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吱吱
“夫人, 有什麽結果?”
“從西南土司記載來看,當初白陽公主成親當日, 脾氣還控制不住。但她知曉日後要在西南讨生活, 不敢得罪西南侯, 便服了定神湯藥,這才順順利利與西南侯成親, 婚後亦時時服藥。”霍夫人放下泛黃書籍, 拿起一張藥方, “這方子我看過, 其他倒是還好, 只有一味藥有些特殊——在極北寒地瑪吉慕雪山上生長格央爾蘭。”
“這個名字聽上去……”李錦餘嘀咕了一句,“怎麽像狡國語言。”
“瑪吉慕雪山确實毗鄰狡國,就在狡國正北。”霍采瑾在一旁皺着眉道,“若想去瑪吉慕雪山, 必須穿過整個狡國。”
還真是狡國?
李錦餘也皺起眉:“西南侯那裏怎麽會有狡國珍貴藥材?”
提到這個, 霍采瑾神色稍稍冷了下來:“自然是因為西南侯與狡國多有勾結。”
這話題不适合在霍夫人面前說, 霍采瑾與李錦餘對視一眼, 默契地轉過不提。
霍夫人一心沉迷醫術, 對這些大事不甚了解,看他們兩個說完, 繼續道:“李公子若能想辦法尋到格央爾蘭, 再輔以其他手段, ‘絕子’之毒必然可解。”
這個“其他手段”讓李錦餘兩頰頓時爬上了一絲紅暈。
不過格央爾蘭……
李錦餘思索半晌, 回去将在浣衣局做苦力塔瑪公主提了過來。
當初他被娴貴嫔和良貴嫔下藥, 塔瑪也在其中摻和了一腳。
迷了他神智是引獸花花汁。而後來霍采瑜拷問那兩個不知死活嫔妃,得知給陛下服用催情兼輔助受孕藥物也是塔瑪提供。
考慮到狡國還陳兵關外、塔瑪作為狡國公主尚有一絲利用價值,霍采瑜沒有直接把塔瑪公主斬殺。但他也不會把不危險因素留在陛下身邊。
因此塔瑪便獲得一份殊榮——單獨在專門處理犯錯宮女內侍浣衣局擁有了一個“單間”。
食物和水每日送兩次,要做浣衣等苦力也單獨送進去,只有一個老內侍與她接觸,絕不給她再動手腳機會。
這次李錦餘把她提出來,是時隔三個月以來塔瑪第一次重見陽光。
三個月不見,塔瑪已經被浣衣局工作折磨得沒了氣力。她雖然有武藝,但在狡國王宮裏何時做過洗衣服這種苦力活?
此時看到李錦餘,塔瑪遲緩腦袋停頓了半晌,才忽然跪地哭泣:“陛下,塔瑪知錯了,求您不要再把塔瑪關在那裏了……”
李錦餘看着塔瑪如今微卷頭發淩亂、一身破布衣服模樣,內心微微泛起一絲憐憫,咳嗽了一聲:“你若能助朕拿到格央爾蘭,朕可以考慮網開一面。”
塔瑪一愣,哭聲漸漸停下,帶着異國風情雙眸擡起:“格央爾蘭?這花只在瑪吉慕雪山才有,陛下找它做什麽?”
“朕自有用處。”
塔瑪不敢反駁,想了一下,腦袋漸漸活了起來,眼波流轉,試探着道:“格央爾蘭摘取不易,便是我們狡國,也只有王宮裏才有,尋常時候不舍得用……若陛下想要,可以和父王商議。”
她眼睛轉了轉,看李錦餘似乎有沉吟之色,大着膽子繼續道,“若陛下有意,塔瑪可代為與父王和談,絕不會讓大荻吃虧。”
李錦餘對這個狡國公主心裏懷着深深30340戒備,聽塔瑪口吻微微有些不爽——狡國大軍還在關外侵略,霍采瑜帶着邊關軍拼死拼活,這個時候和談?
