跟老丈差不多。
不過,村長說,按照往年的習俗,後日鎮子上會辦一場廟會,他們三人如果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入夜,朝黎洗了個熱水澡,便回去休息了。
他住在院子這頭,玉涼蘅和洛邪住在院子那頭,回房的時候,朝黎朝玉涼蘅房間看了眼。
幽幽的燭光裏,一高一矮,兩道身影面對面站着,看姿勢,八成又在吵架。
朝黎仰頭看了會兒月亮,走進屋,恹恹歪到了床上。
他解下那把随身佩在腰間的匕首,舉在眼前,出神看了許久。
若有機會,他真的好想知道,為什麽直到他死,玉涼蘅都沒去看過他一眼,是忘了,還是有苦衷,亦或是壓根不想去。
想着想着,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夜裏,又夢到了臨死前的場景。
荒骨嶺上,血流成河,屍骨成山,濃重的血腥氣熏的人作嘔。
暮重深手下的兩千精銳将荒骨嶺圍的水洩不通,連只老鼠都跑不出去。而朝黎這邊只有為數不到五百的親信幽兵,兩方實力懸殊不能再大。
他回頭看着身後斷崖下的萬裏紅潮,驀地攥緊了手中的破月刀。
他按照暮敖的計劃,聲東擊西,成功引走了叛軍主力,但同時,他也已經無路可退了。
“朝黎,二叔一直沒發現,你平時不聲不響,一到這種時候還真行啊。”暮重深一襲鎏金黑袍,陰鸷的臉上露出一絲可怕的笑,“不過可惜,二叔這邊有兩千人,還全是精銳,你那些蝦兵蟹将根本不夠二叔塞牙縫的,把刀放下,二叔讓你死的痛快點兒。”
朝黎猛地一揮窄刀,甩掉刀身上沾染的鮮血,冷笑:“放屁可以,放刀不行,畢竟我還不想死。”
暮重深臉皮愠怒一顫:“你該不會還指望暮敖來救你吧?他是正在趕來的路上不假,但你死之前,他應該是趕不到了,就算能趕到,你覺得他會留着你?”
朝黎:“什麽意思?”
暮重深:“暮敖非要除掉我,無非就是因為我擋了他成為幽界之主的路,今日我栽在他手裏,是我計不如人,我認。但你不要忘了,你也是幽界皇族血脈,所以,他路上的絆腳石可不止二叔我一個。如果是我是他,便決計不會留你,畢竟卸磨殺驢這種事,也很常見的不是嗎?”
朝黎啐道:“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惡心?未免太把自己當榜樣了!”
暮重深憤怒的甩了下袍袖:“蠢貨!不識好歹!既然你那麽想死,我成全你。所有人聽好,一個不留,殺!”
說完,暮重深便帶領着兩千精銳圍了上來,雷鳴般的腳步聲鋪天蓋地,每一步,足下都是血泊飛濺,刀光劍影對撞間,灼熱滾燙的鮮血染紅了視野。
烏雲濃厚,不露天光,從頭頂不逾百尺的天空翻湧而過,一路湧向那足以殺死六界所有生靈的萬裏紅潮。
朝黎一邊揮刀迎敵,一邊喝道:“今日一戰兇多吉少,哪怕戰到最後一刻,只剩最後一人,也要堅守到大皇子來!”
“可萬一我們今日活着離開,大皇子卻像二王爺說的那樣,除掉您怎麽辦?”一名親信沖破交戰的人群,旋身用後背貼緊朝黎的後背。
朝黎想都沒想便道:“放心,暮重深只是故意擾亂我們才那麽說的,兄長不是那樣的人,也決計不會如此。”
親信莞爾:“既然二皇子那麽相信大皇子,那屬下也沒什麽顧慮了。”
“那是我親兄長,不信他信誰。”朝黎彎眼一笑,揮刀格擋開對面劈來的風刃,淩空旋身,爾後瞬間壓腿貼地,同時反手握刀,割出一道強勁淩厲的刀氣。
與此同時,一道陰邪至極的靈力刃突然朝着朝黎,迎頭劈來。
朝黎側身一閃,挽了個刀花,直接縱身躍起,舉到沖那人砍去。
兩刀相持,兩種完全不同的靈力在刀鋒交彙處碰撞出激烈的火星,暴雨一般,簌簌隕落在殷紅的血泊裏。
“才過去一年多,小朝黎就這麽厲害了嗎?”暮重深将全身靈力灌注于刀上,沖正與自己僵持的朝黎陰笑道。
“不止呢。”朝黎說完最後一個字,猛地一咬牙,破月刀刀鋒激發的靈力驟然突增,直接将那暮重深的刀身劈成了兩半。
兩截斷刀當啷落地的一剎,朝黎撩刀一挑,斬掉了暮重深的一條手臂,沒等暮重深倒地,他便一刀刺穿了其胸口。
暮重深本就身受重傷,此刻又被一刀貫胸,已是回天無力。
斷氣前的最後一刻,暮重深含着滿口鮮血譏笑:“別高興太早,最後,你跟我是一樣的下場!”