他可不相信塔瑪不清楚狡國集結大軍攻打荻朝計劃。
“和談就不必了。”李錦餘學着霍采瑜模樣板着臉,一揮袖子丢下一句話,“還是等大荻軍隊踏破狡國王宮,朕親自去取吧。”
塔瑪倏然睜大眼睛,似乎沒想到李錦餘能說出這話,過了半晌忽然笑了一下,整個人似乎冷靜了許多:“陛下,塔瑪心直口快,有話便直說了——如今我狡國騎兵想必已經破了北月關,大荻國力強橫,也無法忽視我們些許侵擾,不是嗎?我狡國人民生長在苦寒之地,不過想尋一土壤肥沃之處安心度日,若陛下願意和談,莫說是瑪吉慕雪山上格央爾蘭,便是天上銀月我們也願意奉上。”
李錦餘面無表情地聽完,心中雪亮:塔瑪話說得這麽好聽,無非就是想讓荻朝割地!
豈有此理!
這天下每一寸土地都是霍采瑜!誰都別想拿走!
看塔瑪還以為北月關被破了……哼,未免太小看荻朝了!
他臉色瞬間冷了下來:“這就不勞塔瑪公主費心了——公主請回吧,浣衣局那邊還有不少事等着您呢。”
塔瑪全身一顫,方才臉上鎮定瞬間破裂:“陛下,您不要……”
李錦餘已經不想再聽,氣哼哼地一揮袖子,讓人把她帶了下去。
——大不了他不解這個毒了!反正也是要假死脫身,怎麽能拖霍采瑜後腿?
……
第二日早朝上,李錦餘被彈劾霍采瑾折子直接淹沒。
出征之前,霍采瑾被強行推上領軍之位時,所有人都以為陛下和攝政王瘋了。
一介女流怎能擔任如此重要職務?
攝政王這是家裏沒有其他男子,硬要推自己親眷上位嗎!
反對人多,看笑話人更多。他們倒是想看看,霍采瑾這默默無聞閨中女子,貿然丢到軍隊去會是什麽下場。
——霍采瑾用了三個月,将西南清理得幹幹淨淨。
西南土著占山為王、本地漢人偏少,土司治寨、天然排外。
朝廷為了安撫少數民族,出臺了很多優政,常有幫扶,但有一部分人貪心不足蛇吞象,仗着西南地勢複雜、叢林衆多,時不時就向朝廷獅子大開口,不給錢糧就造反。
幾次西南叛亂,朝廷都極為頭疼——
往狠裏打,本地少數民族不管參不參加叛亂都互相袒護,總不能把這裏人都殺光吧?更容易掀起少數民族抗拒之情;
輕輕放過,不吃教訓,後面再有點什麽不高興,還要再叛亂一次。
西南侯更不用說,明面上對朝廷臣服,暗地裏挑撥本地土司矛盾,讓西南一直不得安寧。
朝廷知道西南侯不安好心,但一直抓不住把柄,又沒人願意去接西南這塊燙手山芋,只能一次次拖延下來。
霍采瑾分析過情況後,帶着不算很多軍隊直接出擊,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繞過叛軍主城,直接抄了後——等叛軍發現他們寨子已經被霍采瑾抓在手裏時,已經晚了。
朝廷軍故意只控制住了一半寨子,用寨子做籌碼與一部分叛軍談判,挑起叛軍內鬥,很快便讓叛軍人心渙散,最終被朝廷一舉擒獲。
霍采瑾直接在當地審訊,将幾個領頭之人當場斬殺,餘犯押解回京;同時像強盜一樣闖進西南侯家裏去和他談心——帶刀帶槍那種。
以西南侯防禦不足、恐有性命之危為由,霍采瑾直接控制了西南侯侯府,當着西南侯面把整個侯府下人和侍衛全都換了一遍,洗出了不少有意思東西。氣得西南侯不顧風度當場大罵。
霍采瑾充耳不聞,将西南局勢在三個月內迅速掃蕩幹淨,帶着西南侯罪證回京述職。
霍采瑾剛回來,跟着來投訴和告狀便雪花一樣飛來。
西南侯經營西南這麽多年,怎麽甘心被一個無名女将軍涮了一通?很快便打點了王公重臣,上折子為他說情、彈劾霍采瑾。
李錦餘全都不管——這次霍采瑾回來不光帶回了西南侯勾結狡國證據,還讓朝廷更加清晰地了解了西南局勢。
過去西南侯在當地完全就是土皇帝,派去欽差或者大使再能幹也查不出什麽蛛絲馬跡;霍采瑾另辟蹊徑,不顧禮法直接抄了西南侯家,才讓他們看清西南這塊地到底聚集了多少腐爛舊弊。
也不怪西南少數民族叛變——今年推行一條鞭法新稅,西南那邊竟然同時推行新稅和舊稅。
意味着那邊百姓要交雙倍稅務。
西南侯被一道押解回京,大喊冤枉,說他清廉一生,家中并無多少財物。
李錦餘心想可不是麽……按照霍采瑾調查出來蛛絲馬跡推算,西南侯從本地搜刮民脂民膏全都送到狡國去了。
難怪狡國大軍侵襲同時西南掀起叛亂,完全就是狡國雙線作戰、意圖拖死荻朝。
李錦餘把給西南侯說話、指責霍采瑾亂來奏折統統打了回去,将西南侯轉給三司審訊,确認通敵無誤後幹脆果斷地判了斬立決。
這一任西南侯是白陽公主遺腹子,自認為是皇親國戚,不該待在西南那窮鄉僻壤。後來狡國試探着和他接觸,許諾将來大事若成,将他封在江南富庶之地。
西南侯目光短淺,竟然高高興興應了。
這是頭一個被判了斬刑正經王侯。而且按照關系來看,現任西南侯還算得上李錦餘堂叔父。有不少皇親國戚來找李錦餘委婉說情。
李錦餘聽得煩了,拍着桌子道:“莫說是堂叔父,便是親叔父,朕也不是沒殺過!”
這話震懾了幾個來說好話貴族。
他們怎麽忘了,雖然現在陛下脾氣好了很多,過去可是當庭殺人不眨眼……有一位年紀不小皇叔,自恃長輩身份對陛下出言不遜,随後陛下暴起,拿起桌上玉硯臺,竟然直接把那位皇叔砸死了。
李錦餘借着原身惡名震懾住那些說三道四人,生氣之餘難免有些委屈。
霍采瑜還在時候,根本沒有人敢跑來對他指指點點。
曾經霍采瑜在身邊時候不覺得如何,如今脫離了霍采瑜庇護,他才發現霍采瑜到底為他擋下了多少麻煩和風雨。
要是霍采瑜還在……
李錦餘趴在龍榻上,兩只圓圓毛耳朵露出來,随着他在被子上蹭來蹭去動作不停擺動。
黑貓正在數着自己貓玩具,糾結着撿出兩個,又放回去,心不在焉地道:“那些皇親國戚就是這樣,仗着自己身份認不清局面。”
他還是丞相時候可沒少被煩死。
“朕知道,朕就是……有點不爽。”李錦餘從被子上爬起來,捋了捋搞亂鬓角,哼唧了一聲,“朕知道該怎麽做。”
哪怕做皇帝也不能事事順心如意。
從前有霍采瑜為他遮風擋雨,如今霍采瑜去了前線,他也得成為霍采瑜堅實後盾。
想到霍采瑜,李錦餘重新振作起來,拍拍自己臉,向着桌上那些奏折再次伸出手。
不過一會,他就又煩躁地丢下了折子:“啊!這些大臣怎麽這麽煩,連朕封賞都要說三道四!”
除了處罰,還有封賞。
霍采瑾戰術奇特卻有效,幹脆利落解決了西南問題,還拔出了西南侯這個狡國布下大釘子,理應重賞。
朝中收了西南侯好處、食古不化卻紛紛上書,指責霍采瑾一介女流不配得到朝廷賞賜。
李錦餘坐在龍位上看着下面這些吵鬧大臣,煩不勝煩。
這也就是現在世界線改變了……要是沒變,你們一個個都得被鬼面将軍剁了!