“閉嘴吧你。”朝黎将刀從暮重深胸口抽出,又在原來的刀口旁,奮力補了一刀。
玉涼蘅說過,對于已經決定要殺的人,最後一刻,絕不能心存仁慈,那是蠢貨才會做的事。
“二叔,這條命,是你欠我的。”朝黎驀地抽出沾滿鮮血的佩刀,右手沖着暮重深虛空一抓,直接将暮重深的靈識掏了出來,攥拳一握,散發着墨藍色流光的靈識被瞬間捏碎成了渣。
“朝黎!那是你親二叔,你怎能下如此狠手!”暮重深的貼身侍從趕來時,見到這一幕,差點瘋了。
朝黎挽了個刀花,尚存溫熱的血流被震離了刀身,轉身間,刀鋒直接橫到了侍從頸側:“我不對他下狠手,現在躺在這兒的就是我了,而且憑什麽我等死的時候,你們一個個撫掌叫好,他等死的時候,又假借血緣之情來教訓我了?到底狠的人是誰啊?”
侍從還欲反駁,剛張口,鋒利的刀刃便割斷了他的喉嚨。
侍從倒下的時候,朝黎看都沒看他一眼。
此刻,兵器交接聲與利器貫穿血肉聲在耳邊喧嚣不休,疼痛讓人麻木,殺戮讓人瘋狂,朝黎執刀轉身,雙目血紅的看着自己這邊只剩不到二百名的親信,從懷裏掏出那把偷偷從玉涼蘅那兒偷來的赤紅色魚鱗匕首,絕望的輕笑了聲。
這一次,他是真的走不了了,也不知道事後打掃戰場時,會是誰來給自己收屍,是暮敖,還是哪個他連姓名都不知道的幽兵呢?
不過,是誰都已經不重要了,總之不會是玉涼蘅。
壞蛋,騙子,讓你不來看我,這次,你就算想來看我也看不到我了,後悔死你吧……
朝黎驀地從床上坐起,額頭浮着一層冷汗,雪白的裏衣也被汗淌濕了。
他扭頭看着窗口灑進的皎潔月光,松了口氣,原來只是個夢啊。
出了太多汗,嘴巴發幹,他翻身下床,給自己倒了杯水,正準備喝的時候,餘光瞥見門口映出了一道人影。
“誰?”朝黎喝了口水,問。
人影沒說話,并且聽到朝黎的聲音後,飛快跑了。
朝黎連忙好奇的追了出去,剛一開門,就沖着月光下那道雪白的人影擲出一道紅線,捆住了那人的手腕。
朝黎剛從夢裏驚醒,腦袋還不太清楚,眼神也不太好,那人轉身後,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愕然道:“玉涼蘅?”
既然被發現了,玉涼蘅也沒打算再躲,冷聲瞄着朝黎:“是我,怎麽樣?”
朝黎:“你大半夜不睡覺,在我房門口作甚?”
該不會今天想殺人滅口吧……
“來找你睡覺。”玉涼蘅冷聲傲然道。
“!!!”朝黎驚的臉皮一僵,“你說什麽?”
“你聾嗎?我說來找你睡覺,跟你睡一張床上,蓋一條被子的那種睡覺。”玉涼蘅不耐煩的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根同朝黎連在一起的紅線,猛地收手一拽,朝黎不妨,一個趔趄,差點栽到玉涼蘅面前。
淺淡的貓薄荷味兒鑽入鼻腔的那一刻,朝黎耳朵瞬間紅了:“你跟洛邪睡的好好的,為什麽突然來找我?”
玉涼蘅冷哼:“誰說我跟他睡的好好的?一身騷狐貍味兒,真跟他睡一起,明天你就準備給他收屍吧。”
朝黎打了個哆嗦,心說你要是跟我睡一起,那明天被收屍的,豈不是我?
“你發什麽呆?”玉涼蘅捏了下他的鼻尖。
朝黎往後一躲:“沒發呆,就是我屋裏床小,可能裝不下我們兩個人。”
“你嫌我胖?”玉涼蘅冷冷道。
朝黎幹笑道:“你當然不胖,你最高挑了。”
玉涼蘅突然躬身,把臉往前一湊,兩人鼻尖兒突然碰了一下:“算你會說話。”
說完,就直接拉着朝黎的手進了屋。
他一進屋,便自顧自脫起了衣服,并十分自覺的安排道:“你喜歡睡裏邊還是外邊?算了,你睡覺不老實,還是睡裏邊吧,本君睡外邊。”
朝黎:“……”
上輩子小爺往你床上蹭一次,就要被斷兩天的糧,這輩子你突然這麽主動的送上床,你的矜持呢?被狗吃了嗎?
“愣着作甚,上床啊。”玉涼蘅伸手在他眉心彈了一下。
朝黎揉着腦門,忍不住把心裏話問了出來:“玉涼蘅,你的矜持呢?”
玉涼蘅:“被你吃了啊。”
朝黎:“……”
人渣,你這是在罵我啊!不過……
分明還是那種冷淡到讓人發抖的聲音,但他怎麽感覺心裏癢癢的,好奇怪。
作者有話要說: 草仙君不是不想去看小貓咪,是沒法去,他跟朝黎的死,也沒有關系,別誤會,那種別人間接殺了受,受還沒心沒肺往上貼的腦殘劇情我是不會寫的,所以大家不要朝這方面聯想,再說一遍啦,雙重生,雙暗戀,其他不能多說,因為會劇透,但有一點提一下,如果上輩子仙君沒把朝黎送去幽界,朝黎早死了~o( =∩ω∩=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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