“霍将軍出征西南是朕親自封,爾等這麽說,是指責朕用人不濟?”
哪有人敢指責皇帝?
大臣們互相對視一眼,心頭紛紛起了疑惑。
他們針對霍采瑾自然不是腦子發熱。攝政王掌了邊關軍,若霍采瑾坐穩将軍位,大荻七成軍隊都在霍家姐弟手裏了!
陛下難道不忌諱?
他們也是觑着聖意才借機站隊。
可看陛下現在态度……竟然是打算替霍采瑾出頭……
陛下不擔心霍家姐弟權柄過大、威脅皇位?
總不能再出一個葉家吧?
李錦餘不管這麽多。霍采瑾和她手底下兵立了功,就要賞。
按照荻朝軍功封賞制度給霍采瑾封了将軍,那些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禁軍也挨個給了賞賜。
但凡有拿性別來說事,李錦餘統一怼了回去:“誰對霍将軍封賞有意見,便去北月關帶兵打一仗,讓朕看看你們這些自诩勝過巾帼男兒能有多厲害。”
這下無人敢發話了。
北月關三個月以來一直都在告急,軍隊和物資源源不斷地送過去,可見情勢危急。
這個情況下誰敢去前線送死?
李錦餘這才安寧下來,長出一口氣。
之後還是按班就緒地處理日常朝政。
很快第一場新雪下下來,宮裏也開始了過年準備。
……
快過年了。
荻朝年節與李錦餘穿來之前世界差不多。
因為是□□土生土長倉鼠,李錦餘對過年也帶上了一絲別樣情懷。
皇宮裏提前一個月就開始準備,掃灑宮室、準備貢品、懸挂年飾、裁制新衣。
大年夜宮內設不夜宴席,專門請戲班子、雜耍團來表演。戲劇曲藝、舞龍鬥獅樣樣齊全。
皇帝、太後、嫔妃都穿上喜氣洋洋30340新衣服,穿過貼着紅紙金字春聯亭臺畫廊,欣賞歌舞、品嘗年夜飯。
歷來本應該有皇子皇孫朝拜行禮節目,奈何景昌帝膝下并無半個兒女,這一步便省去了。
司禮監本打算大操大辦——和去年相比,今年不論後宮還是朝堂都大變了樣子。陛下和攝政王一道拂去了荻朝蒙上塵埃,讓這個已經有近百年歷史王朝重新煥發了光彩。
李錦餘卻否了:“前線将士們還在殊死拼搏,朕焉能醉生夢死?都撤了。”
于是不夜宴席沒了、戲曲雜耍沒了、原計劃重新翻修宮殿也停工了。
李錦餘給各宮嫔妃發放了壓歲錢,然後去了慈寧宮請罪。
他裁撤慶祝新年支出應援前線,誰也不能說三道四;只是太後畢竟是宮裏輩分最尊貴女人,還是原身親生母親,李錦餘還是有些愧疚。
入冬以來,太後氣色一直不大好,過年喜氣都沒讓她舒緩多少。
這次探視太後,李錦餘謹慎地表達了自己裁撤年節節目目,小心觀察着太後臉色。
太後不知聽沒聽進去,手中轉着佛珠,敷衍地點點頭:“哀家知曉了。”
李錦餘每次來探望太後,都能感受到太後表現出明顯疏離。
他誕辰時太後告病未出席,年席似乎也不甚在意……
若從前太後對他冷淡是因為對景昌帝徹底失望,現在他多少也在正經幹事,為什麽還是很冷漠?
李錦餘心裏有些疑惑,試探着道:“母後,除夕可要和朕一同用膳?”
太後手中佛珠微微一頓,擡頭看他一眼,沉默片刻,搖了搖頭:“不必了,哀家體弱,不愛吵鬧,你和嫔妃們一起用膳吧。”
李錦餘只好點點頭:“朕知曉了。”
這天聊不下去,他打算撤退了。
就在這時,太後忽然把佛珠放在桌上,冷不丁開口:“皇帝,哀家有件事想問問你。”
“母後請說。”
“哀家聽說你把荻朝大半軍權都給了霍家?”
李錦餘一愣:“有嗎?”
太後端詳他片刻,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稀疏眉毛:“軍權是國之根本,如何能交到外人手裏?”
李錦餘下意識道:“霍采瑜不是外人。”
軍權在霍采瑜手裏才是正常啊。
太後動作一頓,深深地凝視着李錦餘。
李錦餘這才反應過來,幹笑着解釋了一句:“朕意思是、朕與攝政王情同手足、不分彼此……”
太後目光有些複雜,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逝,最後垂下眼眸,輕輕嘆了口氣:“你果然是長大了,有自己想法了。”
“朕不是這個意思……”
“哀家就是随口一說。”太後重新靠在軟墊上,拿起佛珠,疲倦地揮揮手,“皇帝且回去吧,哀家倦了。”
李錦餘只能告辭。
回去路上他仔細琢磨着太後話,忽然一個激靈,想到一個可能:
——太後該不會誤以為他和霍采瑜有一腿吧?!
要放在以前,李錦餘絕不會想到這上面去;但自從他和霍采瑜睡過一覺、被表白過一次、還看了“科普教材”,這方面就變得有些敏感。
最關鍵是,說起他和霍采瑜關系,他竟然也不敢拍着胸脯說他們關系清清白白!
嗚,這都什麽事……
李錦餘頭疼地回到寝宮,想了想,問長康:“朕現在舉辦嫔妃家宴來得及嗎?”
長康一愣,答道:“奴婢之前去請示慧妃娘娘,娘娘說宮妃們都去了她宮裏聽她分享耕種經驗。陛下若有意,奴婢便去傳話。”
“算了,讓她們自己玩吧。”既然嫔妃們已經約好了,李錦餘便不打算打擾她們。他洩氣地趴在龍榻上,揮手讓長康出去,看向了黑貓,“看來只能咱們倆過年了……你在幹什麽?”
黑貓把幾個玩具收拾進一個小包袱,紮好挂在脖子上,掂量了一下:“我要去蘭嫔宮裏,不陪你玩了。”
“你去那裏做什麽?”
“蘭嫔去慧妃那裏參加嫔妃聚會,留了很多貓玩具、貓糧。”黑貓矜持地擡起頭,“本官要去參加貓聚會。”
李錦餘想象了一下一大堆貓貓頭湊在一起模樣,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随後他反應過來,瞪大眼睛:“你不是成精了嗎,怎麽還跟小貓一樣去玩那些東西?”
“你也成精了,控制住自己不吃瓜子了嗎?”
“……”
最後夥伴離他遠去,李錦餘委屈巴巴地一個人待在寝宮裏烤暖爐,一邊嗑瓜子一邊和湯圓絮絮叨叨地聊天。
除夕之夜,鵝雪簌簌而下,銀霜覆蓋滿城。
明明是過年,他身為皇帝,竟然真成了個孤家寡人……
越是這個時候,越是想念霍采瑜。
李錦餘托着下巴,聽着外面白雪飄落聲音,一邊嗑瓜子、一邊把瓜子殼丢進暖爐,看着它們變成一縷青煙飄散在空中。
——霍采瑜現在在做什麽呢?
邊關有暖爐嗎?
帶兵打仗受傷了嗎?
身上紫薇帝氣養回來了嗎?
望着暖爐中蹿起袅袅青煙,李錦餘有些出神。
孑然一身時刻,驀然能夠感受到他和這個世界隔閡,清晰地認識到他并不屬于這個世界、這些人類。
李錦餘恍惚中有些錯覺。他只是這個世界過客,宛如風筝掠過湖面,帶起一陣微風,只蕩漾起一層漣漪便悄無聲息地散去。
風筝只有有線牽在手中才不會徹底飛離。
而牽挂着他那條線……
李錦餘嘴唇輕動,喃喃喊出來:“霍采瑜。”
驀然,一個沉穩、沙啞、溫柔、熟悉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陛下。”